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另外一个帐篷,这个时候他也不准备瞒我什么,这个帐篷比捆我那个和老头子睡的那个都大,是大号的野营帐篷。我们进去时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收拾装备。“介绍一下,”大李招呼道,“新来的大学生,杨峥嵘,今晚她会和我们一起下去,大家互相照顾。”说着,那几个人就转头看我,眼中带着很浓的审阅意味。帐篷里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小老板跟我一一介绍一下,一个是戴眼镜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比较斯文,小老板说他叫潘昭,是顾客那边派来盯着的人;还有一个是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满脸横肉,五短身材,但他只瞟了我一眼就继续低头摆弄他的东西,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一惊,忙把脖子缩回来,那家伙在把玩着一把猎枪,手法熟稔看来是个用枪好手,小老板让我叫他潘安,我一听这名字对上他的长相就想笑;一直在一边默不出声的是个和小老板年纪差不多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长得很柔和,四肢颀长,瘦胳膊瘦腿,缩在一边也不说话,小老板只让我叫他“销儿哥”,也补充了一句,这人没有害人心,你不信都我都不要不信他;最后是一个在涂指甲油的妖媚女人,妆浓得看不懂年纪,我对化浓妆的女人有些反感,可能是我长期在野外太接地气的缘故,女人看着我也面露不快,扭着腰肢走近小老板,“小老板,您换口味了?想来点清淡的?”声音高亢,带着调笑,伸手往小老板脸上摸,让人觉得她是个浪荡的风尘女人,小老板陪着笑不着声色地躲开她的手,“柳姐,别闹。她是我请来的帮手,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是是是,我知道您瞧不起我们这些没文化的。”柳姐瘪瘪嘴,又扭着腰走开了。“哪有……”小老板赔笑。
看我皱着眉,小老板压低声跟我说;“你别不高兴,他们可是一等一的好手,下去他们说不准能保我们的命。”“我知道他们厉害,我也没说什么不是?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到了哪个地步。”“嘿。”小老板一笑,“你这女人有意思,别急,你能背出你老师之前跟你说的后半段不?”我总觉得他的笑很冷,属于哪种皮笑肉不笑的,直觉告诉俄这人藏得很深,不可不防。“可以是可以,告诉我,这段民谣是不是就是进洞的指南,根据上面唱的我们才能进去。”“聪明!”他打个响指,“我们昨晚也就走到‘河女锁魂’那段吧,今晚还得继续。”“河女是什么女?下面是什么地方?墓?”他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河女是什么,可能今晚可以知道,下面是不是墓我们也不清楚,顾客保密,不过可以肯定是个人工构造,我们昨晚发现虽然地方在湖水下面,想下去可没那么容易,我们不清楚下面状况也不想惊动村民所以也没用蛮力,想进去还得从洞深处绕进去。”
当天傍晚,大李拎着我的脖子目送李慕白和老头子走远,想来他们是被好好交代过,李慕白背着老头,两人一步三回头无不担心地看着我,却再没有多说什么。虽然我心里十分打鼓,可还是撑起场子像落入敌手充当人质但我已准备自我牺牲换取革命胜利的烈士一样对他们喊道:“同志们不要管我!革命就在眼前,希望就在前方!为了人民的幸福生活,牺牲我一个不算牺牲!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姐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找你们的!我……”我还没说完,后脑勺又挨了重重一巴掌,“走远了,别喊了。”“靠!我跟你拼了!”我挣扎着要跟小老板血拼,无奈大李铁掌牢牢捏着我,不能碰到他分毫。
行动要晚上九点开始,他们把分我的装备扔给我就不再理我,我就一个人回到老头子睡过的帐篷里眯眼。他们给我的装备基本是标配,狼眼手电、矿工帽、荧光棒、登山绳、打火机这些自保的东西不用细数,他给了我一套潜水衣,说着一会下水需要,工兵铲我要了一把,还有今早从村长家借的、老头子留给我的一把柴刀。我这人嗜睡如命,如果没有很好是睡眠我的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所以在学校是我永远都是床中仙,无时无刻不在保证睡眠,现在在野外老头子也知道我这毛病,所以虽然他要早起,但他也会早早赶我去睡觉,怕我真坏他的事。在帐篷里抱着自己的装备,知道现在自己多想无益,小老板那个人说一藏十,看不到尽可能多想现象之前我不能下什么结论,既然好戏在今晚,我就只好养精蓄锐再战不迟。我这么想着,也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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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外面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我揉着眼刚想从帐篷里出去,外面已经有人进来,是小老板。他看我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有些惊讶,似乎是觉得这个时候我都能睡着真是奇葩,完全没有做人质的自觉。“走了……”他看我一眼,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压低声音对我说:“进去后跟着我,我不会害你的。”我也没说什么,把他赶出去换上潜水衣穿在里面,然后跟着他走出去。
夜晚山里一片寂静诡秘,漫天星斗,眉月中悬,山里不时传来鸟兽虫子的叫声。若是一个人在这肯定觉得渗得慌,不过这片营地里灯火辉煌,十几个帐篷里都有灯光,还有人在营地里点起了篝火,时不时还有传来拼酒划拳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驴友团营地。
我跟着他们走过重重帐篷,不过在我走过的时候总有一种感觉,虽然那些人都好像在做自己的事,可我总觉得他们一双眼睛始终在有意无意在盯着我们,但仔细一看他们仍是在做自己的事情,仿佛我们不存在,这种隐隐的监视感让我很不舒服。
走出营地,今早见的那几个伙计在路边等着我们,可能是为了节省能源,大李和销儿哥一个人拿着一个火把当照明。我眼前一亮,火把我电视上见过无数次,可真正接触这可是第一次,于是我就像第一次见到雪的南方人一样十分撒欢地跑上前去接过大李手上的火把,研究起来。“哟,小姑娘挺懂事。”柳姐笑道。我没理会,跟着开路的大李向山里走。
路是新开出来的,脚下尽是被砍倒或踩倒的草丛或矮灌木,走上去嘎吱嘎吱作响。夜里山中无风,很安静,有虫子撕裂般的叫声,尖厉刺耳,还有一些不明生物的叫声,不过“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嘛,这样的山林才更显与世隔绝。一路无话,我跟着他们东饶西拐大概走了半个钟左右,才绕到了白天的娘娘山洞。夜里看来这娘娘山洞别有意味,倒没有白日那样普通。
月光清亮,月华如水,照在洞口别有一番意境,我是学文学的,面对这样一番胜似仙境的景象我自然要抒发一下我的诗意,“我本将心向明月……”诗意还未出口,耳边传来小老板的吟诗,“奈何明月照沟渠……”诗兴大发都堵在看胸口此刻竟憋不出半个字,我苦着脸最后留恋一下那轮明月一狠心扭头走进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