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京眼皮半睁,往楼下扫了一眼,道:“这是匹夫之勇,不足推崇,金人如狼似虎,血肉之躯,岂能阻挡?天下也只有郭某的神兵才能击退金人。”孙傅大喜,道:“郭神仙,本官就看你的表现了。”城下喊杀声越来越小,原来,金人在林冲等禁军的奋勇抵抗下,已经退去。孙傅命手下朝下面大喊。林冲听到喊声走上城楼,道:“孙大人,不知找林某有何事?”孙傅道:“林教头,接旨。”林冲赶紧跪下。
接下来,孙傅便宣读了钦宗的圣旨,让他将城防一事交给郭京。林冲看看郭京,心中不禁起了疑问,暗道,他能使京城万无一失吗?不行,自己决不能将守城的任务将给他。想到这,林冲站了起来,却不去接旨。
孙傅冷冷地道:“林教头,你敢抗旨?”林冲道:“孙大人,请大人奏明万岁放心,林冲官职虽小,却可带领禁军誓死保卫城门。”
“大胆,守护城门之人,万岁爷另有任命。”
林冲只好接过圣旨,却并不撤退。
郭京看看孙傅,道:“孙大人,如果林教头和郭某同时迎敌,击退了敌人是他的功劳,还是郭某的功劳?到时也不好向皇上汇报大人的举荐之功了。”
孙傅闻言甩袖走了。孙傅对郭京奉如神明,期待着他给自己带来福音,当然不是一走了之,而是去见钦宗,狠狠地告了林冲一状。
于是,钦宗以林冲不肯接受撤令之过,撤了他的职。林冲见钦宗愚昏,一怒之下,来到五帝酒楼上饮酒。
林冲喝得大醉,从酒楼出来,摇摇晃晃,见人就骂。
林冲刚来到得胜桥上,突然,前面有人道:“林教头,何以至此?”林冲瞥眼一看,说话之人,乃转运使吕颐浩。林冲道:“吕大人,从今天开始,不要叫我林教头了,皇上已经免了我的职。”
“难道林兄弟就是因此而郁闷吗?”
“非也,吕大人,你我也曾畅谈过几次,还记得当日你奉命回乐陵为太上皇取贡品小枣,太上皇派林某一路护送吗?”
“当然记得,本官更记得林兄弟一腔正气,满腹忠心。”
“正是因此,林某才郁闷不已,林某做不做教头无所谓,但皇上把林某撤离城门,林某担心接任者不胜其任啊。”
“原来如此,林兄弟,当今形势,你我心知肚明,即使林兄弟浴血奋战,能保我京都安全乎?”
“不能,林某只一血性汉子,却不擅长排兵布阵,调兵遣将。”
“正是,因此,林兄弟不应郁闷,而应为大宋江山计,寻思万全之策。”
“吕大人所说万全之策是……”
“以本官以为,如想击退金兵,必须请回李纲李大人,或者向宗泽宗将军求援。”
林冲站在桥头,被风一吹,酒意清醒了许多。他点点头,道:“吕大人所言极是,有李大人在,金人安能欺我城下。”
于是,林冲接受了吕颐浩的建议,杀出一条血路,去向宗泽搬救兵了。
再说守城官兵及百姓,他们呆呆地望着郭京招募而来的七千余名市井泼皮,怎么也不能相信,就凭这样的人能保卫京师。
城门大开,七千余名市井泼皮,排着不规则的阵法出去了。郭京站在城楼之上,闭着眼施法。金兵见出来一群乌合之众,高的高,矮的高,奇装异服,有拿棍棒的,有赤手空拳的,有拖着扫吧的,有拎着靴子的,一时不敢进攻,待见这些人跳跳蹦蹦,像疯子一样,便杀过来了。其中一人,油头粉脸,正是柴少。那柴少手持铁棍,却怎么也抡不圆,被金兵一枪刺在腹中,顿时倒下。
一时,金兵潮水般涌过来,转眼就冲垮了郭京的什么“六甲正兵”,那群市井泼皮都被砍了头。
站在城楼上的郭京吓坏了,掉头就跑。金兵毫不费力地攻破了汴梁外城防御,攻至宣化门下。
金兵如潮水般涌来,城内民众惊慌,宫内也是大乱。太上皇赵佶后悔听从钦宗的话,又回到京城。他不知情形如何,在几个太监的随同下,爬上内城向下观望。
赵佶在城楼之上,看到如猛虎一般的金兵,吓得浑身颤抖。就在这时,一群江湖人士走上城楼,赵佶瞥眼之下,看到这群江湖中人,居然有一女子,再仔细一看,不由惊啊一声。赵佶看得清楚,那女子居然是司马婉儿。原来,司马婉儿及留守的江湖人士,听到金兵攻破外城,已到内城外,赶紧前来助阵。
赵佶急忙喊道:“司马姑娘,想不到事隔多年,你还是这般飒爽英姿,而且,似乎比以姑娘时期更有魅力了。”司马婉儿冷笑道:“太上皇,现在已是国难当头、兵临城下之时,你还有心情说这些无聊的话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佶面色一红,道:“唉,奸臣误国,悔不当初啊,如果寡人不是让蔡京等人把持朝政,大宋江山也不会被金人践踏到这等地步。”想起艮岳美景,想起《江山》画卷,再看看城下尸横遍野的场面,赵佶追悔莫及。“莲花住持”走上一步道:“听闻太上皇在位时,宠信道教,贬低佛祖,如今,你那三清道君又在何处?他们怎么不出来抗击金兵呢?”
“大师之言令朕惭愧万分,寡人让林灵素迷惑了。”
司马峰淡淡地说:“看来什么事都是下面人的错,太上皇一点过失也没有。”
“莲花住持”叹息一声。
“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问题,希望大师等人与官兵协力,打退金兵,寡人重重有赏。”说着,赵佶又不禁望向司马婉儿。
司马婉儿幽怨地说:“当我每想到督尉大人,就悲痛欲绝,太上皇,为了一个女人,你的心肠何其狠也。”
“司马姑娘,你误会了,其实……寡人并没有怪罪王督尉,是他屡屡冲撞朕,而且中伤寡人,寡人不得不让开封府衙将其关押,虽然如此,寡人依然没有治他死罪,他……他是自己想不开,才走上死路的。”
司马婉儿细细一想,的确如赵佶所说,是督尉诬陷他在先。以前,司马婉儿年少无知,情感单纯,现在,经历了多年的生活沧桑,司马婉儿成熟多了。她知道,无论是杀母之仇,还是《江山》的失踪,哥哥当年的遇险,都与督尉有关。
赵佶见她沉默,知道想及了当年的事,于是道:“司马姑娘,如果不是王督尉,也许你早就是寡人的皇后了,现在就是皇太后,岂会生活的这么苦?”
司马婉儿想起多年来,自己对督尉的情有独钟,再想起这些年来,自己所身受的情感煎熬,悲从心起,泣道:“你别说了。”
赵佶道:“司马姑娘,一切还会从头再来,现在,正是寡人最难的时刻,请你为国杀敌,击退金兵,你要什么寡人给你什么。”司马峰一听,道:“妹妹,不可答应他。”司马婉儿摇摇头道:“哥哥,你我身为大宋子民,如果国家灭亡了,我们也成了亡国奴,国家有难,咱们岂能苟且偷生,何况,李纲大人对我们有知遇之恩,他临行前希望我们留下来,就是为了今天。”说着,冲司马冲道:“冲儿,娘要去为国杀敌了,你……你留下吧,如果金兵攻进来,你就自行逃去。”
“不,娘,冲儿要和你在一起。”司马冲上前一步,握着母亲的手。
司马婉儿摸着儿子的头道:“冲儿,娘和督尉大人只有你一个孩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改姓王氏吧,你活下来,也算给督尉大人留下点骨血。”司马冲郑重地摇摇头:“娘,你刚才说的话有道理,国家有难,儿子岂能苟且偷生?儿子誓死不当亡国奴,死也要和娘死在一起。”
“好,好。”司马婉儿悲怆一笑,道:“那么,咱娘儿俩就上阵杀敌去。”
说着,司马婉儿看一眼赵佶,携着司马冲的手,双双跃下城楼。
“婉儿姑娘,我来了。”王新叫了一声,随后也跳了下去。
司马峰扫一眼赵佶,道:“请你记住,在下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大宋江山不落入金人之手,为了我大宋黎民不被金人践踏。”说着,司马峰也跳了下去。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十三棍僧,摆阵。”说着,“莲花住持”及十三棍僧也跃入金兵之中。
“莲花住持”及十三棍僧、司马婉儿兄妹、王新、司马冲等人冲入金兵中,一阵乱杀,顿时有数百名金兵在惨叫中死去。
粘罕的父亲挞懒听说金兵遭到了顽强抵抗,异常愤怒,道:“想不到宋人中居然有这么多江湖好手,待我前去擒之。”粘罕担心父亲安危,道:“父亲,还是让孩儿来吧,您老坐镇。”
“不,这些江湖高手,非一般兵士可敌,不能让将士们无辜牺牲,唉,如果先皇不死,凭我们二人的武功,天下谁人能敌?”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道:“挞懒将军,如果你我二人联手,不知能否抵得过那些江湖人士?”
粘罕大惊,因为在他的帐外有一百名亲兵,来人是谁,为何没有亲兵阻拦。
“什么人?”粘罕一摸肋下的弯刀。
门帘一挑,只见一个精瘦的黑衣人走了进来,此人目光如电,肩后背着一柄宝剑。
粘罕正要拔刀,被挞懒阻住了。挞懒一抱手,道:“原来是闪电剑客江鹤,怪不得我儿的亲兵在毫无反抗下被制住。”
江鹤哈哈一笑,道:“挞懒将军还记得上次在大名府的交易否?”
“当然记得,本将也常常思及江大侠,希望您能为我主效力呢。”
“江某不喜欢受束于人,还是这样自由来去的好,挞懒将军,咱们开门见山吧,宋人中有十几个江湖好手,想必将军也正头疼,如果江某愿与将军协力,不知将军肯出什么价格?”
“一百两黄金,老价格好不好?”
“好,不过咱们说到明处,一人一百两,到底几百两,那要看死在江某剑下的人有几个了。”
“好,本将答应你。”
粘罕道:“父亲,此人狮子大开口,您不能答应他。”挞懒道:“孩子,你到帐外看看就知道了。”
粘罕快步来到外面,一抬头便呆住了,只见自己那些亲兵,一个个都像雕塑一样一动也不能动。显然,他们都被人制住了,而一个人能在眨眼之间制住这么多人,他的身手该何等之高?粘罕这才明白父亲器重江鹤的原因,他再次走近大帐,却一言未发。
挞懒与江鹤并肩来到外面,骑了两匹马,飞奔到两军阵前。挞懒勒住缰绳,搭弓在手,一箭射中“莲花住持”的肩膀。江鹤从马上一跃而起,像一只飞鹤,落在“莲花住持”身后,飞起一剑,正中“莲花住持”的后心。
江鹤哈哈大笑,朝挞懒道:“将军记住,一百两了。”说话间,他见一名僧人举棍而来,飞起一脚踢中僧人的棍子,纵身一跃,长剑一式三剑,快如闪电,在僧人的胸前刺了三个窟窿。僧人瞪着眼睛倒在地上。江鹤再向挞懒伸了伸手指,道:“二百两。”
挞懒也不感示弱,飞身而起,双掌展开,不出几招,便将一名僧人的头颅拍碎。不多时,十三棍僧相继为国捐躯。
司马峰挥剑砍翻十几个金兵,无奈金人越涌越多,他被逼到墙角下,挞懒和江鹤双双施展轻功飞至,一人握住他的一只胳膊,司马峰被金人乱刃刺死。司马冲虽然泼风刀法有了些火候,但是,金人砍死一个又是一个,终于力竭,被一群胡人抓住四肢,“五马分尸”。司马婉儿目睹兄长和儿子惨死,神志大乱,顿时出剑无力,被挞懒一掌击倒,腹部又中了江鹤一剑。那边,王新刚一分神,挞懒奔来,抬脚把他踹在空中,落下时,江鹤一剑刺来,恰好贯穿其腹部。
王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司马婉儿身边,伸手向她抓去,目光中充满着某种渴望。而司马婉儿也明白了他此时的心思,于是,艰难地爬过去,偎在了他的怀里。王新含笑闭上了眼睛。在临死之前,他终于将司马婉儿拥在了怀中。为了那份埋藏在心中的爱,他足足等了司马婉儿二十几年。
站在高坡之上的粘罕见父亲与江鹤得手,将手一挥,金兵全线出击,很快就将内城攻破了。
钦宗得知金人已经攻破了内城,吓得从金銮殿上出溜了下来,颤声叫道:“李纲李爱卿,你在哪里?宗泽宗将军,快来救朕……”
其实,宗泽不是不想救援,是鞭长莫及了。
当时,军权掌握在大元帅康王手中,康王命武显大夫陈亨伯任元帅府都统制,编组前、后、中、左、右五军,陈亨伯兼领中军,前军统制为相州刘浩,辖一万人,由副元帅宗泽亲自督阵。当时,岳飞就在刘浩的军中。岳飞先前曾为真定宣抚使刘韐手下的一名教头,并参与过童贯的伐辽之师,后来因为父亲岳和去世,退伍回家守孝,去年相州刘浩贴出了招募告示,岳飞踊跃参军。由于岳飞在汤阴一带颇有声名,因此被刘浩任命为前队小头目。
宗泽率刘浩、岳飞等人进军开德府,接连同金军打了十三仗,每战皆捷。尤其,岳飞智勇双全,深受宗泽的器重。
一次,刘浩亲帅大军在前,宗泽与岳飞及七八百人断后,二更时分,探子来报,一批金兵突然在前方出现,足有数千人。当时,再向刘浩求援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向后退,势必被金兵掩杀过来,损失惨重。岳飞自告奋勇,愿带五百人与金兵血战。宗泽同意了他的请求,并拨五百兵士给他。岳飞命那五百兵士每人左手持柴木,右手持军械,然后点亮柴木,冲杀而出。金人以为天兵忽降,全无斗志,被岳飞等将士杀败而退。宗泽大喜,升岳飞为“正八品修武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