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战神粟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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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砸碎珍珠换玛瑙(2)

1947年2月20日,粟裕正式发起莱芜战役,至21日,华野部队已全部展开,在莱芜地区形成了兵力对比上的绝对优势,基本完成对莱芜城的战役合围。

王耀武原来想要李仙洲据守固守,后来看到李仙洲实已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危殆万分,又觉得不如索性冒险向北突围,这样不仅李仙洲自身可摆脱困境,还可以加强济南防卫。

为了取得蒋介石的认可,王耀武派他的副参谋长携其亲笔信前去南京,当面向蒋介石报告。蒋介石鉴于“敌前撤退不利”,内心并不同意李仙洲弃城而退,怕因此在城外遭到解放军的攻击,但见王耀武说得有根有据,也只好点头答应。

王耀武的险冒得实在不值,有韩练成在李仙洲身边,这一情报当然又毫不意外地落入了粟裕之手。

粟裕立即采取“围三缺一”的战法,将北面的口子让出来,预先布置成口袋阵。

接到王耀武的电令后,李仙洲召集官佐们一起研究。李仙洲性格非常逞强好胜,他主张固守而不主张撤退,认为在解放军包围下,撤退很不利,如果不撤,只要临沂的欧震集团跟踪而来,便可起到内外夹击之效。

除了李仙洲,其他人都嚷嚷着要撤,理由是两个军挤在一座城里,城小人多,军心慌乱。

李仙洲听来听去,终于也动摇了,赞成撤退,可是在何时撤退这个问题上,大家又意见不一。李仙洲提出宜快不宜迟,韩练成独表异议,说他的部队来不及,需要一天准备时间。

最后撤退时间便以韩练成的为准,就这么一天,让粟裕把口袋阵完全扎严实了。

1947年2月23日晨,李仙洲北撤突围,被粟裕兜头套个正着,莱芜城也被解放军趁机抢占,李仙洲部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人马车辆挤成一团。

在这个关键时刻,韩练成在地下党的协助下,悄悄离开指挥岗位,使第四十六军率先陷入混乱之中,华野担任突击的各纵队趁势发动猛攻。

李仙洲有五万之众,但华野更多,是李仙洲的四倍有余。李仙洲被包围的区域东西仅三四公里,南北仅一二公里,随着包围圈越缩越小,他的兵力难以展开,战斗力也发挥不出,相反华野火力却能发挥出最大威力——只要记得往人堆里送,一发炮弹就能炸死好多,甚至一颗子弹也能杀伤三四个人。

2月23日下午,李仙洲所部2个军被歼灭,李仙洲以下17名少将以上的将领被俘,创造了解放战争以来华东战场的空前纪录。

在莱芜战役中,华野还缴获了大量装备,主要是各种山炮和野炮,后来华野各纵队都成立了炮兵团,其火炮大部分为这一战役中所得。

鲁南战役送了粟裕一个特种兵纵队,莱芜战役又送来了许多炮兵团,蒋介石“运输大队长”的名号自此是实至名归了。

莱芜战役进行过程当中,王耀武曾出现多次犹豫反复,敌情也不断变化,非常考验具体指挥者的意志、决心和应变能力。事后,当记者访问,提及宿北、鲁南、莱芜三战时,陈毅对粟裕赞不绝口,称他“愈出愈奇,愈打愈妙”。

莱芜战役的胜利,不仅宣告“鲁南会战”计划土崩瓦解,而且在国民党阵营内部引起极大震撼。战役结束的当天,蒋介石即亲飞济南,召见王耀武。

过去两人见面,蒋介石都是满面笑容,这回铁青着脸,把王耀武狠狠地骂了一顿:“这样的失败真是耻辱,你是不能难辞其咎的。莱芜既已被围,你为什么又要撤退?这次你选派的将领也不适当,李仙洲的指挥能力差,你不知道吗?”

王耀武有苦难言,只得把一腔愤恨发泄到了李仙洲身上:“5万多人,不知不觉在3天就被消灭光了,老子就是放5万头猪,叫共军抓,3天也抓不完哪!”

李仙洲出身黄埔一期,资历比王耀武还高,身为王耀武的部下,他一度还挺委屈哩,可就这位仁兄,因为一场惨败,竟然就被贬到了如此一无是处的地步。

可叹的是,就算到这个时候,不管是蒋介石,还是王耀武,都还不知道李仙洲旁边有一位“隐形将军”,更不知道,正是这颗定时炸弹,把李仙洲的指挥能力炸到了零。

在写给老部下李天霞的信中,王耀武忍不住发出哀叹:“莱芜战役,损失惨重,百年教训,刻骨铭心。”

北线骂了,南线同样要追究责任。徐州“绥靖公署”的牌子被拿了下来,随着机构的撤除,薛岳亦遭免职。在国民党将领内部,薛岳与陈诚的私人关系一直不错,摘了薛岳的乌纱帽,毫无疑问也是间接给了陈诚重重一击。

新挂上去的牌子是“陆军总司令部徐州司令部”,蒋介石任命陆军总司令顾祝同坐镇徐州,统一指挥徐州、郑州方面的部队。

顾祝同是粟裕在3次天目山反击战的对手,也是他的手下败将。在对华野全军讲话时,粟裕说薛岳用兵“尚机敏果断”,称得上是军事干才,而顾祝同只是个庸才,现在老蒋以庸才代替干才,对解放军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

黄河战略

莱芜战役让蒋介石最受伤的地方,就是损失了两个军,他对王耀武说:“这仗以后更不好打了。”

蒋介石一辈子征战,同样具备他这个层次所需要的战略眼光。先前他最看重的是攻城略地,但莱芜战役让他意识到,一个空城临沂,远远抵不上五六万兵力的消减。

占地并不是越多越好,“占地愈多,则兵力愈分,反而处处被解放军牵制”。

“鲁南会战”集中了他可能集中的最大兵力,今后不可能再做到了。为了解决兵力分散的问题,蒋介石设计了“空心战术”,即在大后方只留3个正规军,大部分主力都调到前线投入作战。

对解放区的全面进攻也被改为重点进攻,蒋介石要进攻的重点目标一共两个,除了以延安为中心的陕北解放区,剩下来的就是山东解放区,他将这一战略称为“黄河战略”。

1947年3月13日,“黄河战略”正式启动,蒋介石实行“堵黄复故”,堵塞了黄河决堤口,迫使黄河改道,流入豫鲁两省故道。

通过“黄河战略”,在限制刘邓大军活动、切断两大解放区联系的同时,得以把王敬久集团正式调到山东战场作战。

“空心战术”和“黄河战略”的实施,使集结于山东的国民党军再次突破上限,共计有84个整编师、旅,比“鲁南会战”时还多出10个师、旅,接近重点进攻总兵力的1/3。

除以往的张灵甫整七十四师,胡琏整十一师外,这些部队中还包括邱清泉第五军,国民党“五大主力”一下子聚齐了仨,成为进攻山东解放区的“三大主力”。

用将方面,老蒋同样动足了脑筋。

蒋介石对他那些将帅的特点非常了解,据说连很多人的生日都能熟记于心,他所任用的顾祝同当然绝非庸才。

顾祝同在天目山曾败给粟裕,抗战时的战绩也无法与薛岳相比,这跟他所在战区的实力太过一般有一定关系,作为蒋介石身边“五虎上将”中的一位,他还是有两下子的。粟裕说顾祝同“庸才”,同样也有鼓舞全军士气的用意。

更何况,这次蒋介石还特地给顾祝同找了一个主将——时任陆军副总司令的汤恩伯。

因豫湘桂大溃败,汤恩伯也曾被骂得狗血淋头,然而很少人知道,在抗战时期的正面战场上,他却是为日军所惧怕和担心的少数中方将领之一。从早期的南口战役,到后来的台儿庄会战,汤恩伯皆起着一锤定音的作用,冈村宁次在回忆录中多次提及汤恩伯,并把他作为自己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汤恩伯有能耐,作战有一套,但他的缺点也很要命,那就是总跟顶头上司不和谐。台儿庄时期的李宗仁,河南时期的蒋鼎文,汤恩伯和他们的关系都闹得很僵,豫湘桂会战失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缘自于此。

顾祝同在国民党将领中有“军中圣人”之称,特别善于搞人际关系,跟谁都能嘻嘻哈哈地凑一块,顾、汤配,应该是蒋介石能想到的最佳搭配了。

顾祝同到任后,即延续了陈诚“烂葡萄里夹硬核桃”的战术,他以“三大主力”为骨干,将入鲁部队编为三大兵团,分别是汤恩伯兵团、王敬久兵团和欧震兵团,每个兵团中夹一个“主力”。

1947年3月下旬,顾祝同开始发动进攻,其部来势汹汹。到4月中旬,他已完全占领鲁西南,并打通津浦线上的部分交通,对华野形成弧形包围态势。

莱芜战役时,粟裕还啃不动欧震兵团这样的大兵团或“三大主力”,但莱芜战役后,情况已大为不同,经过为期半个月的整训,华野兵强马壮,只愁没东西吃,不愁牙口不好,消化能力不济。

只要三大兵团稍稍拉开距离,或者再来个南北合击什么的,就能像对付李仙洲集团那样,围而歼之。

可是粟裕没能找到这样的战机。

顾祝同把前任陈诚的战术全部继承过来,“稳扎稳打,齐头并进”也是一种,同时鉴于莱芜战役中,北线的李仙洲集团遭到了意外打击,他又在此基础上做了改进。

合击、夹击之类是再不搞了,顾祝同把三大兵团都放在一面,进行纵深梯次部署,进攻时“两臂横兜,中间挺进”,让粟裕无法分割和各个击破。

顾祝同并不比他的前任好打发。

耍龙灯

在暂时无缝可钻的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待机而动。

有一个寓言,讲到有两只刺猬,到了冬天要互相靠近取暖,可是太近了它们又把彼此都给刺痛了,最后只好分开。

三大兵团和兵团内的各支部队,就像是一只只刺猬,它们怕被华野各个击破,所以得聚拢在一起,但这样一天可以,两天可以,十几天,半个月以后就未必了。

须知这些军事主官大多各怀私心,而私心正是他们身上的刺。

陈诚曾经剖析说,解放战争时期的国民党军事主官,凡军师长以上,多半是历年征战晋升上来的,平均年龄已在45岁以上,这种现象与北伐时期正好相反。

“45岁现象”带来的最大弊病,就是主官们作战时普遍缺乏勇猛精神,衰弱、拖沓、低能、企图心不强,甚至爱财怕死者,随处可见。

陈诚注意到了解放军阵营的不同,他认为解放军指挥员“莫不年轻,能吃苦耐劳,活跃于第一线”。

陈诚看到了这一问题,可惜他力不从心,根本改变和纠正不了。

陈诚能看到的,陈毅、粟裕也早就瞧得分明。他们知道对方内部有着层出不穷的各种矛盾,在指挥和行动上,若说在短时间内协调一致,是可以做到的,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到那时,怕死的、畏难的、投机的、犹豫的,全都会陆续浮出水面。

队形一乱,必然有机可乘。

陈毅、粟裕不再围绕城镇与顾祝同硬碰硬,他们率部进入了鲁南和沂蒙山区。

蒋介石闻之喜上眉梢,认为这次总算把华野逼入了死角:“陈毅钻进沂蒙山,以山大王战术与我周旋,我们就在沂蒙山区把他一扫而光!”

蒋介石说了大话,“一扫而光”,哪有那么容易。

陈、粟的“山大王战术”早已是炉火纯青,尤其沂蒙山区乃山东解放区腹地,华野占有地利人和之便,其部时南时北,忽东忽西,三大兵团喘着粗气都撵不上。

陈毅把这套战法称为“耍龙灯”:华野挥舞彩球在前,逗引得三大兵团像长龙一般回旋翻滚。

还有人形象地将之比喻为“鹞子捉鸡”。陈、粟一边“耍龙灯”,一边紧盯着身后的“长龙”,第一个被他们盯上的“鸡”是汤恩伯兵团。

汤恩伯兵团与其他两个兵团渐行渐远,而且兵团各师之间的间隙也开始变大,便于分割。

随陈、粟在沂蒙山转悠的其实只有10个纵队,华野主力始终集结在机动作战位置,粟裕立即率主力南下,准备歼灭汤恩伯兵团大部于临沂。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1947年4月1日,当陈毅、粟裕的野指机关南移进入一座村庄时,突然遭到飞机的轰炸扫射。还好,机关保卫部门有防空意识,事先挖了防空洞,因此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此次空袭,针对性极强,显然就是奔着野指机关来的。让粟裕感到疑惑的是,他们在根据地里面行动,沿途又很注意隐蔽,敌人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机关的动向呢?

事情来得过于蹊跷,不能不查。

一查,发现野指直属队失踪了一名“解放战士”。当时因为部队战损的缺额大,俘虏兵经过突击教育和训练后,马上就大批大批补充到各部队,这些“解放战士”有的思想不稳定,“开小差”溜号是常有的事。那名“解放战士”其实早就偷偷地跑走了,只是起初没引起保卫部门重视,这时才想到,很有可能就是他返回敌营报告了机关行踪。

机关暴露了,也就等于暴露了部队南下的意图。汤恩伯是个极警醒的人,他立刻反应过来,将兵团主力调到临沂,实行密集靠拢,倘若华野再硬凑上去,势必打成毫无油水可捞的消耗战。

粟裕只好放弃原订计划,北上另寻战机。

当家花旦

“龙灯”足足耍了半月有余,功夫不负有心人,粟裕终于再次抓到对方一个薄弱环节。

刚调来山东不久的王敬久兵团内,有一个整编第七十二师,该师的前身是川军王陵基集团军,即便在川军中,其实力也仅属二流。

在粟裕把七十二师划入自己菜单的时候,七十二师正据守泰安,因为山川相隔,一旦华野对其发起攻击,周围敌军来不及迅速增援。

1947年4月20日,粟裕发起泰蒙战役。在战役的前期,他采取类似于山东人吃大饼的办法,走一步啃一块,每次消灭几个营,七十二师被逼得步步后退。

4月24日,粟裕完成对泰安的四面合围,开始发起总攻。

川军一般有个特点,就是运动战和阵地战的能力差一些,但是擅长山地战,泰安的地形和工事又利于固守,所以华野在攻击时也是困难重重,其中最大一个难关就是泰安城外的嵩里山制高点,老是拿不下来。

随军督战的华野参谋长陈士榘为此发了火,连声责怪主攻部队动作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