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是一出不长不短的戏剧，那么我就是这幕剧中最好的老套。
——尤佳佳。
上一次和晓晓彻夜长谈是在大四的寒假，我们过年聚在一直被我们欺负的哥哥家，哥哥去英国读研究生以后房间就空出来，我和晓晓在老哥房间聊天，一起回忆了和老哥在一起玩的那些日子。
每个女孩小时候都应该有个娃娃，可以给娃娃换好看的衣服，可是小时候大人们给我们买一个娃娃已经是恩赐了，我们也不能要求更多，我们亲爱的哥哥就用碎布给我们的娃娃做衣服，后来还把这个技能教给了我们，我想我会缝东西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
那一天晚上睡觉我问晓晓，“我们是不是躺在了以后老哥和他老婆躺的地方？”
晓晓哈哈大笑说，“谁知道呢？”
我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其实不太了解老哥。”
晓晓问，“你想知道老哥的什么事情？”
我说，“你明知故问，当然是感情的事情，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老哥怎么也没个女朋友，不正常啊？”
晓晓说，“你说老哥有喜欢的女生没？”
我说，“应该有吧，每次大姨妈给他介绍对象，他见一面就没下文了，上一次大姨妈朋友给老哥介绍了个上外的女孩，条件挺好的，那个女孩好像看中了老哥，老哥直接说我有心上人了，伤了人家姑娘的心，把大姨妈气的要死到我家来发牢骚。”
晓晓提议，“要不我们翻翻老哥的书橱，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情书之类的。”
我和晓晓以前偷偷翻过老哥的书包，把老哥的作文本拿出来偷看，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得放回去。
我说，“老哥书橱里那么多书，翻到什么时候去啊？”但是我说完，马上去翻老哥的书橱，可是书太多，于是我刚翻了一本就放弃了。
那天晚上晓晓突然问起了一个很经典的问题，“你说老哥书桌前为什么一直放着这张高中运动会的集体照。”
我回答，“他不高兴换吧，我也把我婴儿照一直放在书桌上放到现在。”
晓晓说，“你放的是个人照，他放的是集体照。”
我问，“这个有关系吗？”
晓晓说，“你不是说你钢琴老师在这张照片里吗？”
我问，“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晓晓说，“那你没想过为什么老哥一直放着有你钢琴老师的集体照到现在？”
我笑话晓晓，“你想象力好丰富，不就是一张集体照嘛，说不定老哥不高兴换照片。”
晓晓说，“你回想一下为什么老哥要让她同学当你钢琴老师？”
我回想了一下说，“我以前的钢琴老师做手术了，我学琴的时间停了好久，所以老哥是为了我找老师的呗。”
晓晓说，“你就不能想深入一点？”
我想了想问她，“还要怎么深入法？”
晓晓说，“你没想过老哥有肯能喜欢你钢琴老师。”
我说，“是伐，我怎么没看出来？”
晓晓说，“你那时候才多大，怎么能看出来。”
我问，“那你的意思就是老哥喜欢我钢琴老师所以让她来教我钢琴？”
晓晓说，“你学钢琴的时候老哥会来看你吗？”
我回想了一下说，“有时候会，有时候还送我钢琴老师回家，我记得有一次我陪老哥一起送钢琴老师回家，他们一人搀着我的一只手，可有爱了。”
晓晓说，“为什么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
我说，“我没觉得很明显啊，送同学回家很正常嘛。”
晓晓说，“你记得以前我从你家回我家，要老哥送我，老哥说什么吗？”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然记得啊，你说你害怕路上遇到坏蛋，要老哥送你回去，然后老哥来了一句你不要自我感觉太好行伐？”
晓晓说，“对妹妹可以如此残忍，可是对同学如此殷勤不是和很奇怪。”
我说，“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但是老哥从来不和我们说他的感情方面的事情，我怎么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而且后来钢琴老师都有男朋友了，她男朋友钢琴弹得也很好，我考级的时候她还带他男朋友来教过我一次，奏鸣曲看一下谱子就能弹下来，可厉害了。”
晓晓问，“那天老哥在吗？”
我说，“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反正那次考完级以后我就初三了也不弹琴了，后来高中住宿了也就不学了，和钢琴老师也断了联络。”
晓晓说，“说不定老哥和你钢琴老师有一段故事。”
我说，“你可以去写琼瑶剧了，什么事情都爱瞎想。”
晓晓说，“有时候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说，“能有多复杂？”
晓晓说，“反正比看上去的复杂。”
晓晓是学计算机的，她有一门学科叫C语言，我有时候觉得晓晓说话就像C语言，我根本听不懂，但是一定有它的意义。
那一天的我们一整夜都讨论着老哥的事情，大人们说哥哥是我们的好榜样，这一点我承认。
在老哥身上有一种韧性，老哥高中的时候化学很好，化学竞赛拿过奖，老师劝他选化工专业，可是他偏偏要读法律，结果高考没有考好，阴差阳错还是进了化学系，花了一年时间边读化学边读法律，第二年转系转到了法律系，大学毕业以后参加司法考试，第一次没考上然后就找了一个外企锻炼自己的口语，接着边工作边准备司法考试，考了两次才当上了律师，在小律师事务所呆了两年以后就去了英国继续读研究生，读完研究生回来换了一个规模大一些的律师事务所，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老哥的妈妈总是心疼得说，“天天忙到深更半夜，都没什么睡觉的时间。”
晓晓说，“你一直觉得我是风情型，其实我们的老哥才是，他从来不说他要干什么，可是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妥，不急不躁，也从来不埋怨什么。”
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对老哥的了解真的很少。我的记忆里老哥就是一个好欺负，对我们很好，不会发脾气，陪我们一起玩的人，我对他所经历的那些完全不知道，没有进自己理想的大学是多遗憾的事情，准备司法考试是多恶心人的事情，边工作边读书是多累的事情，出国留学是多孤独的事情，这些我也是后来才想到，原来老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
老哥从英国回来除了带了一张硕士学位的证书，还带回来他的女朋友。
妈妈说，“这个就是缘分，在上海无法遇见，偏偏要去英国遇见。”
那是一个第一次座的女人，和老哥一样是一个律师，剪着利索的短发，说话语速很快，很喜欢开玩笑，不过她开的玩笑我不觉得好笑。我记得老哥带着她来我家做客的时候，她说她有一个哥哥长得不怎么样，但是同时交两个女朋友，我说，“这很正常歪瓜裂枣都爱脚踏两只船。”这句话让女律师尴尬了一把，老哥倒是被我逗得大笑。
毕竟是拥有同一个外公外婆的人，笑点是在同一个频率上的。
我们的哥哥结婚的那天，老哥把我和晓晓安排在主桌上，那一天我们听伴郎说了老哥的故事，我证实了晓晓的C语言的意义，我们意识到那个小时候陪着我们玩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们的世界。
泰妍有一首歌歌名叫《如果》，如果我先知道老哥的故事，那么我在他的婚礼上一定不会弹那首《爱的礼赞》，而是弹《如果》，我觉得那首歌词唱的就是他。
老哥的伴郎和老哥是大学同学，据他所说他们大学里关系一般，但是后来在司法考试的时候在同一个考场，第一次两个人都没考上，第二次两人继续报考，结果还是在一个考场，那一天两个人都发烧呕吐，结果老哥考上了，他还是没有考上于是他有了第三次的司法考试，后来就和老哥走得进了，成为了朋友，要好到当伴郎的程度。
可见，友情也讲一个缘分，只是来的早晚而已。
老哥的伴郎说，“你哥哥喜欢他的高中同学喜欢了很久，所以一直没有女朋友。他这次结婚还请她来弹钢琴，不过她去出差了，所以没来，我真想看看那个女生。”
时间倒退到老哥婚礼之前，我在大姨妈家包喜糖，老哥对我说，“这次我婚礼你帮我弹婚礼进行曲吧。”
我说，“那个太难了，你为什么不请我钢琴老师？”
老哥说，“你钢琴老师有事情来不了。”
我说，“那我随便找一首行伐？”
老哥说，“可以，只要弹得流畅点。”
那一天，我为什么没感觉到，老哥说那句，“你钢琴老师有事来不了。”时候的表情呢。
喜欢一个人，不能像开关一样随意控制，一旦打开一次就关不上了。
老哥准备婚礼的时候我才得知钢琴老师前两年和谈了七年的男朋友分手了，一年以后和另一个人结婚了。爸爸妈妈猜我的钢琴老师不来老哥的婚礼是心里不舒服。
谁又知道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呢？
我很崇拜我的钢琴老师，她钢琴弹得好，字也很漂亮，我还记得她第一次给我上课的时候在我琴谱上写着“欲速则不达”几个字，她说练琴先练心，把心静下来，才能练好琴。
我巴赫练不好的时候，她就给我说巴赫的故事，说巴赫遇到过的困境，她还弹自己写的曲子给我听。
那一天，我看着老哥和他的新娘对晓晓说，“我们老哥如果有点勇气，是不是站在他身边的就是另一个人？”
晓晓说，“你别说如果，如果后面都是废话。”
推算一下时间，钢琴老师结婚那一年，老哥在英国。
如果钢琴老师知道我们的哥哥喜欢着她，如果她分手以后老哥没有去英国，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可是就像晓晓说的，如果后面都是废话，这些都是我的幻想。
我想起老哥一直放在书桌前的那张高中的集体照片，照片里年轻男生女生穿着黑色的t恤白色的运动裤展露着年轻的笑脸，那张照片里有着他们不成熟的年轻，我想现在成熟的老哥也有过天真和热情，可惜我对于老哥的事情知道得太少。
老哥和他的新娘步入礼堂的曲子是我弹的，那是一首简单的《爱的礼赞》，短短两分钟感觉弹了很久的时间，我那一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感动过。
也许是不喜欢新娘。
老哥第一次把他的女朋友介绍给我们认识，他们离开以后，我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老哥的女朋友。”
爸爸妈妈批评我，“那是你哥喜欢的人，你哥喜欢的人你不喜欢也得喜欢。”
我反驳：“喜欢这事情还能逼迫的吗？”老爸问我，“人家招你惹你了，你见一面就不喜欢。”
我说，“她没招我也没惹我，就是没什么好感。”
事实证明那是一个挺作的女人，姨妈总来我们家抱怨，说老哥的女朋友总是给她打电话抱怨老哥如何如何不关心她，然后总说要和我哥分手。
我当时幸灾乐祸说，“那就分呗。”说完还被我爸妈批评说我乱说话。
后来，在他们身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如果要说起来比小说还精彩，结局就是老哥和那位女律师喜结连理了。
我不知道老哥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又在什么时候结束的，他的婚礼是给新的时期一个机会，虽然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没有我钢琴老师美丽，优雅，充满灵气，可是也许那个女人是能陪伴他生活，理解他世界的人。
有时候觉得人生就像一场婚礼，浪漫结束了以后就是琐碎的生活，纯洁会变肮脏，热情会冻结，年轻会变老，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围墙，那里尘封着美好的故事以及不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