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爱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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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恨是爱的悬崖

朱成玉

当那个酒鬼用刀子在我身上疯狂捅扎的时候,我除了惊恐,剩下的都是仇恨:如果我还活着,我会让行凶的人生不如死。

他的儿子,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死死地抱着他,并拼命地向我喊到:快跑,不跑你就没命了。我捂着自己鲜血四溢的身体逃离了。几周之后,身体的伤已经缝补好了,但心却被仇恨撕开一个大口子,每天都在向外滴着血,无法止息。

凶手逃跑了,他的儿子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我,替他的父亲赎罪。我的心里已塞满仇恨的石头,每次他来,我都会冷冷的拿我心里的石块击打他,就因为他是凶手的儿子。

但是每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总会浮现出那个孩子慌乱而无措的表情。如果不是他死死地拽着他的酒鬼父亲,声嘶力竭地哀求,或许我早就丢了性命。想到这些,心里的石头似乎变得小了许多。

那是一个单亲家庭,因为男人长年酗酒,孩子的母亲逃离了那个家庭。原本我是想把他牵扯进去的,让他跟着惹上麻烦。但他的眼神让我放弃了这个念头,我在警察那里留下的笔录是:凶手的儿子救了我。我所有的恨都是被那孩子惊恐慌乱的眼神击败的,与其说他是在救我,不如说他是在挽救他的父亲。我的恨和这个在恐慌中挣扎的孩子对峙,最后,我低头了。

我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心里的石头碎裂的声响。

看过一篇题目叫《生命与稻草》的文章,说一个性格内向的年轻人,在很短的时间内经历了父母双亡、情场失意、因受到小人排挤而使事业受挫等等变故,他万念俱灰,对世界充满了仇恨。他决定买一把刀杀掉所有自己所憎恨的人,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在商店里,他挑选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刚要走的时候,售货员叫住了他,把刀要了回来。他疑惑地看着姑娘很仔细地一层层用纸巾把刀裹好,然后递给他说:“这样就不会伤着人了。”

年轻人不耐烦地说:“你只管卖你的刀,管这么多闲事干嘛?”售货员仍然微笑着说:“我是管不了那么多,这把刀卖出去,用它削水果或是用它杀人我都管不着。可我总希望每个人都好好活着。”年轻人被感动了,心里忽然十分温暖。原来这世界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冰冷无情,原来世界上还有人不为任何利益地关切着他。虽然不多,但一点点也就足够珍贵了。最后他放弃了杀人和自杀的念头,重新开始了他的生活。

来自陌生人的关爱,使一个走到仇恨悬崖上的人回过头来,他在即将跌下山谷的那一刻,抓住了爱的稻草。

当一个人心中有恨的时候,便有了悬崖,恨会把爱推下山谷。

而当自己重新拥有了生命,重新拥有了爱,就不再去想将一个无辜的人推向无爱的悬崖。现在,那个行凶的人在监狱里服刑,他的儿子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在他父亲出狱之前,我让他暂时住到了我的家里。

现在,我会像讲故事一样地叙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惊险遭遇。感觉很轻松,因为心里已经没有了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