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一连很多天,七团都与日军警备队形成对峙,双方驻营地仅隔3里路,这边能看到那边,那边也能看到这边。七团每天出操上课,警备队认为新四军缺乏攻坚武器,所以也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渐渐地开始熟视无睹。
只有一样让日本人不爽,他们急于修路,但七团老是派出小分队在旁边进行“骚扰”。
如是者三,当然影响公路进度,日军警备队终于忍不住了。
1942年6月3日,警备队拉了一批民夫出来修路,除200多名日伪军跟出据点外,步兵炮和掷弹筒也被抬了出来,就是要应对新四军的“骚扰”。
小分队如约而至,警备队的先头部队见到后火冒三丈,拔足猛追,追到一个叫作斜桥的地方,遭到七团的火力拦阻,过不去了。
带着步兵炮和掷弹筒呢,干什么用的,警备队本队噌噌噌地赶到,架起来对着新四军阵地就是一阵乱轰。
斜桥是严昌荣早就选好的伏击地形,呈口袋形布置。在用3挺重机枪封住“袋口”后,其余部队以玉米地和芦苇丛为掩护,从两侧出击,对警备队形成了四面围攻。围攻部队趴在茅屋上,居高临下,对暴露在有效射程中的日伪军进行了猛烈射击。
新四军子弹很少,每人除了几发好子弹外,全是“翻过火底”的子弹,这种子弹外面是弹壳,里面却是土火药,有一半打不响,而且射击精度很低。轻机枪子弹则只有三梭,一梭好的,两梭坏的。就这样,大家还不敢把子弹全部打光,得留着几发肉搏拼刺时用,叫作“救命弹”。
连发根本不能现实,只能像叉鱼一样地进行点射,所以真正能予以击毙的日伪军其实并不多。好就好在,陷入包围中的日伪军心理上崩溃了,一冲就垮,除少数泅水逃脱外,70多个日军和130多个伪军不是被歼,就是被俘。
最棒的还是战利品,除一堆三八大盖外,七团还缴获步兵炮1门,八八式掷弹筒2具。
粟裕对军火研制很重视,早在组建军区时,就同时建立了军工部。那时他正让军工部着手研制小迫击炮:对于日军掩体后面的火力点,手榴弹投不到,又没有平射炮,你们得弄出曲射火器才行。
听说七团缴到了掷弹筒,粟裕十分高兴,特地下令把掷弹筒调到师部,让军工部研究,以作为设计小型迫击炮的参考。
斜桥伏击战给了南部当头一棒,他的“清剿”还没正式开始哩。
平时日军作战,很少肯在战场上丢下尸体。这次不丢不行,因为连拖尸体的人也被打死了。南部只好觍着脸,给第七团团长严昌荣写信,请新四军把尸体还给他。
还尸体是可以的,反正臭烘烘的也没人稀罕,但接下来的要求就过分了。
南部还希望严昌荣把那门步兵炮也做个顺水人情。据他说,按照日本军律,部队若丢失重武器,指挥官将受严惩。
南部只让还炮,其他两具掷弹筒没好意思提。
还了怎样?南部在信中说:“而后贵我两军和睦共处。”
严昌荣差点儿没把下巴笑得掉下来。他把信拿给粟裕看,粟裕也乐了,对严昌荣说:“这一下,你们七团可把南部揍痛了。没什么好说的,搬家吧,我和你一起搬。”
有粟裕这样的师傅,徒弟也越来越机灵,严昌荣说:“南部急着要炮,那我就拉着他转,转得他晕头转向。”
为了一门炮,南部已经完全丢掉了武士的颜面,乞求不成,他就趁着“清剿”开始,调集400多个日军和1个团的伪军,直接到人家怀里来抢。
在敌后战场上,400多个日军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能合上两个加强中队了,这么多人,闹哄哄的,只是为了抢一门炮。所过之处,他们还能厚着脸皮在墙上刷标语:“新四军还我炮来,两具掷弹筒不要了。”
严昌荣就像叶飞曾经做过的那样,给鬼子打起了“蘑菇战”,忽东忽西,各种绕圈,绕了一个星期,直到把南部绕得完全没脾气为止。
想吃哪块吃哪块
还是搞搞“清剿”吧,给新四军一点颜色看看。
1942年6月12日,南部着手实施第一期“清剿”。
南部的“清剿”战术一方面吸收了“清乡”的长处,即对根据地不光从军事上围攻,还从政治和经济上予以封锁;另一方面又强调像“铁壁合围”那样,对苏中一个分区一个分区地实行分进合击或多路重围。
南部以第十二旅团各大队为主力,组成了1300多人的机动突击队,并以3000余伪军相配合,进入第四分区的海门、启东,意图对第三旅进行合围。
这种“铁臂”跟华北日军没法比,空隙极多,作为三旅主力的第七团很快就转移到了外线,南部要找他们决战都找不到。
1942年6月28日,南通警卫团深夜奔袭海门茅家镇,毙伤日伪军90余人,生俘日军2人。茅家镇是敌军后方补给基地,南部被迫从“清剿区”内抽出兵力回援。
日伪军顾此失彼,到7月上旬,虎头蛇尾的第一次“清剿”只能以一无所获而告终。
天才的构想没能落着满意的结果,南部当然不甘心,七八月间,他又对第三分区的靖江、泰兴进行第二期“清剿”。
从南部的设计桥段来看,“清剿”要比他以往实施的“扫荡”难对付得多。刘少奇和陈毅几次致电粟裕,认为苏中还要苦斗下去,面对“清剿”,必须保存力量,作战规模不宜太大。
粟裕想的却是不能太小。
一物须用一物降。南部的兵力有限,在他集中精力对分区“清剿”的同时,后方和其他区域必然空虚,正是予以主动攻击的好时候。
为了给第三分区解围,粟裕再次起用得心应手的“王牌部队”第七团,攻击目标定为南通石港镇。
石港是南通、海门的交通枢纽,乃该地区的必争之地,由伪军一个团约600余人驻守。该镇有72座半庙宇之称,镇上庙宇极多,伪军利用这一条件,在镇内广建卫星据点,计有16座大小碉堡。
此外,石港四周河水环绕,河岸上筑有丈余高的围墙,河底还布有竹签,宛如一座四面环水的城池。
伪军在新四军眼中是“黑乌鸦”、“豆腐军”,不难打,难打的是据点。
运用四面围攻的常规打法,也有可能打得下来,但以碉堡的坚固程度,恐怕难以速战速决,而石港距离周围的敌据点又较近,如果短时间解决不了问题的话,日伪军必然会赶来增援,到那时就麻烦了。
七团进攻石港,所用战术还是粟裕在黄桥决战前打姜堰的老办法,即“掏心战”。
1942年8月9日凌晨,七团团长严昌荣以一个连偷袭石港南门获得成功,接着各营各连便按计划分头抢占镇内的各个要点,就像中心开花一样,把伪军一个团切成数块,想吃哪块吃哪块。
与姜堰攻坚战有所不同的是,在伪军团部及主力被打掉后,几个大碉堡里的守敌仍未投降。
七团不愧是“老虎团”,严昌荣组织突击队,用打墙洞的办法钻入碉堡旁边的伙房,之后通过手榴弹和机枪,抢先堵住碉堡底层的出入口。
底层被堵,伪军只好退至碉堡的二三层,因为七团突击队员都隐蔽于出入口的死角处,他们既看不见,也打不着,完全成了瓮中之鳖。
最精彩的好戏是火攻。突击队将旧棉被送入碉堡底层,浇上煤油,浓烟由一层直蹿二三层,上面的人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张不开口。
依靠碉堡的掩护,伪军本来是想扛着,可人的承受能力毕竟有限,如此烟熏火燎,凭他们那小肩膀,哪里还扛得住。于是一个个把枪扔下来,再从上面往下跳——确切地说,是先跳到房顶上,再跳到地面,这罪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