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战神粟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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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物须用一物降(1)

导语:一天两夜,反复行程200多里,有的临时转移来的人员还多走了一天,这样的艰苦行军,野战军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机关人员来说,实在是非常了不起,表明粟裕所领导的指挥机关已经完全实现战斗化和游击化。

粟裕和苏中军区机关始终是南部寻歼的主要目标,但在整个抗战过程中,他们一次都没有遭遇到日军袭击。

黄桥决战等涉及国共“摩擦”的战役,让国民党吃了大亏,蚀了老本,国共关系也因此降到冰点。

1940年11月19日,设于西安的八路军办事处收到重庆方面通知,从10月份起,他们的经费被停发了。以往,八路军每月可领到60万元;新四军每月可领到25万元,这笔经费随告断绝。

1941年1月6日,爆发皖南事变,留在皖南的新四军军部及其主力9000余人遭到围歼,新四军番号也被取消。

围歼新四军的正是新四军名义上的上级——第三战区,从时间和结果上看,皖南事变更像是国民党方面对黄桥决战的一次报复。

归根结底,他们在骨子里始终都是敌人,这一点从未改变,只是碍于现在还有一个共同的大敌,还没有条件进行全面决斗而已。

撕破脸之后,新四军在发展上反而更放得开手脚。当年一月,中共又在盐城重建新四军军部,新四军及其南下的八路军合编为7个师,由粟裕出任第一师师长兼苏中军区司令员。

过去粟裕都是作为军事副手与陈毅搭档,这是他第一次在脱离陈毅的情况下,独立地组建和领导一个战略区。原苏北指挥部的机关人员大多留在了盐城军部,粟裕的人手包括他自己在内,只有24人。

好男不吃分家饭,靠这24个人,粟裕很快就把班子搭了起来,同时完成了第一师的改编任务,其基本部队仍是原来的3个纵队,只是番号由纵队变成了旅。

在江北各派的实力榜单上,国民党军队已力量衰微,新四军由刚来时候的“老四”跃升为“老二”,粟裕与日伪军的生死较量也逐渐成为苏北大地上的重头戏。

还得谈买卖

最早驻扎苏中的日伪军只有日军一个联队,伪军两个师,翻不起多大的浪。

到1939年年底,日军对关内指挥系统进行了调整,苏浙皖地区的“治安”转由驻上海的日本第十三军司令部负责,司令官泽田茂中将把原驻镇江的独立混成第十二旅团调驻泰兴,那个光溜溜的联队被替了下来。

第十二旅团具备单独执行战略任务的能力,在一定时期内,可以出兵下乡对中国军队发动进攻,挺进纵队当初退至郭村,即缘于该旅团对吴家桥发起的“扫荡”。

日军是苏中的“老大”,但对于一个旅团来说,苏中实在太大了,要扫也扫不过来,所以他们其实非常希望中国人“内讧”,以便坐收渔翁之利。

在苏中,如果国共双方发生“摩擦”,日军通常仅作警戒和观察而不参战,郭村战斗是如此,以后的历次作战也一样。黄桥决战时,陈、粟曾担心日军趁机进攻,不过从始至终,第十二旅团都是坐山观虎斗,除派出一部到黄桥附近观察战况外,未做任何其他反应。

两败俱伤,是日军想达到的效果,可惜的是,黄桥决战后,韩德勤确实是败了伤了,而新四军却在苏北迅速扩大,对日伪军的威胁也超过了韩德勤主导时期,这让第十三军司令官泽田茂大感苦恼。

此前,泽田一直计划对苏中进行“扫荡”,黄桥决战后,他赶紧加快实施步骤,以3000兵力进行了第一次“扫荡”。

在这次“大扫荡”中,日军率先攻占了黄桥,随后又成功地诱使“泰州二李”中的李长江叛国投敌。

李长江与南京的“和尚”(指汪伪政权派出的密使)其实暗中早有往来,不过最初没有谈妥,此次泽田放宽条件,以50万元和25发子弹的代价,终于将李长江拖下了水。

在苏中国民党的敌后部队中,李长江第一个公开投敌,对抗战起到了极坏的影响。有了李长江这个“榜样”,其他的一些国民党保安旅也先后投敌,使苏北伪军迅速增加到13个师以上,共达37000余人。

如此“榜样”,不揍不行,粟裕迅即发起“讨逆战役”,率部直取泰州。

李长江投敌是背着部队进行的,突然宣布当伪军后,他的部队立刻陷入混乱,官兵们感到当伪军抬不起头,士气极为低落。一师有个老侦察员,骑一辆自行车从姜堰赶到泰州去侦察敌情,车子骑得太快,没留意李长江部队的哨兵,最后竟然单枪匹马地闯进了某团的集合场所。

退是不可能了,侦察员正好看见一个军官在发号施令,他腾地跳下车,把这名军官抓住,并且掏出手榴弹,拉下弦线,大喝一声:“快下命令叫部队缴枪,否则,你死我也死!”

军官吓坏了,乖乖地下令士兵们把枪支堆在空地上,然后集合四五百人跟着侦察员走了。

经3天激战,第一师攻克泰州,李长江翻越墙头才得以逃命。

在新四军发起“讨逆战役”的同时,为接应李长江投敌,泽田集中独立混成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七旅团3个旅团,对苏中发起第二次“扫荡”。

1941年2月19日,第十二旅团突然包围兴化,并于第二天上午攻入城内,韩德勤率部败走。由于兴化失守,重庆政府的苏北行政机关很快丧失机能,国民党江苏省党部迁到了溧阳,半年后几乎完全消失。

泽田对第二次“大扫荡”做了“战果记录”:“重庆军(指韩德勤部队)被打死和被俘4000余人,我方战死26人。”

这是一个悬殊极大的对比数字,泽田对此显然极为满意,他随后写道:“此次作战进展顺利,完全如我当初预料的那样完成了。奉谢皇恩。”

可是泽田似乎患了失忆症,他忘记了自己发起“大扫荡”的初衷。“扫荡”之前,他在日记中对作战目的有明确记载:“消灭江北兵匪,尤其是新四军。”

直到第二次“扫荡”结束,泽田也没见到新四军这个心目中最大的敌人。

没有见到,不等于没有。

早在日军进攻黄桥之际,一师内部讨论攻守战策时,有人曾提出要打一场“黄桥保卫战”,像黄桥决战那样,与日军拼一拼,粟裕果断地否定了这一建议。

“老二”与“老大”看上去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实际差距可不只一步。仅以第十二旅团为例,该旅团无联队编制,在日军编制中,仅属警备旅团,级别并不高,但无论武器装备还是战斗力,都比新四军要强。

日军不是韩德勤,你可以跟它拼一拼,但是拼光了怎么办?

打仗不能只谈感情,还得谈买卖,吃亏的事情绝不能干,因此粟裕下令部队撤出了黄桥,“讨逆战役”结束后,面对日伪军的反攻,他又主动撤出了泰州。

不光是黄桥、泰州,除了驻于盐城的新四军军部外,苏中几乎所有城镇里的新四军,都像阳光下的水珠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

日军找不到,很正常。

游而必击

粟裕去了农村,并且重新捡起了游击战的看家法宝。他为这一选择加了一个精妙的比喻:日军占领苏中城市,无异于把圈套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泽田真的有了一种要上吊翻白眼的感觉。他好不容易组织两次“大扫荡”,赶跑了韩德勤,代之而起的却是新四军。

泽田向来视苏中为东南米盐的最大供给地,然而就是他自己,把这个好地方双手奉送给了自己最大的敌人,这真是一个让他啼笑皆非的结果。

粟裕说得很对,日军在苏中占领的城市都需要分兵据守,占得越多,包袱越重。

要想卸除包袱,只能再对城市周围的农村进行“扫荡”,泽田把这个挠头的活交给了独立混成第十二旅团。

第十二旅团是新四军在江南江北的老对头,下辖5个步兵大队和一个特种兵大队,共5600余人,粟裕从泰州撤走后,该旅团便将旅团部设于泰州城,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1941年4月,由第十二旅团牵头,李长江等新老伪军加入,对苏中发动了规模较大的第三次“扫荡”,日军称为七路“扫荡”。

粟裕依旧采用“敌进我进”的策略,当日伪军到目的地“扫荡”时,游击队和民兵就跑了出来,他们像春节放鞭炮一样遍地开花,处处响枪,将日伪军牢牢缠住,从而使“扫荡”的进展不知不觉趋于缓慢。

接着,粟裕派出一个团和独立支队向敌据点发起攻击。

第十二旅团的注意力立刻被其吸引,并判断新四军的主力已经出动,但他们错了,这只是粟裕的疑兵之计,第一次派出的是“伪主力”,攻也是佯攻。

真正的攻击主力被隐蔽在两泰(泰州、泰兴)附近,在日军出现判断错误后,这些部队突然出现在泰兴至黄桥的公路上,并对既定据点展开进攻。

新四军与日军一个中队激战,击毙日军泰兴城防司令以下20余人,生俘日军两名,首开苏中军区俘获日军的纪录。

在这次“反扫荡”中,苏中军区还在兴化附近的一次伏击战中,击沉日军汽艇1艘,歼灭日军1个小队,生俘日军2名。

小仗当然没有大仗好看,可是只要对比一下国民党部队在“扫荡”中的损失数据,就知道在敌我强弱分明的前提下,这种方式还是最划算的。

在苏中军区内部,有些人被日伪军翻来覆去的“扫荡”搞怕了,产生了“恐日病”,极力建议“跑扫荡”、“躲扫荡”,粟裕坚决反对,力主“游而必击”、“扰而必乱”。

战场就是最生动的课堂,你得积极一点,这样才能学到真东西。

新四军在苏南打惯了游击战,挺进苏北后,在与国民党部队的“摩擦战”中逐渐适应了运动战,对于游击战反而生疏了。这还是老兵,加入的新兵更加缺乏游击战的经验和能力。

经过此次“反扫荡”,游击战不用教,大家都会了。

苏中军区在“反扫荡”中得到迅猛发展,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各县抗日政府相继建立,县级游击队有10个团6000多人,脱离生产的民兵近万,不脱产的民兵达到16万之多。

日军再也没有坐山看虎斗的悠闲了。对消灭新四军,泽田产生出一种深度的渴望意识,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新四军主力捕捉不到,那就直接冲着他们的军部去。

泽田及其幕僚计划举行一次“夏季扫荡”,以便通过“闪击战”来“打击陈毅及其重建之军部”。

为使“扫荡”取得成功,泽田特地调整部署,派其他日军部队接替了第十二旅团在各据点的防务,以便该旅团能将全部兵力投入攻势作战。

1941年7月20日,由第十二旅团长南部襄吉少将担任前敌指挥官,日伪军17000余人倾巢出动,其中日军7000,伪军1万,分四路向盐城合击。

日军对华中新四军的“扫荡”相当频繁,以前的三次都是规模较大些的,其他局部性、分区性、时间短的“扫荡”层出不穷,但所有这些“扫荡”都及不上“夏季扫荡”,其筹划之周、规模之大、时间之长,均创下了徐州沦陷以来的纪录。

南部是一位典型的日本武士。他曾出重金悬赏一位抗战将领的人头,在这位将领战死后,他又对着割下的人头亲自上香、行礼,并且对别人说:“我们是两个国家,他(指战死的抗战将领)是为中国,我是为我的国家,但我崇敬他的英勇,要学习他的精神。”

这样一位东瀛战将,自然要比那些龇牙咧嘴、只知到处杀人放火的“猪头小队长”、“毛驴大队长”要有头脑得多,也狡诈得多,他能攻袭韩德勤的老巢,并非偶然。

在“扫荡”正式开始前,南部曾出动少量兵力,装出要对苏中军区进行全面“扫荡”的架势,他的“虚晃一枪”,确实让陈毅及其新四军军部有所麻痹。

新四军在宁沪地区建有情报网络,所以军部事先对“扫荡”已经有所察觉,但他们对南部的具体目标并不清楚,而且军部机构庞杂,也不是说搬就能马上搬走的。

军部行动慢,南部很快,当时正值雨季,河水上涨,他可以通过装甲汽艇实施快速突袭,因此日伪军当天便占领了盐城。

掩护军部的是新四军第三师,也即黄桥决战前后的八路军第五纵队,以八路军的作战能力,本来大家都认为可以放心,然而第三师再得力,也只能保得军部安全转移。在湖垛周围的部分后方机关来不及撤走,遭到严重损失,其中鲁艺华中分院损失最大,作家丘东平等人都在日军的袭击中不幸遇难。

消息传来,粟裕和他的战将们很是着急。从战报上看,军部显然还保留着过去的大机关模式,不大适应游击环境,显得颇为狼狈。

皖南的老军部让国民党给搞掉了,新军部如果再给鬼子打掉,那可怎么办?

军部与第三师属盐阜区,它与苏中军区在地理上虽南北毗连,但被日伪军分隔封锁,所以实际是相互独立的战略区,而且军部原先给予苏中军区的指示,也只是对盐阜区“反扫荡”进行策应。

现在情况有变,不光是策应,还应主动出手,保卫军部。

围魏救赵

直接增援是粟裕的第一个反应。他将第二旅派去盐阜区,专门负责保卫军部,并协助第三师作战。

剩下两个旅,被粟裕用于“围魏救赵”。

粟裕对众人说,日伪军集中兵力在北线“扫荡”,南线必然空虚,好比光着屁股等挨打,那我们就不要客气,狠狠地打它个皮开肉绽。

第一旅旅长叶飞首先把作战计划报给粟裕,提出要打三分区的中心据点古溪。

古溪靠近黄桥,叶飞相信攻击此处足以触动南部,有使他回兵的可能,但是古溪驻有伪军1个团,1000多人,且深沟高垒,设防坚固,粟裕对这种强行攻坚向来谨慎,认为在准备还不十分充分的情况下,容易遭受重大伤亡。

粟裕不同意硬攻古溪,不过他把决定权交给了叶飞,让他自己“据实定夺”。

叶飞一想,粟裕不是说不要打古溪,而是怕他准备不细,弄得伤亡一大堆,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