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八零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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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6.恶人

人之初,性本善。这大约是人们对人性美好的一种渴望罢了。人本就是动物,即便是拥有了高智商,拥有了运用工具的能力,究其本质,也还是以摄入食物、空气和水分为主要生存方式的动物而已。因为要生存,所以必须要以自我为中心,也是因为如此,人天生就应该是自私的。有些人的自私是高于自我的,不管自己是否能获取利益,也要把别人的利益损害掉;有些人的自私是纯粹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为了获取自己的利益不惜去损害他人的利益;有些人的自私是在不影响自己获取利益的前提下,可以适当作出让步的;有些人的自私是站在尽量不影响他人利益的考量下来获取自己的利益的;有些人的自私却是可以彻底抛弃的。第一种人为大恶,第二种人为恶,第三种人为普通,第四种人为善,第五种人就是圣了。人性之分与生活的环境也许会有些关联,但却有没有什么太大关联,天性所致,其实没有人会因为什么外界的环境而去改变自己的本性。两个人打架,圣人会说你们如果有怨气,可以来打我,善人会去劝和,会把他们拉开,普通人只是围观,恶人会觉得有意思,好玩儿,大恶之人却觉得打得还不够解气,应该再大点力气才好。同一件事情,不同心性的人有不同的看法,非他人能左右的。

这几天薛佳敏完全没有心思学习了,满脑子都是李宁妹妹的事儿,李宁的小纸条像雪片儿一样飘到她的课桌上,让她不堪其扰,“我妹妹又昏迷了,到现在已经花了一万多了!”“我奶奶今天可能去找你爸!”“昨天没去找你,是因为我拦住了,我能拦住肯定替你拦住。”“我妹妹昨天又手术了,花了八千多。”这些纸条的内容每次都让薛佳敏心神不宁,心跳不止,每天放学回家,薛佳敏只要看到爸妈的脸色不好,她就担心起来。大约是在李宁的阻拦下,她的奶奶并没有去找薛扬,就这样担惊受怕的过了一个多月,薛佳敏便慢慢的放松了心情。

在这担惊受怕的一个月里,梁敏倒是给她解了不少忧愁,她每到课间的时候就会跑过来和薛佳敏说话,两个人还聊起了王志勇,一想到王志勇,薛佳敏心口的那块结了痂的伤口仿佛被扯下来一样,渗出殷红的鲜血。当年她和王志勇是邻居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他走了,那时候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没有分别的感伤;突然有一天他回来了,他们成了无话不聊的朋友,一起吃串儿,互相取笑诋毁,打闹玩笑;突然有一天他又走了,走的虽然无声无息,遥遥无踪,青春期的情感萌动让薛佳敏感到悲伤,感到难过。

梁敏喋喋不休的和薛佳敏说着王志勇的那些或英雄或地痞的往事,薛佳敏突然很想念他。想念那天远远的大树下,王志勇站在那里等着她,丝丝缕缕的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叶斑驳的打在他身上,他的笑容看起来那么暖。

小纸条的频率越来越高,从之前的一个礼拜两个,到如今的一天一个,或者一天两个,频率的增加让薛佳敏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愈来愈麻木,愈来愈烦躁,而这些小纸条的主人似乎感觉到了薛佳敏的态度,语气也强硬起来,态度也蛮横起来。王志勇曾经说过薛佳敏是比较有小混混的潜质的,她内心的叛逆之火苗在这些小纸条的助燃下,越来越旺盛,终于有一天如火山喷发一般的爆发了。

那天小考,薛佳敏答完所有的题目正准备交卷子,一个小纸条又从后面传过来,她不胜其烦的拆开来,扫了一眼,上面写着:“把所有的答案都给我抄一下,否则我就让我奶奶晚上去找你爸,让你们家赔钱!”

简短的几个字,却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薛佳敏回头看了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感觉心头之火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了,她忿忿的站起来“啪”的一声把卷子拍在课桌上,在同学们和老师惊讶的眼神中,走到李宁桌旁说:“你出来一下!”

李宁抬起头看着薛佳敏,闪烁的眼神仍然带着一丝狡黠的光芒,一种由内心而生发的恶人的狡黠之光。她没有说话,直愣愣的看着薛佳敏,但是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薛佳敏加重语气说了一句:“我不在这儿和你说,是给你面子,你要是不想要这面子,那我就和你在这儿把话说清楚!”

正说话间,班主任走过来,生气的说:“薛佳敏,李宁,你们有话出去说,别打扰其他同学!”

李宁楞了一下,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薛佳敏看她站了起来,便转身往教室门口走去。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薛佳敏眯了眯有点累的眼睛,按了按太阳穴等着李宁。她出来以后很不高兴的说:“干什么?”

薛佳敏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请你以后不要再传纸条给我了!”

她笑了笑,很郑重的说:“要不是我不让我奶奶去找你爸,你爸早就知道了,他会打死你的!”

薛佳敏冷笑了一下,直勾勾的看着李宁说:“麻烦你,今天赶紧让你奶奶去找我爸!我看看我爸怎么打死我!”说完薛佳敏转身准备回到教室,一回头看到梁敏和另外两个女孩儿走了过来,梁敏看了李宁一眼,说:“她又威胁你了?”

薛佳敏错愕的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宁,问:“你怎么知道的?”

梁敏说:“我总看见李宁给你传纸条,感觉你两之间有什么事儿,就让田晓蕾看了她传给你的纸条!”

说完指了指她身旁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很瘦,长得不算难看,但是不能细看,眼睛细细的,鼻梁有些矮,下巴却很突出,这个突兀的下巴像极了史书中描写的朱元璋,不过她比朱元璋要好看很多。她说话的声音也很细,但是很好听,特别是笑起来有种铃铛叮当响的感觉。

薛佳敏看了看李宁,又看了看梁敏她们三个,说:“算了,我自己解决就好了,你们别管了!”说完拉着梁敏她们三个往教室走,走着走着,梁敏回过头用手指着李宁凶巴巴的说:“你若再威胁薛佳敏,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宁果然让她奶奶去找薛扬了,速度快到让人不敢想象,薛佳敏看到李宁的奶奶气呼呼的从她家出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便走掉了,她耸了耸肩膀往回走去,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进了家门连书包也没敢往下放,做出一副挨训的样子。薛扬看了她一眼,说:“你杵那儿干啥?”薛佳敏眨巴眨巴眼睛没敢说话,在不确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最好别说话,在老爸面前能装怂就装怂,这是这么多年来薛佳敏和薛安敏总结出来的真理。薛扬说:“以后,有什么事儿,和我们说,别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薛佳敏“哦”了一声没有说话,她很想问问爸爸事情的经过,可是看到爸爸一脸严肃没有和她交流的意思,也只好作罢了。

其实薛扬早就知道了李宁妹妹身上发生的悲剧,毕竟镇子不大,想保守秘密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而且他也早就从别人嘴里听到了替薛佳敏跑步跑断毛细血管的风言风语了,李宁奶奶也已经找过薛扬几次了,都被薛扬怼了回去,薛扬已经和她奶奶明确的表示只要医院开出来是因为跑步而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他薛扬就是倾家荡产也赔钱。只可惜李宁的家人自己心里最清楚事情的真相,虽然拿不出证据却还是妄图从从薛扬那里得到点儿好处,所以不厌其烦的去和薛扬说这件事儿。次数多了薛扬也不耐烦了,便骂了李宁奶奶一顿,薛扬骂人一贯是不留情面的,从这以后李宁的奶奶再没有找过薛扬了。

薛佳敏对于爸爸无条件的支持和理解感到温暖,却又不肯善罢甘休,她一想到自己傻呵呵的被恐吓了这么久,心里实在是不甘,便和梁敏一起细细的打听了事情的经过。一个小小的镇子,打听个事情还是很痛快的,薛佳敏很快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李宁的妹妹那天跑完步约了几个同学出去玩儿,结果骑自行车的时候被大石头绊倒了,恰巧把头碰在了石头上,造成脑震荡和局部毛细血管出血,幸好没有伤及性命,不过自那以后她再没有上学,听说是智商受了些影响,后来早早嫁了人,命运就此转折。知道真相的薛佳敏有些难受,有些恼怒,也有些恨。她恼的是自己为什么不早早的去查明真相反而是坐在那里被人要挟,她难受的是毕竟是那个女孩替她完成了她并不擅长的运动项目,而如今她却卧病在床,她恨的是李宁竟然利用自己妹妹的悲剧来威胁她,想以此获取自己的利益,真是不应该。

为什么说人性不能因为环境、教育而改变,李宁一家人是多年的耶稣教徒,全家信教,可惜她和她的奶奶一样,总想着利用这个悲剧来获取额外的利益,真是让人嗟叹啊!

这件事儿之后,薛佳敏和梁敏以及另外两个女孩子就组成了一个小圈子,这本应该是薛佳敏所不齿的,但是如今她却突然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她们聊天,说话,传纸条,调换座位坐在一起大声喧哗,甚至会取笑老师。她们不想上课了便互相传个纸条找不同的借口光明正大的走出教室,去学校后面的西河槽玩儿水。她们还约定实验“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成纸”是否是真理,分别给自己相中的男生写了情书,然后等着回信。很快梁敏就俘获了一个男生,田晓蕾却因为对方有女朋友闹得纷纷扬扬,马如娜写信的对象严肃的拒绝了她,而薛佳敏写的那封信却石沉大海。她们互相取笑不知羞耻,被班里的学生起了一个并不雅观的外号——“四人帮”。

得知外号的薛佳敏并不觉得可耻,反而还觉得有些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