望玉听他转开话题,心中愧疚稍平这才道:“有几个江湖小毛贼,想拿迷香迷倒我两人,便被我一脚一个,全都踢了个半死。”戒偷不禁伸出大拇指赞道:“望玉女侠果真巾帼不让须眉。”望玉啐了一声道:“瞧你们模样,也是遭了贼么?”戒偷笑道:“还是个胖贼。”望玉一怔,旋即怒道:“好他个商大全,姑奶奶给她古佛,还敢算计咱们。”戒偷悠悠一笑道:“都说财不可露白,你出手阔绰,一个小二都动辄赏一串玛瑙,哪有不抢你的道理?”
望玉怒道:“他一个商人,竟还做打家劫舍的勾当,真是无耻。”戒偷笑笑道:“自古行商皆是买不如卖,卖不如偷,偷不如抢。这商大全深谙各中三味,也无怪他能为富一方了。”易子饮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拍酒楼外石马道:“为富不仁,真是可恨。”戒偷笑了笑道:“我们惹了他,怕是这店也住不下去啦,咱们这就收拾行李另寻他处罢!”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回房收拾去了。
易子饮正自收拾,却见戒偷不见了踪迹,他知戒偷一向如此,倒也不甚在意,顺手将他的行李也收拾后,便来到屋外。此时韩晓月与望玉早已收拾完了侯在那里,见戒偷不见了,不禁好一顿埋怨。
过了好一阵,戒偷才负着手悠悠回来了,望玉一见登时大怒,抄手便要打。戒偷旋即笑道:“莫打,莫打,我方才去做了件善事。”望玉听闻,立时好奇道:“什么善事?”戒偷哈哈一笑道:“这商大全敢打咱们主意,只要回古玉未免太便宜了他。我方才潜入他家,将他这二十年的家底全都偷啦,挨家挨户塞上一些银子。”说到这里,戒偷想象商大全知晓时的表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望玉听了,也拍手称快道:“这就叫毛贼遇上贼爷爷,活该倒大霉!”易子饮虽对戒偷行事颇为不喜,但想到商大全这些年来积累财务,也不知用了些什么肮脏手段,他也只好苦笑一声,不再去管。韩晓月素来以易子饮马首是瞻,她见易子饮不说什么,自己自然也无异议。
当下几人便随意找了家平常客栈付钱住下。
虽然离当月十五还有一段时候,但好在杭水城中景色别致繁多,几人逛起来倒也不觉得腻,时光便匆匆而逝,一转眼间,已到了当月十五。
这日,便有望玉领着其他三人,在这杭水城中老巷中左拐右拐,走了好深一段。韩晓月忍不住道:“这神医住的倒是隐蔽。”望玉冷哼一声道:“好酒不怕巷子深,这韩医仙一不求名二不求利。虽然脾气古怪了,但也是菩萨心肠,悬壶济世。他住这里,定然是不愿一些江湖宵小打扰。”戒偷笑道:“虽然不愿江湖宵小打扰,但望玉小姐到底还是找去了。”
“你……”望玉气的一滞,旋即摆了摆袖子道:“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戒偷哪想到望玉突然转了性,竟然不和自己吵嘴了,不由得自找了个老大没趣,悻悻的哼了几声。易子饮皱眉道:“你一个男子,怎的老何望玉一个姑娘吵嘴?”戒偷听出他话中责备之意,哪还敢答话?只好冲望玉扮个鬼脸。望玉听易子饮为自己出头,心头怦怦直跳,全然没将戒偷的鬼脸放在心上。
众人又走了一阵,望玉忽然指着一所房子喜道:“咱们到啦!”众人一瞧,只见望玉所指的房子与一般民宅无异,若不是门上挂了一个医字,根本瞧不出这里是大夫所住之地。易子饮一见不禁佩服道:“这韩医仙淡泊名利,所谓大隐隐于市,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众人便在门前站好,由易子饮叩了叩门。不多时,便有一位老者由里而出,那老者道:“不知几位有何赐教?”易子饮抱拳道:“我等仰慕韩医仙大名,今日特来求医,还望老先生行个方便。”那老者上下打量几人一番,这才道:“随我来罢!”他几人一喜,忙跟着老者脚步入了内堂。
一入内堂,便见一个瘦小中年男子正坐在当间,只见他一张国字脸,双目炯炯有神,蓄了几分山羊胡,正自盯着易子饮几人。那老者向这人恭声道:“老爷,有客人来访。”那人点了点头便道:“福伯,你先下去罢!”老者得了命令,这才弓着腰一步一步出去了。
那人瞧了易子饮众人几眼冷笑道:“既然来我这里,自当知道规矩,先自报家门罢!”易子饮抱拳道:“在下杨欠,出身昆仑,这是我的师妹肖月。那一位是戒偷大师,出自达摩寺。”他顿了一顿又指着望玉道:“这位姑娘是白天歌白先生的丫鬟,名叫望玉。”韩医仙冷笑一声道:“想必先生当我老眼昏花,要么就是装傻充愣,糊我不成?怎的还要假报身份?”易子饮大惊,心中忖道:“莫不是我哪里露出了马脚?让他瞧出我是天青弟子?”但仔细一想,他与韩晓月来之前已将身上天青所有信物摘掉,理应是不该被韩医仙瞧出才是。他正心中反复想着对策,却听韩医仙冷笑道:“你真当我不知么?瞧这小和尚贼眉鼠眼,脚下步伐路数分明是空空庙一癫和尚的九宫步。”易子饮一听,心中不禁长吁一口气。
戒偷却登时惊道:“你怎么知道?”韩医仙冷笑道:“你一进屋便站定乾天绝阳与坎水易气位。我若是看不出来,这双招子可白生了!”说着,他打量一番戒偷道:“你师父那贼和尚呢?怎的没同你一起来?”戒偷神色一黯道:“我师父都死了十多年啦!”韩医仙面色一变惊道:“他死了?”
戒偷叹了一声道:“我小时有次生了大病,眼看就要不行了。偏偏这病又是奇怪,非要绝情山的十里香兰才能治。我师父不辞辛苦,万里赶到绝情山,只可惜叫山上万毒蜈蚣咬了一口,他勉强撑到拿回药草,就毒发身亡啦!”韩医仙沉默半晌,忽然叹道:“当真是造化弄人,当年若不是你师父在韩家集救我一命,恐怕也没有现在的我了。罢了罢了,你们今日隐瞒之事我就不做追究了。”
此话说完,韩医仙瞧了易子饮一眼道:“是你求医么?”易子饮一怔道:“不知韩医仙怎的知道?”韩医仙冷笑道:“医道首推望闻问切四字,你眉宇间一团黑气密布,便是瞎子也能瞧出来你大为不妙。”易子饮连忙道:“韩医仙果然慧眼如炬,不瞒您说,在下身受无边戾气噬体之苦,还请韩医仙妙手慈悲,助弟子化过劫难。”韩医仙眼睛一亮道:“戾气?这倒是有意思的东西。”说着,他瞧了韩晓月几人一眼道:“你们这几日住在我这里就是,他这病症我还得好好研究一下。”
韩晓月听了,不禁喜道:“这么说来,您是肯治子……杨大哥了?”韩医仙破天荒的露出一丝笑容道:“他这病症甚是古怪,老夫也只在书中见过。既然如此,便算是缘,那老夫也自当义不容辞,救他一救。”众人一听,皆是大喜,忙千恩万谢,由福伯领着下去了。韩医仙将易子饮独自留下道:“你随我来。”易子饮跟他一路而行,不多时便到了药房。
待二人坐定,韩医仙才道:“你将戾气之事原原本本向我说上一遍,一字也不许遗漏。”易子饮求他医治,自是不敢怠慢。自冰宫破开洞渊锁心术一事说起,一直到与白天歌结识,再到化外夷国恶斗张致秋一事,他事无巨细,无不清楚讲明,只是帝天舍利一事,因事关西域密宗,白天歌早就交代过他不可张扬,这才隐瞒住未说。待他说完,已是过了半日有余。其间韩医仙只是间或问上一两句,其余时间一直凝神倾听。
等易子饮交待完毕,韩医仙皱了皱眉头道:“你这戾气却是古怪了些。”说着,他沉吟半晌,又道:“你将手给我,我且号一号脉象再说。”易子饮依言所行。韩医仙拿过他手,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脉上。
韩医仙一手号脉,一手捻须沉吟不语,忽然他咦了一声,易子饮问道:“如何?”韩医仙却是不答,连连道:“奇怪,奇怪,真是奇怪。”易子饮瞧他神色,见他乍喜乍忧,时而沉吟,时而兴奋,直搅得自己心头也是一阵不宁。
过了好半晌,韩医仙这才长嘘一口气道:“杨公子这病,实乃我见过的天下第一等怪病。”易子饮一惊道:“那还有救么?”韩医仙登时拍桌子怒道:“忘了规矩了么?生死不问。”易子饮登时抱拳躬身道:“韩医仙莫怪,弟子也是着急了。”韩医仙哼了一声道:“杨公子可有何等宝物傍身?”易子饮当即想起帝天舍利,但又不能直言,便只能扭捏道:“应该是有的。”韩医仙见他神色,已猜出他有难处,微微一笑,并不多加询问道:“这便是了,我方才根据杨公子所说并自己加以推断,我想此时你那戾气已该是散于体内奇经百脉才是。”
说到这里,韩医仙顿了顿道:“谁想我号过脉,这才发现,你体内那古怪之气非但没有照我所想在你体内四处游走,反而缠作一团,就在你心脏旁挥之不去。”易子饮惊道:“这是为何?”韩医仙忖了一阵叹道:“若是我猜的没错,原因应当有二。”他伸出一根手指道:“其一,你身怀异宝,这异宝有多天地造化之能,所以才能让你近一年来不失神智,换做旁人,恐怕早已堕落为魔了。”易子饮听了,不禁心中佩服道:“这韩医仙仅从脉象就能将原因猜的八九不离十,果真是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