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涵心情极好,弯了弯唇角,暧昧的凑到她耳际,“恩恩,如果你生气,那今晚我让你在上面可好?”
“……”
买完东西,路过肯德基门口,知恩停下脚步,拉了拉某人的衣袖,指着墙上的海报,嘿嘿的笑,“那个甜筒看起来很好吃。”
秦墨涵捏捏她红扑扑的脸,漫不经心地问,“今天几度?”
“一度。”知恩攥着他袖子的手紧了紧,吸了吸鼻子,“可是我想吃。”
“嗯。”秦墨涵点点头,慢条斯理的掏出钱包,打开,无辜的叹了口气,“我没有带现金,肯德基应该是可以刷卡的,虽然就买个甜筒。”
“……”神经病才会为买个三块钱的甜筒跑去刷卡,不被人当疯子才怪!
知恩黑线,大窘,低头,沮丧地垂眸,“回家吧,我困了。”下次出门,她绝对要记得带钱,绝对不相信某只禽兽了——
“不要了?”秦墨涵挑眉,微笑,一派温柔无害的模样,“你不是想吃吗?”
“ShutUp!”
一周后,凌寒风与姚姗姗的结婚典礼,伴娘,童微微,伴郎,陈医生。
之前因为秦墨涵患病一事,三人关系紧张,好在,都过来了,但伴娘一角,还是光荣的落在了叽里呱啦很是不满连连做过三次伴娘生怕嫁不出去的童家大小姐身上。
知恩与秦墨涵挽着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颜家大小姐大闹陆氏晚宴这件事虽过去了,可影响仍在。
不远处,另一对璧人款款行近。
男的美丽如妖,女的我见犹怜,腹部凸起,用手循环轻抚着,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幸福笑容。
视线相错,隐约,带着些许挑衅的意味。
也罢,蓝可凡不这样,就不是蓝可凡了。
知恩笑,端起桌前的茶抿了一口,桌下,握着秦墨涵的指节紧了紧,一如她所料,某女众多宾客席位不挑,偏偏,坐在她对面。
御流觞眸色暗了暗,没说话,默不作声的陪在蓝可凡身边,举止温柔体贴,俨然一派好父亲的态势。
相逢已是陌路,人还是那些个人,戏,却不是最初的那幕戏,就跟一杯凉了的热茶,总归,是要变味的。
“我与流觞的婚宴烫金请帖相邀,未见颜小姐赏脸,这会儿,倒是来得早啊。”蓝可凡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挽着御流觞,斜倚在他肩头,吊着眼,笑声挖苦道。
语毕,宴席上一桌人多多少少脸皆变了颜色,知恩把玩着杯子,眼神专注,唇瓣轻扬,过了整整五分钟,抬头,一脸茫然,问。
“你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
蓝可凡当即黑了脸,秦墨涵墨眸细眯,眼梢掠过一抹笑意,御流觞仍旧没什么表情,像被人拖进了血池,粗暴的洗去了所有灵气,眉眼孤寂而落寞。
“不是吗?”知恩歪歪脑袋,似是疑惑。
蓝可凡脸色由黑转青,愤愤地瞪了知恩一眼,抿紧唇,没再说话,握着筷子的手,指节攥得发白。
礼台上,新娘一袭雪色婚纱,娇俏动人,新郎西装笔挺,温文尔雅,两人执手在牧师面前,是那般般配,远远的,新娘无名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引来周遭一片艳羡。
看着昔日好友嫁作他人妇,幸福温婉的模样,怎的叫她不打从心底为之高兴。
曾经一起逃课胡闹逛街骂人谈天说地嘻嘻哈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眨眼,便是十年,弹指一挥间,便是如此。
想着,五指攥得更紧。
秦墨涵低头,看着她握得发白的指节,弯了弯唇,淡淡一笑,反手,与她十指相扣。
心田,一时,暖意横生。
新娘笑得明艳动人,手捧着雪白的香槟玫瑰,向前走了两步,顿时,宴席内大部未嫁女皆蠢蠢欲动。姚姗姗眨眨眼,看着知恩,唇边的笑容添了些许狡黠的意味,快走几步,扬手,朝她抛去。
知恩连忙起身去接,岂料一大帮女孩蜂拥而至,将她挤到一旁,眼看那捧花就要假手她人,眼角,不免垂下,手僵滞的停在半空。
彼时,另一双修长如琴师般的手如蛇出洞,稳稳地握住花束,脸上是淡漠不惊的笑,却是从眼底透出来的,墨瞳明亮灼人。
众女见花束被夺,而且还是被一男人,瞬时,纷纷倒地。
“给。”秦墨涵毫不介意周遭的视线,笑着,将花束递到知恩面前。
举止优雅自然,英俊的笑颜,高贵的气质,愣是令灿烂盛开的香槟玫瑰都不由得黯然失色。
知恩,不禁有些呆了。
怀抱着花束,玫瑰的香气缭绕,翩然醉人,可为何,她却觉得,他的笑容,比这馥郁的香气,还要来得醉人。
既是蛟龙,又岂会甘于浅海?
元月初,在Flee召开的年度股东大会上,秦墨涵以绝对性的优势,赢得执行总裁的职位,重回属于他的商业王国。
虽说这是迟早的事,但知恩仍不免暗藏几分忧虑,商场上运筹帷幄挥斥方遒貌似风光无限,但伴随而来的庞大压力,绝非常人所能接受,很可能,致使他心意病再度复发。
坐在华盛的办公室内,心思却飞到了Flee,知恩不由得苦笑了下,摇摇头,继续将注意力投入到报表当中,接近年关,公司内部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就算要辞职,也不是时候。
自FTP项目失败后,华盛近期将重心转移到电子领域,目前这个市场竞争十分激烈,经常是产品还未面世,核心技术就被泄露到竞争对手那里去,从而导致整个项目的失败。
因之,芯片的供应商成了项目里至关重要的一环。
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无论从哪方面而言,昊天是所有供应商里最符合的一家,不仅是他们在这一领域有着很多成功的经验,同样,其报价,亦是供应商里面最低的。
可太完美,反而,让人觉得怀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同理,不可能有人白白奉上馅饼送到你嘴边。
扣扣——
“总裁,董事长希望您过去一趟。”Anna推门而进。
“知道了。”知恩揉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答。
一日不定下芯片供应商,Sur(项目名称)将永远是纸上谈兵。
理智告诉她,昊天为最适合的公司,应该与之合作,可第六感却告诉她,哪怕签一家实力稍次的公司,也不能与昊天合作。
“挑个供应商怎么挑那么久?”刚进去,坐下,颜奇山便甩出一份文件,掷到知恩面前。
雪眸细眯,扫了一眼,正是昊天此次Sur项目的有关资料。
“董事长,Sur是华盛仅次于FTP的大项目,关键的芯片供应商必须再三挑选,这是我职责所在。”
省去空话套话,知恩直接捅穿那层窗户纸,口吻全然模式化,音调不带半分起伏。
“如果你真的尽职,就不会足足将Sur的上市时间推迟一个月。”颜奇山沉下脸,眉头不悦地蹙起。
“董事长有话不妨直说。”
“三天之内,我要看到Sur芯片供应商的名单及具体上市日期,你可以出去了。”
三天?
既然已经决定要与昊天签约,又何须再推迟三天?
知恩心底冷笑,她自认公私分明,Sur的项目流程每一步抓得极为严谨,却仍被怀疑夹带了私人情绪,为了秦墨涵,拒签昊天。
何曾想,她才是华盛的第一大股东,有钱不赚,当真以为她公私不分吗?
颔首,转身,开门,踏出去的那瞬,却被叫住了。
“恩恩……”
“董事长还有什么吩咐?”知恩没有回头,握着门把的手紧了下,指骨微微抿白。
“有空的话,跟墨涵一起,回家吃顿便饭吧。”苍老而疲惫的语气,与刚刚严苛冷沉的口吻,截然不同。
推开之后,拉近,鞭打之后,后悔,离弃之后,召回。
这样的把戏,还要玩多久,才会觉得厌?
亲情,骨血,父女情,这些东西,我们之间,真的存在吗?
知恩倒吸一口冷气,依旧没做声,拉开门,面不改色的走了出去,攥着文件夹的五指,根根指节凸出。
所有的坚硬与冰防,倘若用尺一量,怕是有三尺厚,却不想,因那么简短的一句话,轰然崩碎。
有空的话,回家吃顿便饭吧。
那里,还是家吗?
如果,不能按照您所期待的那样,我,还有资格进去吗?
如果有哪怕一点点血情,都不会怀疑,我公私不分,拿Sur这么个几亿的项目耍女儿家脾气——
“颜小姐,我送的大礼,为何迟迟不接?”
夜幕已深,知恩看完最后一份报表,接到了余思言的电话,音如其人,婉约优雅,漫不经心地的语调,与秦墨涵,如出一辙。
大礼?
知恩眉尖微蹙,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
“呵,看来香港的快递公司很不专业呐。”余思言轻叹一声,似笑非笑,听上去令她感觉很不舒服。
但出于礼貌,知恩还是耐着性子,淡淡的寒暄了几句,欲要挂断之际,电话另一头倏地来一句。
“哪怕颜家二小姐被人先奸后杀,用麻袋扔进海里,颜大小姐,你也无所谓吧?”
“你想说什么?”冷淡低沉的口吻,隐匿着翻江倒海的情绪,知恩握着电话,手背青筋根根凸起。
“没什么,很老套的版本,金光闪闪的公主被打回原形,为了还债沦落风尘,本只是陪酒的‘公主’,却被人下药,迷—奸后自甘堕落,下水钓鱼,这个故事,如何?”
“还可以。”声线愈发的冷淡,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碧海晴天,阳光亮得惊人。
语毕,夸张而嘲弄的笑声透过电话线,窜入耳中,刺得耳膜隐隐发疼。
“不愧是颜奇山教出来的女儿,冷血程度,非常人所能向背。”
“说完了吗?”那句颜奇山教出来的女儿听上去,让她无比反胃,倘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的弦崩紧,她绝对早已“啪嗒!”挂了电话。
颜婕儿,被人迷—奸,自甘堕落?
绝不可能!
虽对这个妹妹不甚关心,但她的基本性情自己还是大体了解的,性烈如火,天成傲骨,又岂会容忍打开双腿,被‘鬼压床’来赚钱。
等等!还债?
自己不是已经!
难不成,她真的——
“也罢,高贵无双的颜大小姐,又岂会承认自己有一个卑贱如泥的妹妹呢?”说完,轻轻的低笑声再度涌入知恩耳膜,她刚张开嘴,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嘟嘟的盲音堵截在喉咙里,生生咽了回去。
长长的白色电话线像无形的绳索,紧紧的勒住她的脖颈,瞬时,呼吸变得分外困难。
脑内思维有半秒的空格,知恩顿了下,纤指飞扬,快速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喂,请问是X大学工办吗?您好,我是……”
安静的办公室内,时钟一格一格的走着,发出滴答的声响,挂掉电话后,知恩整个人瘫软成泥,缩在大大的黑皮椅中,像是冻坏了的孩子,颤颤缩成一团。
一个礼拜前,颜婕儿因被人举报在酒店陪酒,致使学校名誉受损,已被勒令退学!
而她,竟然,不知道?
只因,颜婕儿的档案资料上,写着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彼时,她已不再姓颜,改为梅姓。
摆明了,要与颜家断绝关系。
可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之前却没有得到半分消息,刚刚,也是软硬兼施才问出来,是有人刻意不想她知道吗?
会是,谁……
晶亮的雪眸细细眯起,看着远方如墨的夜色,知恩陷入了沉思。
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总有那么些人,留着看不见的鲜血,发出听不见的呼喊,忍受着无谓的暴力。
Hell——地狱。
不同于寻常的娱乐中心,它的门面简朴无华,看似无什特别,但若想进去,名下资产必须千万起价,实行严格的会员制,绝非一般人所玩得起的。
但无论高档还是低档,娱乐中心的本质无甚区别,不过是让人宣泄欲望与金钱的黑暗之穴,情—色糜烂,声色犬马,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狱。
知恩自从接了那个电话后,便一直心神不宁,不亲自跑一趟,怎么也无法安心。
虽说她与颜婕儿并无血缘关系,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平白夺去了原本属于她的优渥生活,地位,荣誉,名声,宠爱,亲情。
可祸不及父母,罪不及妻儿,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羁绊,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通的?
出于顾忌,知恩决定乔装进入,用一千块与一服务员交换了衣服,端着银色托盘,小心翼翼地在disco大厅一帮牛鬼蛇神之间穿过,感觉像是万圣节狂欢,打开地狱之门,妖魔鬼怪,倾巢出动,祸乱人间。
知恩走进六号包厢的时候,浓烈的尼古丁掺杂着酒气香水脂粉的味道扑鼻而来,眉头轻轻皱了下,不动声色地将托盘中三瓶轩尼诗放到桌上,眼角的余光扫视四周,找寻着颜婕儿的身影。
U型沙发的角落里,一穿着红色吊带衫黑色蕾丝裙,体态玲珑的女子,正窝在一个男人怀里,光线太暗,她勉强只能看清楚背影,但她可以肯定,那个女子是颜婕儿无疑!
还未来得及看清,不巧对上一双黑冰似的眼睛,森森诡异的寒气蒸腾,很漂亮,却让人感觉像是正在猎食的猛禽,不由得毛骨悚然。
该死——
知恩攥着托盘的手一紧,连忙收回视线,想着先行离去,等这些人走了再想办法。
毕竟,hell之所以能办得规模如此之大,据说是有着黑道背景的,而且,跟香港政府有着一定关联,要知道,每年这样的娱乐场所可是税收部门的肥羊,这般黑白不清,鱼龙混杂之地,岂是她可以撒野的?
硬拼,无异于自取灭亡。
嗞啦——
衣帛的撕裂声勒住了她的脚步,伴随着女人的惊呼,知恩猛的回过头,看着颜婕儿后背被撕开个大口子,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像太阳下的水银镜面般反光,极度刺眼。
“豪少,你这么性急做什么?等下——我不就是你的吗?”娇媚的女声销—魂酥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知恩难以想象,这声音会是颜婕儿所发出来的。
就算那天在茶餐厅,她打扮同样妖艳大胆,可骨子里仍保留着几分执拗与倔强,现在却……
双脚似被水泥固定了,稳稳当当,扎根于地,迈不开一步,知恩死死盯着那个在男人身上扭动着水蛇腰的身影,雪瞳,一点一点,蜕成针芒。
她恨不得迅速冲上去狠狠甩她几个耳光,让她好好清醒一下!
但掐进掌心的指尖,那酸酸麻麻的痛楚,提醒着她,必须赶快离开这儿,马上离开这儿——
“啊!豪少,不要——”颜婕儿慌忙的抓住那只向下伸进的手,强忍的镇定轰然崩溃。
办不到,她办不到众目睽睽之下被男人给……
不要,不要,她不要!
“你说什么?”男人微微眯起眼,笑了。
“不要……不要在这里……”颜婕儿怯懦地垂下头,像只受惊了的小白兔。
“原因?”男人仍是笑,但那笑容,竟漫着嗜血的味道,大拇指摩挲着她尖细的下巴,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生生剜下她一层皮。
知恩在旁静静看着,心脏一寸寸拧紧发寒,只有杀过人,双手浸过敌人的血,方才会有这样一双可怕的眼睛,。
该怎么办?
就算她站出去,又能如何?可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一场‘活春—宫’就要上演了——
犹豫之际,忽听得男人又道一声,“女人,你最好说出个能让我信服的理由。”寒洌的嗓音,慢悠悠的,听上去,好比凌迟。
包厢内的气氛登时变得暧昧而紧张,有人开始起哄,眼睛慢慢适应光线,知恩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在不住地发抖,像是风中飘零的落叶,孤单旋转。
“因为,你付不起上她的价钱!”知恩赫然出声,下巴微抬,扯过脸色发白的颜婕儿,居高临下的看着沙发上的男人,气势咄咄逼人。
除了这一步,她无路可走,那么,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服务生,竟敢对豪少如此放肆?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去把你们经理叫过来!”旁边立刻有人出言叱骂。
知恩充耳不闻,直接将一张空白支票放到桌上,环视四周,深深鞠了一躬,平淡开口。
“小妹年幼无知,我管教不严,多有得罪,还望几位老板见谅,今晚的消费,我请了。华盛门面虽小,但几瓶酒还是请得起的,诸位不必客气。”
知恩微笑着,将颜婕儿护在身后,言辞进退有礼,不卑不亢,虽是一身服务员的衣裳,但那张脸,上过香港大大小小财经杂志的封面,虽不说家喻户晓,但该认识的人,还是认识的。
就看颜家这块面子,可以卖多大了。
这戏剧性的转变令在场的人脸皆变了个颜色,当然,那位被称为“豪少”的男人除外,就算是知恩强行将人从他怀里拉出的那一刻,他亦只是淡淡一笑,漠不关心的态势。
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颜大小姐,尊贵无双的颜大小姐,我何德何能配以颜姓?一面鼓励我自立自强,一面又逼我下海!呵,还真是好手段——”
颜婕儿冷笑着昂起头,浓黑的眼线描得夸张而怪异,不顾自身的狼狈,果断的甩开她。
转身,拿起桌上的支票,嗞啦,撕成两截,紧接着攥成一团,用力扔在知恩脸上,表情愤恨而痛楚。
“把话说清楚。”知恩面色微凛,语气隐隐加重。
“我和你,无话可说!请你马上出去,不要妨碍我工作!”左手一扬,指着门口,嫣红的唇瓣抿紧,像是要滴出血来。
“工作?这种地方,也算工作?”
“不然呢?我的债怎么办?难不成,要被高高在上的颜大小姐再骗一次吗?”
颜婕儿脸上的笑容愈发凄冷,带着无言的自嘲,看向知恩的眼神很是复杂,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悲哀的绝望。
那天,她刻意用激将法鼓励自己,她真的以为,以为颜知恩打从心底接受她了?不计前嫌接受她了。
结果,呵,结果。
结果到头来,不过是她颜婕儿一个人痴心妄想罢了!树倒猢狲散,当初颜知恩落难时,她差点害死她,现在,大好机会摆在眼前,这个女人,岂会不珍惜?
“债?我不是已经……”已经派人,处理好了吗?
后半句,望着她那痛苦的表情,知恩怎的也说不出口,寒意从胸腔深处渗出来,缓缓,浸透了四肢百骸。
难不成……
难不成Anna并没有,没有照她的吩咐做?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已经怎么?已经设好了圈套看我钻,是吧?亏我还傻傻的相信你,不停地打电话找你,跪在颜宅整整一夜,求你救我——可你呢?却连见我一面都觉得多余,我曾经是真的想把你当姐姐!当亲姐姐看待的!颜知恩,你知道吗?这些你他妈都知道吗?!”
颜婕儿歇斯底里的狂吼出声,指攥成拳,眼泪唰的涌出来,悲愤而无奈的跌落,将她的心狠狠烫出个大口子。
舍弃了自尊跟骄傲,跪下来,求你,求你救我,可是,你人呢?
谁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我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我是无辜的啊,为什么,要背上那么一大笔还不完的债——
为什么你要夺走我所有的一切啊,姐姐——
知恩踉跄着后退两步,面如缟素,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雪眸大睁,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纷纷冲往头顶,脑袋疼得要爆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当时,她根本就不在颜宅。
她被颜奇山打得进了医院,整整昏迷了三天,后来又静养了七天,与外界失去联系。
不会这么巧,正好是那个时候?
“你走吧,颜知恩。是我错,一开始,我就不应该信你,这个世界,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信。”颜婕儿微笑,抹掉眼角纷涌的泪水,晕花的妆容,像一块面目全非的调色盘。
她的笑容,那般嘲弄而讽刺,像一记巴掌,大力地掴在她脸上。
两人之间,仅两步的距离,可这一瞬,知恩却觉得相隔了一万个天地,遥远得连幻影都是模糊的。
脑子里轰地乱成一团,耳畔嗡嗡作响,像是有上千只苍蝇在上演着大合唱,于是,世界颠倒,黑白颠覆,所有的承诺及誓言,一秒之内,支离破碎。
这个世界,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信。
哪怕说出这样的话,心底,其实,很想有一个人值得信任,倾心相付,无所顾忌,坏的好的黑的白的红的绿的,统统展现在那个人的面前,不需要担心害怕,哪一天,暴露了弱点。
咔嚓——
被人从心口狠狠地捅一刀子,从后背穿出,满目鲜血,淋漓不堪。
当晚,回到家,知恩倒在床上,泪湿了枕头,隔天一早,晕晕沉沉起不来,下楼的时候,差点连人整个摔下去,面颊酡红,一测,呀,高烧烧至近四十度!
秦墨涵急得两眼发红,赶忙抱着她开车往医院跑,可接下来事情邪乎了,就是个简单的感冒,药按时吃了,针也打了,但不知怎的,就是好不了。
问她怎么了,回答,永远是淡淡一笑,似有若无,像那袅袅的青烟,随时随地会飘走般。
眼睁睁看着她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每天昏昏沉沉的,没有生气,饶是秦墨涵这般好的修养,亦气得想杀人。
后来,大老远请来一位老中医,一番诊断后,批了八个字。
忧思过重,心病难医。
心病不是病,否则,怎会医不好呢?
知恩笑,埋首于温暖的被窝之中,忘却了所有的难受,强迫自己闭上眼。
一睁眼,天亮,一闭眼,天黑。
如果,这个世界只剩黑与白,多好,如果,她没有轻易许下承诺,多好。
如果,她没有毁掉颜婕儿的一生,多好……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
辗转反侧半个月,Sur的电子供应商合同正式签给昊天,从电视上看到消息的时候,知恩只冷冷一笑,并无多言,可当晚进餐时,愣是强迫自己吃了一碗米饭。
她不能这么简单就倒了,否则,不知该称了多少人的心意。
秦墨涵欣喜于她的改变,虽表面仍冷静自持,一往如斯,可灼亮的墨瞳,放射着掩饰不住的蔚然光芒。
“Flee执行总裁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不怕别有用心者加以炒作,导致股价下跌?”情况好转后,知恩恢复以往的性子,开起了玩笑。
半扬的嘴角,像一朵安静的山茶花,散发着清浅的幽香。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差劲?”秦墨涵挑眉,似是不悦,眼底,却是肆无忌惮的宠溺汩汩溢出,如流光清雪,氤氲缭绕。
“可不,哎,挑来挑去,我咋挑中你这根狗尾巴草嘞?”知恩捂脸,感慨,从指间间偷看某人的脸微微变了颜色,唇畔的笑意不觉加深,带着孩子般的调皮。
狗尾巴草?
这个形容,用在Flee的执行总裁,商业巨子秦墨涵身上,还真是……滑稽。
“不过,除了我这根草,谁还看得上你这朵牛尾巴花?”秦墨涵伸出手,将她纤瘦的五指囊括掌心,细细摩挲着,品味着女儿家指尖特有的芬芳与柔软。
知恩笑,牛尾巴花,狗尾巴草,呵,还真是行差就错的绝妙搭配。
扣扣——
两下敲门声打断了此刻温馨的氛围,咔嚓,门开了,颜奇山走了进来。
半个月未见,知恩对眼前这个应该被称为‘父亲’的男子,有着理所当然的陌生感,即便,她的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她却觉得,这个人,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那晚发生的事,他多半是知晓的,病得七荤八素时不来,选在现在,倒还真是时候。
秦墨涵杵在原地,眼神同样冰冷无波,像一汪凝固的晶泉,一望,看不见底。
心意病,只是生病而已,不代表失忆,当初,他如何对颜知恩施暴,他可看得一清二楚!虎毒不食子,竟然狠得下心用那么粗的棍子一下下往她身上打,甚至后来额头都流血了。
只因为,她不愿屈从,摊上他这么个傻子。
“墨涵,去帮我给花换一下水,好吗?”知恩抽回手,微笑,指指一旁的花瓶,蓝色的鸢尾花竞相盛放,但已不如昨日那般娇艳。
越是美丽的东西,死去时,强烈对比,越是显得丑陋。
知她是想支开自己,秦墨涵眼睑微微敛起,看了知恩一眼,终究,还是沉默着拿起花瓶走了出去,白玉般的指与剔透的水晶相映衬,别具一番美感,像极了三下两下自成一格的白描画。
大病一场,顿悟良多,恨人是件很消耗心力的事,她现在可恨不起来。更何况,她的病,才出现好转的迹象,她可不想这时候大动肝火,激得这具残破的身体雪上加霜。
“颜董事长,有什么话,说吧。”待秦墨涵离开房间后,知恩率先开口,语气仍是淡淡的,却已无刚刚的暖意。
颜奇山微微叹气,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四目相错,两人神色皆没有什么变化,房内的气压渐渐走低,压迫气管,呼吸,不由得变得有些不顺畅。
“恩恩,这些年来,我知你是恨着她的。她的女儿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是她作孽太多,咎由自取,如今应报在自己女儿身上,你何苦为了些不相干的人老跟爸爸过不去?”颜奇山语重心长的劝道,宽额深目,眉间渗出道道褶皱,没有往日公司内上位者的气势,就像个普普通通的父亲,劝导不听话的儿女。
作孽太多,咎由自取,应报在自己女儿身上,不相干?
还可以说出比这更无耻更无情的话么?
难道说,共同生活了八年的情分,全都是假的?
“就这些吗?”知恩眉眼之中不含半分惊讶,亲情牌打多了,效果,自然是一次比一次差。
她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心肠即狠且硬,却不想,狠硬到这地步,梅若兰的死,至今仍是一个谜,还有,那笔庞大的债款,迅速断绝关系,一下下,他的手段干净利落,简直,就像是一早策划好的。
“人可以自私,因为,自私是人的本性,但自私到您这地步,呵,我真的,无话可说。”
想必,那一晚,颜婕儿也是哭着喊着求过他的吧。
只是,被选择性无视了,仅此而已。
其实,那笔债款,只要他不放出风声出去,全香港,有谁不怕死,敢动华盛集团二小姐?
“如果,铁石心肠是上位者必须具备的条件,那么,我想,你很清楚我的选择。”
“你年纪尚轻,很多事情,不是想的那么简单,恩恩,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全都是真的。你不要一直用华盛来威胁,如果可以,我情愿我们一家三口像以前那样,住在破瓦房里,虽生活拮据,日子过得艰辛,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可惜,这个世界,有得必有失。
看似不公平,其实,很公平,没有烦恼的人,是不存在的。
“威胁也需要资本,我对您而言,还远没有那个资格,放心,下午出院后,明天我会准时到公司,继续接受Sur这个案子。”
知恩的话,一锤定音,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颜奇山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叮嘱了几句,转身离去。
这个女儿,终究,还是太天真……
“我错了吗?”秦墨涵推门进来的一刻,知恩看着他手中光鲜灵气的巴西鸢尾,幽幽的冰蓝色,像极了冬夜晨初的天空,无限寂寥。
秦墨涵没说话,俯身,吻住她微蹙的眉心,问,“你不是错,而是善良。恩恩,或许在这个时代,善良已跟白痴画上了等号,不过,这才是最真实的你。”
缱绻的话语婉婉低诉,不动声色地,悄然安抚了她内心的魔。
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颜知恩,很自私,不过,是所占比例多与少的问题。
“哎呀,我怎么从来没发下你小子说情话也是一高手?”调侃的男声响起,清朗入耳,不是凌寒风,是谁?
“现在发现,也不晚。”秦墨涵侧过身,声线没有丝毫起伏,眉头,微微敛起。
熟知他的性情,凌寒风见好就收,夸张的朝知恩抛去个同情的眼神,“跟这么个家伙在一起,辛苦了。”
“呵呵。”知恩干笑两声,偷偷瞥过秦墨涵淡漠不惊的脸,英俊的轮廓线一直延伸到颈项,锐利分明,清冷高贵的模样。
“我们医院最近新来了一批不错的小伙子,争着要替你打针,结果统统被某人吓走了,啧啧,你说这年头怎么有人独占欲这么强的?”
“呵呵。”知恩继续笑,嘴角微微抽搐,成功地看到某人撑在裤袋里的手攥出道道褶皱,表面仍是冷静自持,不发一言。
秦墨涵的耐性及修养她是知道的,轻易,不会爆发。
可一旦爆发,后果……很可怕。
很明显,凌寒风在傻兮兮地踩雷,就看这块地雷啥时候撑不住压力,轰地一声,爆破。
“不过,幸好你醒了,颜大小姐,为什么你每次一生病,遭殃的总是我啊?要知道,冷落了家里的母老虎,我就得流落街头了。”凌寒风一边给知恩做检查,一边啰啰嗦嗦的抱怨。
知恩黑线,难道已婚男人会跟已婚妇女一样,也爱唠叨?
“凌医生……”冷冽清疏的男声,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意味。
“唉唉唉,知道了,我等下不就出去了?小心缠得太紧,人家一怕,两腿一伸,蹬了你。”凌寒风临走之前还不忘恐吓。
闻言,秦墨涵淡淡一笑,“谢谢关心。”
“……”
出院后,两人并没有直接回家,秦墨涵驱车带她到一间私人会所,化妆师早已等在那里,久候多时。
难不成,今晚又有酒会?
知恩心领神会,走了进去,像乖巧的木偶般,任由其摆弄着,望着镜中原本还憔悴苍白的女子一点一点明媚起来,仿佛一颗洗褪灰尘的钻石,绽放出最本质的光彩。
红色的凤邪鎏金旗袍着在身上,凹凸有致,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她从不喜欢艳丽的红色,认为太过扎眼,不衬,却不想,穿上去,别有一番异彩。
柔顺的黑发垂在胸前,像水洗过的缎子,修长如琴师的指插—进发间,挽起一束,秦墨涵端详着她,墨瞳闪亮灼人。
一支剔透的蝴蝶发簪掠过她眼前,他左手认真地托起她的发,右手轻轻地梳下,弧度清浅,动作极缓,生怕一个不小心扯到头皮,弄伤了她。
“虽然绾得不如美发师那般好看,不过,我尽量。”柔柔的嗓音,隐匿着些许局促。
知恩笑,眉眼弯弯,清亮动人。
莫名,想到了一句诗——绾青丝,挽青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看着镜中,他低着头,将她的发从中间分开,纤白的指灵活的穿梭着,映衬黑发,对比分明,知恩只看得见他的手,还有他一丝不苟的神情,像极了她在画画时,专注认真的模样,恨不得将整个灵魂倾注进去。
秦墨涵没有察觉到知恩的异样,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墨发间,一缕一缕,细细绾好,然后再盘成圆髻,耳侧留出丝丝余发,接着将蝴蝶簪子插—进去。
完成的一刹那,知恩听见他长长的呼气声,像是悬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如何?”他从后面环住她的腰,眼神透着期待,就跟幼儿园里考了一百分希望被大人表扬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今晚的酒会很特别?”要不然,他怎么会如此郑重?
秦墨涵眼色微变,钳住她的手臂紧了紧,弯起半边唇,轻笑,“对你而言,确实很特别。”
一句话,没头没尾,说得知恩一头雾水。
“别想那么多,走吧,你将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秦墨涵端详着她,越看越满意,扯开嘴角,笑容温暖,仿佛她的美,是他所有的光明。
秦墨涵握着知恩的手来到了天宴九层的VIP区,该层十分讲究,分为南厅北厅,专设为晚宴场地,平时,得提前一个礼拜预定,还必须得预定者面子够足底子够硬才行。
不知这次是这么大的气场,竟然南厅北厅同时订了下来。
知恩走进去的时候,大厅中央摆着一个七层高的大蛋糕,白色的奶油与红色的草莓相映衬,边缘处点缀着草绿色的芝士,制作精美,看上去极为诱人。
生日宴会?
想着,知恩扯扯秦墨涵的衣袖,带着羡慕,轻叹一声,“不知是谁家大小姐,真是好福气,我过生日,只要不挨打不挨饿,就阿弥陀佛了。”
所以,她过不过都一样,后来,也就无所谓了,渐渐连生日是几月几号都给忘了。
秦墨涵闻言,只用力握紧她的手,死死地,像是要将她的指节融进骨子里般。
“呵,放心放心,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啊,现在的颜知恩,有谁敢欺负?”
他愣了下,假装没有看见她眼底的落寞,温柔的拂过她额前的刘海,笑问,“如果有人给你办一个这样的生日宴,你会怎么样?”
知恩闻言,冲着大蛋糕眨眨眼,狡黠的回答。
“那得看是男的女的。”
“还有性别歧视?”秦墨涵挑眉,诧异的看着她。
“是男的而且各方面条件不错的话,嘿,不失为老公的人选。”知恩笑得贼眉鼠眼,偏又透着几分孩子气,让人既好笑又好气。
“女的嘛,嘿嘿,将来我的孩子认她做干妈。”
秦墨涵听了,看了眼一人高的大蛋糕,心情很愉悦,笑,“我同意。”
彼时,开胃菜已经上齐,众人纷繁起哄请寿星切蛋糕,知恩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秦墨涵拉到蛋糕旁,一束炫丽的灯光打在她身上,耳畔气息温热。
“恩恩,生日快乐。”嗓音轻柔,带着浓浓的蛊惑意味。
知恩回过头,错愕地盯着他,却见秦墨涵走上台,接过司仪手中的话筒,弯起半边唇,笑着大声重复。
“恩恩,生日快乐——”
那样干净的嗓音,清晰的吐字。
恩恩,生日快乐。
她幡然醒悟,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
在医院病了快一个月,每天昏昏沉沉睡不够,日子都快过糊涂了,不曾想,他还记得?
颜知恩,二十一岁生日。
“狡辩,你根本就是存心的!颜知恩,你嫉妒!”
“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呢?妹妹。”
“因为你的十八岁生日是在米兰的糕饼店里吃人家不要了的过期蛋糕!所以,你不甘心,千方百计想破坏我的生日宴会!颜知恩,如果不是母亲宽宏大量,你以为,自己有资格来这里吗?!”
此一时,彼一时,那天晚上颜婕儿尖酸犀利的话语还历历在耳,现在,角色转换,她成了被众人艳羡赞叹的那一个,感觉,竟是如此的不同。
就像在街边流浪的乞丐,突然被上帝选中,成为高高在上的国王般,落差对比得太过强烈,让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宛如漫步云端,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害怕一个踏空,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鲜血淋漓。
明明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生日,为何,她会生出这般复杂的心情?
就像一团煮烂的荨麻,怎么解,都解不开,难道是因为太高兴太意外太开心了,所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被人视若珍宝,捧在掌心,便是这样的感觉么?
真的……很幸福呢——
知恩弯起嘴角,看着台上的秦墨涵,脱去了黑色的西装外套,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微微挽起,身形俊挺出众,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吉他,修长有力的双腿交叠,远远望去,高贵而神秘。
黑发掩住了表情,微微一笑,千树万树梨花瞬间绽放,迷醉人的眼。
音乐响起,
我不敢相信我一直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年
等了这么多年
直至今日才找到支配我的心灵的皇后
你让我的生命变得坚韧
并且把很多事情变得美好而真实
我觉得就像我在梦中的感受那样
有很多问题很难回答
宝贝,告诉我我该怎么告诉你
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告诉我我该怎么让你看到
我被你的光芒刺伤了眼睛
当你抚摩我时我能
感觉到梦是真实的
我愿意你爱我
你看起来害怕现在
你在等待婚姻的誓言
但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开口说话
你的美丽让我失明
就像夏日河流上的一缕阳光
我只能闭上眼睛保护自己
请你牵着我的手带我
开这里
我愿意你爱我
我需要你爱我
我愿意你爱我
他说,我等了这么多年,只为等待你的出现。
他说,我该怎么告诉你,我爱你,胜过生命。
性感而浓郁的嗓音,蕴透着缱绻的深情,一个音符一个音符,汩汩涌出来。
全场安静极了,所有人均屏住了呼吸,只听得见他一遍又一遍的唱着,那长长短短,诉不尽的柔情。
而女主角,站在台下,微笑着,红了眼。
不是不知道他的感情,秦墨涵生性内敛,性格沉稳自律,善于自控,从来都是淡淡的,像一杯波澜不惊的温水,不冷不热,暗隐住内底的波涛汹涌。
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像情窦初开的小男孩般,弹吉他,唱情歌,表白。
一曲终了,余音缭绕。
台上的男子黑发低垂,半遮住英俊的眉眼,握着麦克风,微笑,“这首歌,送给今晚我最爱的人,勇敢的辛德瑞拉。”
众人闻言,皆看向一旁穿着红色旗袍,乌发高绾,眉眼如画的女子。
那个坚强得不得了的颜知恩,商场上雷厉风行的颜知恩,那个从容自若,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害怕的颜知恩……
不知何时,已悄悄,偏过头,微笑着,泪牛满面。
这一刻,多么美好,多么幸福,大抵天堂,便该是这个模样了。
所以后来,伤得心肝脾肺五脏俱焚时,颜知恩,仍是笑着,倔强而隐忍,不肯掉半滴眼泪。
最爱的人,这个称谓太重。
如果,是灌毒药前的甜蜜糖果,那么,秦墨涵,恭喜你,成功了。
可偏偏,二十一岁的颜知恩,舍弃了所有理智,一头钻进去,深信不疑。
真傻。
可是,因为你之前给了我这么多快乐,所以,秦墨涵,我,不恨你。
隔天一早,知恩便回华盛上班,重新开始朝九晚五的生活。
Sur的上市时间预计在两周之后,要预定场地,设计背景,邀请记者,大大小小事务一大堆,加上住院这一个月累积的工作量,知恩被迫加了近一个礼拜的班,最后,实在禁不住某人威逼利诱,方才罢休。
住院的时候,颜婕儿陪同当晚包厢内的那个名为‘豪少’的男人来过一回,虽未挑明,但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她有了新东家,以后,是死是活,与她颜知恩,没有半分干系。
知恩当时病得晕晕沉沉,只嗯了一声,转个背,再度陷入沉睡,被窝里暖意融融,但她却冻得四肢发寒,连心脏都是僵的。
那个男人,背景复杂,性情捉摸不透,唯一知道的是,他上女人就跟喝酒一样利落,喝完,瓶子一扔,摔成粉碎,根本就不是良配,也绝非颜婕儿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所能驾驭得了的。
可惜,这些话,她说了,她也是决计不会听的,索性,闭上嘴,闭上眼,闭上耳,不说不看不听,封闭五感,与世隔绝。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根看不见的线,将她与颜婕儿联系在一起。
这是否,就是人们常说的,命中注定?
神思游离之际,嗡嗡的手机震动声传来,屏幕上方显示——贺冥修。
“如果我不打电话给你,你准备,一直这样躲着不见我吗?小恩,你什么时候,对我也变得这么残忍?”低靡的嗓音彷如被腐蚀过,沙哑破碎,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
“冥修,我从来没有躲着你。”知恩放下报表,起身,望着窗外,眉心微微拧起。
要她怎么说,为了避免华盛股价因她生病住院的消息出现波动,所以,她这半个月来,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其中,也包括他。
不能说,她是没有私心在里头的。
“可是你也没有主动找过我!颜知恩,你还想一直骗我骗到什么时候?要我滚就直说!痛快点!”听筒另一端传来暴烈的吼声,隐约,还有玻璃杯“哐啷”碎裂的声音。
知恩心脏一紧,五指微颤,手机差一点滑了出去。
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仿佛哽着块浸湿了的木头,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十分难受。
长长久久地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隔着听筒,能够清楚的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怎么不说话?”良久,他打破沉默,问道。
较之刚刚,气势削减了一半,更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瘪起嘴,佯装不悦。
“颜知恩,说对不起。”
“……对不起。”知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唇畔掠过一丝苦笑,个死孩子,脾气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还以为真恼了。
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呢——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贺冥修不依不饶地追问,声线仍是冷冷的,冰蓝色的眸子,却衍生出火焰般炫丽的流光。
笨女人,让她说对不起,还真说,一点脑子都没有。
知恩大窘,吸了吸鼻子,不是您老人家莫名其妙打通电话过来朝我一顿大吼,逼着我说对不起的么?
什么人啊这是?
“好,我原谅你了!”不待知恩回答,贺冥修抢先一步,封缄其口,霸道至极。
对不同的人,戴不同的面具,配合身份,配合年龄,配合场地,配合阶层。
谁曾见过这样的贺冥修,任性无赖,孩子气十足,谁又曾见过这样的颜知恩,温和宽容,雪眸亮亮的,满是笑意。
如果,他们在一起,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悲伤与痛苦。
可惜,缘分这回事,谁也说不准……
未来的美好,就在于,她的不确定性。
这个世界上,什么生意的利润最大?
绝大多数人会认为,毒品和军火。
但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诚然,毒品和军火都能产生巨大的利润,但这两样,钱却拿得烫手!贩卖毒品,无异于站到了国家政府的对立面去,就算再有钱,权势再大,倘若政府下决心铲除,无论是再大的毒枭,都只有死路一条!
军火生意,若有国家支持,那还好说,但别忘了,如果有一天,政府不再支持,那么,随时可以将其抹杀掉,美国的军火商大多如此。更何况,香港目前属于中国政府管辖,不比美国。
说这番话的时候,贺冥修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睿智深沉,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笑容优雅迷人,俨然是一位高贵无双的贵族公子。
身形笔挺,一袭浅灰色的西装,暗暗地泛着银光,不是谁都可以驾驭这个颜色,必须身材,长相,气质,都完全符合才行,穿在他身上,却仿佛与人融为一体,气度非凡,白皙的指节转着方向盘,美得像一首诗。
“所以,说了这么多,你打算带我去哪?”坐在车内,知恩望着窗外,漫不经心的问。
“真正赚钱的地方!”贺冥修一路开出城区,拐进了西郊的马路,在一个丁字路口前,红灯,停。
左边是别墅区,右边是形形色色的会所。
地段偏僻,连市区一半的繁华都及不上,这里,会是真正赚钱的地方?
知恩压下疑惑,贺冥修已将车驶进地下车库,原本高调的蓝色法拉利,在一众名车里,竟不显半分突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你乖乖去换衣服的话,我就告诉你,为什么,秦墨涵能够打赢那场收购战,之前可以半点痕迹都不露。”
半个小时后,知恩妆扮一新,银色的流苏裙,走起来,像漫天飞舞的蒲公英般,美好婉约,楚楚动人。
叮——
随着电梯门开,一幕本该在电影中出现的场景赫然撞进知恩眼中!
大厅内,一派盛世繁华。性感的艳丽女郎,手法利落的荷官,穿着标准制服彬彬有礼的侍应生,还有一排排老虎机,宽大的赌桌,骰子,轮盘,道口处分布着身形彪悍着黑西装的保安。
一直以来,澳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赌城,香港并没有合法的赌场,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大规模的地下赌场!
难怪,他会说最赚钱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赌场更赚钱!
几千万,对于真正的巨头而言,不过就是牌局里一次输的数字而已。
可就是这些人手里,掌握着权力和金钱,换言之,最赚钱的生意,便是权钱交易!
举例而言。
如今房价一路走高,地产商想要得到一块地建房,就必须用手中的金钱去换取高官的权力。
而大的公司想要逃税走私,道理,同样如此,花钱买通税务部门跟海关,让他们在该闭眼的时候闭上眼。
官员则要买别墅开豪车养情人吃大餐,那么,就需要用手中的权力去换取金钱!
就算是‘扫黄打非’,警方也是选择性执法,象征性的去检查检查一些不入流的场子,这地方,碰都不会碰!
知恩挽着贺冥修,刚走出电梯,便有一位侍者迎上来,殷勤的带路,走进一间VIP贵宾室。
房门打开,暗蓝色的沙发上一位穿黑色西装裙的女子懒懒起身,眉梢微挑,若有似无的瞥了知恩一眼,接着注意力迅速转移到贺冥修身上,朱唇轻启,笑。
“修,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清丽的嗓音,隐约透着一丝淡淡的不屑。
当然,不屑是对着他身旁的知恩,不过,她隐藏得很好,几乎不露半分痕迹。
“妮亚,我家小恩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贺冥修得意地揽过知恩的肩,冰蓝色的眸子细细眯起,迸射出犀利的光。
“很好,我拭目以待。”妮亚微笑着歪了歪脑袋,随即朝知恩伸出手,“初次见面,你好,我叫妮亚——修的未婚妻。”
后半句,未婚妻三个字,颇有几分挑衅意味,知恩不由得一怔,冥修的未婚妻?
什么时候,他多出个未婚妻来了?
眼角的余光掠过某人暗沉的脸色,肩膀上的那只手力道倏然加重,扣得肩胛骨微微泛疼。
当即弯起半边唇,握上那只纤白的手,“你好,我叫颜知恩。”
“呵,颜小姐,我知道你。身高一米六五,体重四十五千克,三年前从一帮小喽啰手中救了修,就读于米兰大学服装设计专业,足足一年里设计稿皆石沉大海,后来以TOXIC横空出世,成为时装界的新锐设计师,三个月前回到香港,目的是为了替母报仇,现在跟Flee的执行总裁秦墨涵同居。”
完毕。
知恩唇角的笑容僵住,雪眸深处流溢着丝丝惊愕,这个妮亚是怎么回事?查户口的吗?
“颜小姐别紧张,你们中国有句古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是吗?”
“……”知恩眉角抽搐,调查得还真清楚。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你配得上修,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是没有资格成为伯纳诺家族的女主人。所以,我正式向你提出挑战!”妮亚面色一凛,严肃而认真的表情,与刚刚的笑意盈盈全然判若两人。
她的眼神里有种锐利的光芒闪过,灵气逼人,与她娇弱的外表完全不符,更像是一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掌控者。
好厉害的女人!
知恩心底暗叹,如果余思言是一柄看似无害实则涂毒的利剑,那么,眼前这个妮亚,就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大刀——
刚刚她说伯纳诺家族?
冥修跟意大利古老的黑手党组织伯纳诺家族有关系?他不是银控集团的当家人吗?
“颜小姐,害怕了吗?”见知恩一直沉默不语,妮亚下巴微抬,再度扬唇,微笑,眼底却一片森寒,煞气逼人。
“怎会,能有资格成为妮亚小姐的对手,是我的荣幸。”
今晚摆明了请君入瓮,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还有退路吗?
梭哈。
别名——ShowHand,扑克牌的一种,以五张牌的排列,组合决定胜负,牌型为同花顺最大,散牌最小,四条,同花,顺子,三条,大小依次类推。
“修,你来担任荷官如何?”妮亚一脸妩媚的笑容,像极了刚睡醒的波斯猫,慵懒而高贵,“毕竟,颜小姐的赌术是你亲自教出来的,为求公平,自然得由你发牌。”
语毕,赌桌旁三位新加进来的外籍贵妇人皆是一笑,看向知恩的眼神,好奇而复杂,不乏流露出些许跃跃欲试的意味。
这厢知恩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天,什么时候贺冥修教过她赌术了?她完全一只知道一点赌博规则的大菜鸟啊——
这下,可被贺冥修害惨了。
四个赌术高手对一个超级菜鸟!
胜负,显而易见。
饶是知恩再镇定,此刻手心也不免沁出了汗,她不明白贺冥修今晚为什么要骗自己来这里,更不知道他跟妮亚私底下究竟下了什么赌注,总之脑子里是一团乱!无形的压力沉沉覆下来,一波高过一波,压得她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颜小姐,我真的很期待,接下来,你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意味深长的语调,唇畔的笑意莫测难懂。
知恩闻言,心底哭笑不得,惊喜?只怕是有惊无喜!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十万美元筹码,除非赌神附身,否则,她必输无疑。
可这样的事情,有可能么?
嗯,如果有可能的话,概率,也等于零。
这下,死定了……
牌局正式开始,贺冥修拆开一副牌,以极其熟练的手法一字排开,知恩不动声色地眯起眼,暗暗调整呼吸。
可开局不过十分钟,毫无意外的,知恩就输了一万美元。
因为,她全弃,没有跟进任何一场。
如果是赌术老手的话,最起码会诈一诈或者试探一下,很显然,她不是。
把把如此,旁边三个外籍赌术高手不满了。
“颜小姐,虽说你们中国人的性格里很讲究谦虚,但是在赌桌上,不拿出真本事,我会认为这是你对其他赌客的不尊重。”
“颜小姐,虽说这是赌牌,但小赌怡情,你不同客气,我们真的很希望你能让我们惊喜一下,而不是故意输,那样,就失去了赌博的意义了。”说完,递给她一个友善的笑容。
知恩很无语,很冤枉,她倒是想赢啊,可这不牌烂得透顶,赢不了么。
“是啊,颜小姐,有本事就拿出来,这么藏着掖着,可不太礼貌哦。”妮亚抿嘴一笑,亮牌,顺子,通吃!
知恩看着桌前的筹码已经被她赢去一半,想了想,站了起来,“抱歉,我去下洗手间,冥修,麻烦你带路,好吗?”
唇瓣轻扬,笑容清浅动人,完美的涵盖住雪眸深处滚滚翻腾的怒气。
贺冥修蓝眸潋滟,看向知恩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顾不得忌讳,知恩一把将他拉进女卫生间,咔嚓,锁上门,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贺冥修眨眨眼,像得了小红花的乖孩子,双手缠上她的腰,耍无赖的低头亲亲她的脸,笑眯眯。
“我以为,你会扭头就走的。”毕竟,一开始,是他说了谎。
“冥修,我想你有必要一分钟之内将事情解释清楚,秦墨涵打赢收购战,与这里有什么关系!”知恩掰开他覆在腰际的手,转身走向洗手台。
冰凉的水滑过指尖,混沌的神智渐次恢复清明。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贺冥修从后面圈住她,低头,下巴搁在她的肩颈处,笑容兀自泛着苦涩,转瞬即逝。
知恩没说话,静静地看着镜中相拥的二人,眉心下意识拧起。
是的,她猜到了。
秦墨涵不是神,不可能在那样的绝境下还有余钱收购六成以上的Flee股份,而且还不露半分踪迹。
除非,赌!
换言之,那六成以上的Flee股份是他在赌桌上赢回来的!天,那赌注得多大——
他才是真正的疯子!
“小恩,那你也应该猜到,我的身份,还有,我背后的家族……”他欲言又止,埋首于她白皙的颈项间,像埋沙的鸵鸟。
“所以,你才会一直要与我结婚。冥修,其实,只要这个女人你并不讨厌,不是我,也可以,对吧?”
知恩犹豫了下,终还是说出了口,淡淡的语气,隐约含着些许落寞。
越是庞大的家族,婚事,越容不得自己做主。
不要指望这个世界上有王子与灰姑娘的童话,别忘了,灰姑娘若非受后母的压迫,其实,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至少,她的父亲很富有,要不然后母的两个女儿又怎么有漂亮裙子去参加皇宫的舞会?
跨越阶层与等级的婚姻,有,可是,少——
伯纳诺家族的传统,无论男女,必须在二十一岁之前成婚!
没有人知道原因,就像,没有人知道恐龙究竟是怎么样灭亡的一样,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尘埃落定的答案。
“冥修,那一晚,我看到了……”
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叙述着比惊雷还鸣动三分的事件,隐匿了激荡狂烈的过往,余下平静的表面,欺骗世人,欺骗自己。
“所以,觉得我变态恶心丑陋不堪,对么?”他抬起头,笑了,漂亮的蓝眸覆上一层哀伤的暗影,美丽的脸上,满是清晰地嘲讽。
知恩身子抖了下,拼命压下胃海的滚滚波涛,脸色渐渐发白,抿紧唇,望着镜中那个美丽的近乎不真实的少年,沉默不语。
腰间的力度一寸寸的加重,箍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该说的,可是,却说了。
“小恩,你可知道那一日秦墨涵与Flee的大公子以什么为赌注吗?”喉结动了下,他伸出手,描摹着镜中女子精致的容颜,满含怜惜的目光,流溢着浓浓的不舍。
“……”
“是你!”两个字,艰难地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知恩整张脸瞬间失了血色,白的像是素描纸一样,心脏某个地方一抽一抽的疼。
她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双手却重如灌铅,连移动半分都成了奢望。
“秦墨涵以华盛和你为赌注,赢来的六成Flee股权,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给你幸福?就算我恶心肮脏无耻卑劣!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更加,不会,为了自己,为了私欲,而利用你。
贺冥修抱着她,搂着她,失控地吻住她的颈项,贪恋的占有着那一片芬芳,拉下后背的拉链,一路流连而下,吮吸着漂亮的蝴蝶骨,狠狠地吻着,烙下一个又一个清晰的印记。
亲吻可以化解痛苦吗?
知恩想,双手被他按在洗手台上,背后仿佛正遭受着烈火与寒冰的双重煎熬,脊骨凄厉的尖叫着,倏然刺痛她的耳。
答案,是否。
“冥修,如果你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此终止,那么,就做下去。”波澜不惊的语调,掩盖了所有激荡高昂的情绪,犹如一剂强心针,狠狠扎进他心口。
她真狠!
一句话,命中他的死穴——
半点机会都不舍得留给他!
贺冥修深吸一口气,苦笑了下,松手,将拉链缓缓拉上,转身,走了出去。
牌局,就此,无疾而终。
原本,不过是他对她的试探罢了,如果没有猜错,这间赌场,才是冥修回来香港的主要原因。
事情,好像越变越复杂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秦墨涵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习惯性打开所有的灯,璀璨的灯光照亮屋子里每一个角落,不留下半分阴暗。
可现世光明再好,如果,心植根的地方是地狱,那么,又如何亮得起来?
知恩不出声地换鞋,走进客厅,将包包放在沙发上,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却不见他的踪影。彼时,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透出黄得耀眼的光芒,伴随着淅沥的水声,她沿着光寻了过去,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门把。
咔嚓——
门却自动从里面打开了,秦墨涵围着一条浴巾,半裸着上身走了出来,湿透的黑发凌乱而低靡,额前几丝细小的刘海甚至还往溢出细小的水珠,一滴一滴,顺着弧线,缓缓往下淌,光裸的胸膛肌理分明,从肩颈,到手肘,每一根线条都完美到不可思议。
就像画报上的北欧模特似的,相较于白天一身黑色西装的沉稳内敛,此时此刻,更多的是一种难言的性感与不羁。
虽说两人有过多次亲密,但这样面对面,直接打量着他的身子,还是,第一次。
知恩神色不免有些尴尬,四目相对,秦墨涵幽深的墨眸一闪,视线定格在她颈项处那颗清晰的‘草莓’上,眸光不由得一沉。
她慌忙想要用手去遮,手腕却先一步被他扣住,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凛冽的气息从他身上源源涌出来,像极了雪狼猎食前,狼毫倒竖的态势。
知恩本能地感到害怕,下意识想逃,可女人的力气岂拼得过男人,更何况,秦墨涵又岂会给她逃离的机会?
“墨涵,我……”她张开嘴,欲要解释,却倏地被他狠狠吻住!唇舌霸道而蛮横的交缠,近乎粗鲁地夺走她所有的呼吸,生生逼回她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语。
湿漉漉的黑发下半遮的黑眸忧郁而危险,带着某种无可抵挡的决绝,这样的眼神太过危险,太过混乱,太过炽烈,就跟刀子似的,将她坚硬的外壳“喀嚓”劈成粉碎。
浴室内还弥漫着热气,及他身上特有的香寒味道,浓浓的包裹着她,透过舌尖,一点一点,漫进脑髓,思维,瞬间有半秒的空格。
“这么晚回来,还带着这么明显的痕迹,或许,你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良久,秦墨涵松开她,眯起眼,看着她红肿的唇,压下心底那股暴走的冲动,冷笑出声。
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丈夫当场捉住了正在偷情的妻子般,尴尬耻辱。
知恩背抵着墙,深吸一口气,稳住紊乱的情绪,尽量平静的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是怎样?”秦墨涵笑,眉头微微拢起,隐藏在黑发下,留出半片暗影,看上去,显得诡异而深沉。
双手撑在两侧,将她圈禁在自己的胸膛前,片刻不移地盯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眸光渐次犀利,如冰。
“墨涵,很晚了,我不想跟你吵架,你需要冷静,请放开我。”
“是吗?可我现在很想跟你吵架,恩恩,你说,该怎么办?”柔柔的嗓音带着磁性,仿佛情人间亲密的低语,温热的气息扑打着脸颊,微微瘙痒。
如果可以,她更情愿秦墨涵朝自己雷霆暴吼,而非像现在这样,笑颜如雪,却让她觉得森寒不已,毛骨悚然。
知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可她根本无路可退,唯有十指张开,死死抠着墙上的瓷砖,抠得指尖生疼。
“贺冥修,碰了你,是吗?”秦墨涵微笑,修长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