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是鬼上身还灵魂出窍
新年到来之前大家都在忙着洗心革面,除旧兴新,做决定。
阳宝不顾学校忙于期末考试,竟悍然辞职,一个人去了广东。剪刀手打电话给我说,我们分手了。她可能会来找你,拜托好好照顾她。
我惊问,你们怎么了?
剪刀手很无辜,她说跟我在一起太闷了,想出去转转。我不肯,她就分手出走了。
我打电话给阳宝,你是鬼上身还是灵魂出窍了?
她答,嘿,这边的大海也很美也!我早就想一个人出来走走看看啦。
我收到来自成都的一封EMS,拆开,是一张请柬,蛐蛐和小熊元旦节要结婚了。元旦节单位有活动,我被分派到做现场,去不了。于是跟她协商,可否允许我放春节假的时候,送上迟到的祝福?蛐蛐笑,祝福从来不会迟。
她结婚的前一晚,我的心情很激动,躺在被窝里打电话给她,你是不是很激动很幸福?
没想到,蛐蛐很平静,她叹了口气说,都是经过千辛万苦,很努力很努力才得到的,完全没有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啊,所以也就不激动了。至于幸福嘛,还是很幸福,虽然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美满。
我也像被神仙的金手指点过一样,说,不美满才好,所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嘛。
小狗已在秋天考上研究生,专业是研究远古时代的文字和语言。由于乐乐天资尚可,加之小狗相夫有术,勤劳能干的乐乐,凭借自己的努力,按揭了一套房子,并赶在新年之前,把家搬了进去。
PP终于从风舞学院辞职,在重庆找到了工作,结束了她和男人的周末恋爱之旅。
姣姣也换了新工作,升职加薪。
大家都换了新气象。尽管,聚会的时候仍难免听到东家西家的烦恼,感情琐事,油盐柴米,办公室政治,等等。但人生在世嘛,岂能尽如人意?
和苏长信分开多一天,我就多想念他一点,就发现自己多爱他一点。但他仍然没给我想要的答案,他只是说,我不想说,只想用行动证明,话说,两情若是长久,又岂在猫猫狗狗?不是吗?
元旦节做活动现场,渊源人物友情客串摄影师,他扛着他的私人摄影设备跟在我左右,来来回回。中途休息时,我们去休息区那边吃烧烤。魔芋,韭菜和鸡翅膀,我的必选项。碳火很旺,映得他的脸很红,他问我,糖果,你知道把鸡翅膀烤好的秘诀吗?
我摇头,是什么?
他诡异地笑,那就是,拜托,把鸡翅膀烤得好一点!
这是秘诀吗?好像不是,又好像是。
活动结束后,渊源人物开车送我回去。
车过渝澳的大桥时,他放慢了速度,扭头看着我说,我想,我有点爱上你了。
我听了,很平静,没惊着也没吓着。这个表白,在我心里形成的反应,怎么说呢,就好比说是这样的,有一天,一个大婶对一个小朋友说,你妈妈不年轻也不漂亮,还经常责骂你,我们不要她了,现在,我来做你的妈妈,我会很爱你的。
小朋友心里会怎么想,我就怎么想。
渊源人物的脸在夜色中隐约可辨,确实英气逼人。可我不想把脸贴在这张脸上,不想去亲吻那张嘴唇。我发现,我只想要苏长信。
我找不到应对的词,抿了抿嘴唇,沉默。我想他未必有多爱我。
与此同时,我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比苏长信更加爱我。这是一种直觉,一种相信,一种来自心里的肯定。
车子在夜色里穿行,快到我租住的房子楼下时,我收到杨美丽发来的信息,她说,糖姐姐,我嫉妒你,但我还是要祝你,新年快乐。
我问,嫉妒我什么?
她回,你有苏长信,他给我讲了你们的故事,像一个传奇,没有人可以代替。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今天的现场记录。这是一个著名楼盘的开盘庆典,搞得比较盛大隆重。他们花了巨额的广告费,当然对于这次活动的报道,也要跟广告费相衬才可以。
我一直弄到黎明,一直弄到头昏脑涨,再也扛不起。我没洗脸没刷牙,脱了衣服裤子直接钻进被窝里。被窝冰凉。枕头冰凉。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闹钟响起,9点了,得赶去上班。赶到报社,上一期的报纸已经出来,同事们在翻看并写总结。
大家的总结里,无非就是祖国山河一片红之类的景象。
可我翻着手上的报纸,翻到我写的那版,看看题目《都市灰姑娘,演绎名车豪宅的童话爱情》。故事的蓝本是怎么样的呢,就是一个美女,认识了一个有名车豪宅的男人,与之结婚了。仅此而已。但是,我却按头儿的指示和报纸一惯的要求,把这个故事写成了灰色姑娘的现代版,其中的情节,庸俗恶心到校版的时候我都不忍细看。
这不是创作,这就是流水线作业。跟生产手套袜子没什么本质区别。
头儿说,是你太年轻!把这行想得太神圣!你我皆凡人,同在人世间,哪有样样好事都占全了的道理?恶心吧恶心吧,恶心到最后你就成习惯了,就像我这样。
路过公告栏,看到里面贴出文件,是号召媒体从业人员学习“执政为民,服务发展”的精神。这名目看起来眼花缭乱的,实际上宗旨很简单:不许收受任何形式的红包。
学习,当然大家都在学习,还热情又积极。
可刚走过公告栏,就接到渊源人物的电话,他说,下周这边有一个展览,你报个选题,弄半版报道,到时候我开车来接你,红包已经谈好了。
他在谈工作的时候,完全公式化,没有一点人情味。这大概就是精英型白领的精神面貌吧。照这样看来,我别指望做一只精英了。
我不是这块料。
我转身走出办公室,我低声说,不行,我不能。
并非我不爱红包爱豆沙包,只是我在这方面,胆儿不够壮,意志不够强,智慧也不够使,是了,我只是那个从小镇走出来的,素面朝天的,荆钗布裙的姑娘。
在这个宛如一场盛筵的社会上,在大家都举着刀子叉子筷子盆子奔向满桌美酒佳肴的时候,我也不会甘心站在一旁傻愣着,等着吃别人扔掉的残羹冷炙,我也会冲进人群,挥舞双臂,捍卫属于我的那一份。
只是我自己的那一份而已。至于它是鱼翅还是豆腐,我倒不是那么地介意。我照样吃得津津有味,抹嘴咂舌。
就像现在,我发现,我向往中的记者工作,原来跟我想象的大相径庭,我也没打算马上辞职走人,我打算花上一些时间,丰富自己的阅历。
这不是坏事。
2、如果还有哀伤,让风吹散它
报社放春节假的前一天,我从一个地下人行通道穿过,像是在走一段很长很长暗黑曲折的路,到了出口,我深呼吸,把心一横,想,苏长信,如果你已经尽其所能,还是不能给我你想给的幸福,那么,我就不要那个幸福了!妈的,我不要了!我不在乎了!
我拎着行李准备辗转成都,然后回家。
在楼下,阴沉沉的冬天薄雾里,落满树叶的草地上,那个寻狗的小女孩,正在逗玩一只小狮子狗,它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绳,红绳上系着两只铃铛,她喊它,比比,比比。
我停下来问她,咦?你的狗找到啦?
她抬起头笑着答,是呀,有天清晨,天还没亮,它就在扒门,它自己回来的哦!
小狗的铃铛,丁零零,丁零零,脆响脆响。
渊源人物送我去车站,在一个红灯路口,他忽然严肃地说,糖果,你知道爱的秘诀吗?
我摇头,是什么?
他诡异地笑,那就是,拜托,请爱得坚定一点,好一点!
他还说,祝你们幸福,我等着吃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