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麻麻亮,黄海祖就先后接到徐东海和陈涛打来的电话,命令他率驻扎在坪山的保八团三营全营官兵立即前往坑梓一带拦截李远方等护乡团的三部车。黄海祖睡眼未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上级的命令容不得他有更多的犹豫,他立即集合部队,跑步前往坪山,然后转向坑梓公路。
李远方驾驶载满武器的大货车甩掉追兵后,一路往淡水方向飞驰而来,另外两部紧随其后,当他们行至淡水时,天还未亮,保八团和县警队的人刚刚听到消息,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三部大货车已经轻易通过了淡水镇,呼啸着往坪山方向开去。
当他们快走到白云坑时,天已经渐渐亮了,李远方将车停了下来,有交通员来服,说黄海祖的部队已在坑梓各路口层层设卡,准备对他们进行拦截。李远方得到消息后,立即发动车子,从白云坑转道樟树埔,经田心村再回坪山。
当李远方驾车来到田心村,已是早上八点多钟。这时发现前面有人拦车,李远方定晴一看,却是蓝天书记和叶原政委带着大队人马早已守候在这里。李远方将车停下来,一问才知道护乡团团部已于前几天从竹园村转移到了田心,并与曾老四的人马汇合,重新设立了团部。
李远方跳下来,然后招呼后面车上的人全部下了来,大家赶紧卸货。
蓝天一见李远方、林文雄、罗征和刘成等,自不自胜,却仍然威严地说:“我的妈呀,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们知道干了什么吗?”
李远方轻松地说:“没什么,不就是弄了一点武器嘛!”
蓝天大声说:“放屁,你们捅了马蜂窝了,知道吗!”
林文雄接过话,得意洋洋地说:“马蜂窝怎么了,捅了就捅了,他徐老总又敢怎么样?”
“同志啊,你头脑太简单了,信不信,他徐东海等的就是这一天,你们看着吧,大规模的“绥靖”、“清乡”计划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说敢怎么样?”蓝天教训道。
林文雄笑一笑,轻快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打就打,怕他个鸟!”
蓝天骂道:“这是打仗,不是跟你开玩笑!”
“笑话,不是打仗我们还不要他的东西呢!”林文雄抬扛。
蓝天张口地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你林老虎不是还在关禁闭吗,这才几天,怎么就出来了,是谁批准的?”
林文雄挠着后脑穴嘿嘿笑。
叶原劝蓝天道:“算了,就当林老虎戴罪立功吧?”
“不行!”蓝天吼了一声,左右看看,发现徐小号,厉声喊:“徐小号?”
徐小号一直跟在林文雄的后面,本来想借此机会吹吹水,捧个场面,一听到蓝天书记在喊他的名字,他吓得屁滚尿流,立即撒开脚丫子夺路狂奔,他边跑边带着哭腔喊:“不关我的事,是林政委他自己跑出来的……”
叶原、李远方、罗征和刘成等人见状,个个捧腹大笑。
蓝天也被逗乐了,他弱忍着笑大骂:“林老虎,你看看你的警卫员,哪里还像个兵,简直就是熊包,娘的。”
林文雄振兴中华地说:“报告蓝书记,我还来不及训练呢,不过你放心,徐小号决对是一个好兵!”
蓝天也开心地说:“那你就护着他吧,反正不是跟我当警卫员!”
林文雄请示道:“我现在就回去吧!”
“这么快回去干什么,坐禁闭吗?”蓝天笑着问。
“是的!”林文雄回答。
蓝天招招手,示意林文雄过来,说:“看在你们今天的功劳上,我暂时就免了你的禁闭,不过,你给我立即回去,把部队靖沿部队带出来,动作要快!”说到这里,蓝天的表情很是严肃,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林文雄丝毫没有觉察到,不解地问:“为什么?”
蓝天大声说:“这是命令,执行吧?”
林文雄应了一声是,转身找徐小号去了。
徐东海埋葬了父亲后,在家里守了三天三夜孝。他化悲痛为力量,就在这三天时间里,他不动声色地做了三件事:一是整顿了家务,将部分不得力的下人全部清除出去;二是通过内线,查清了偷窃武器库的人是由共匪林文雄等人带头干的;三是查清了西村的徐小号父子就是他们的内应,并于当晚召集当年挖仓库的十几位老人,将他们秘密杀害于武器库里。
办完这些事后,徐东海立即赶往广州,向新任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广州行辕主任、广东省政府主席兼广东省保安司令宋子文作了详细汇报,宋子文结合全省工作,立即召开全省“清剿”会议。
这时全国的军事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解放军经过一年多的内线作战,粉碎了国民党军队的全面进攻,刘伯承、邓小平率领的晋冀鲁豫野战军强渡黄河,越过陇海线,挺进大别山,揭开了人民解放军从战略防御到战略进攻的序幕。而在华南地区,从恢复武装斗争以来,人民游击战争蓬勃发展,各地区的武装队伍迅速壮大,不断打击国民党地方反动武装,摧毁乡村政权,动摇着国民党在华南地区的统治。国民党当局为了挽救其全面崩溃的危机,立即派宋子文主政广东。
宋子文在“清剿”会议上,制定了“分区扫荡,重点进攻”的第一期清剿计划。立即纠集反动武装力量,扩大保安团队伍,并在各地设立“清剿”机构,开始对人民武装力量展开了大规模的进攻。徐东海马不停蹄地回到惠州,当即与惠州东江南岸绥靖指挥部主任韦镇民商议后,召集各部队长官部署进攻方案。
随后徐东海找到陈涛,将陈涛骂了个狗血淋头,作为大舅爷的陈涛立即威风扫地,大气不敢出。骂完了,徐东海命令他务必尽快找到陈燕,否则,将撤了他团长的职务。徐东海稍稍消了点气,问:“林文雄你认识吗?”
陈涛老实地点头,说:“认识!”
徐东海缓和了语气,说:“此人只能逞匹夫之勇,我与他打过很多仗,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陈涛说:“据我所知,好象他现在是大鹏靖沿大队的政委!”
徐东海不信地说:“哦,如此说来靖沿大队现在变成共匪了!”
陈涛说:“是的,连陈海祖去了也收编不了!”
徐东海咬牙切齿地说:“彭亚洲这个老狐狸,原来他一直是在应付我,该死!”
陈涛斜眼看到徐东海眼里露出凶恶的目光,知道他又有新的计划。
自从林文雄和徐小号那天清早跑出来后,彭亚洲大队长派人四处寻找林文雄,都不见踪影,甚至连他的警卫员徐小号都不知去向。彭亚洲左思右想,不知林文雄到底干什么去了,一中队长刘立说肯定有重要事情,不然是不会走的。二中队长戴强盛说肯定是被那个女人打怕了,不敢再回来了。三中队长黄可先则说肯定是因为偷了老乡的牛,没脸再回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这天刚吃完中午饭,刘立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兴奋地喊:“大队长,林政委回来了!”
彭亚洲一听,立即走出来,果见林文雄威风凛凛地回来了,后面跟着徐小号。彭亚洲二话不说,当胸就是一拳,问:“你这禁闭关到哪里去了?”
林文雄嘿嘿笑,说:“没什么,蓝天书记已经给我取消了禁闭令,不用关了,反正谁也关不住我。”
彭亚洲说:“那是,别说是蓝天书记,就是林平书记来了也不一定能关得住你,你小子真有能耐。”
刘立问:“对了,这几天跑哪去了,害得我们好找呢,”
林文雄骚骚后脑,笑眯眯地说:“也没什么,出去执行一项任务!”
徐小号在田心没有说话的机会,这次回到部队,就忍不住想吹了,他摇着脑袋,说:“不知道吧,我们可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什么事还惊天动地?”彭亚军好奇地问。
徐小号清清喉咙正要说,林文雄抬腿要踢他,吓得徐小号赶紧闪开。
刘立追上来催问:“你小子真没用,快说,什么大事?”
徐小号看了一眼林文雄,见林文雄神情严肃,突然崩出一句:“没什么,就是逃跑!”
话一出口,彭亚洲突然哧地一声笑将起来,刘立也跟着笑,说:“我当是什么屁事呢,原来就是逃跑啊!”
戴强盛和黄可先等听说林文雄回来了,大喊大叫地跑出来。戴强盛盯着林文雄,讥笑道:“不是说你被那个武功高强的赵小姐打怕了,你怎么还敢跑回来!”
黄可先也挖苦说:“我听说林政委又去别的村子偷牛去了,这么就偷回来了,牛在哪儿?”众人听罢,跟着大笑。
林文雄喊一声:“放你娘的狗屁!”闪身要打他们,吓得戴强盛和黄可先乐颠颠地跑了。
林文雄懒得理他们,转身对彭亚洲说:“蓝天书记要我们将部队拉出去,赶紧集合吧?”
彭亚洲吃惊地问:“这事我知道,那天晚上蓝天书记也跟我说过,可是,我们在这里都习惯了,他要我们去哪儿呢?”
林文雄着急地说:“去坪山田心村,看样子敌人要来了。”
彭亚洲瞪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去田心村干什么,那么远,再说,现在有谁来打我们呢,我看没有那么严重吧!”
林文雄哑然失色,想说却不知说什么好。刘立在一旁听到了,说:“大队长,还是提防一下好,我想蓝天书记说的应该有道理!”
彭亚洲想了想,说:“我无所谓,就怕老戴和老黄他们不赞成。”
林文雄说:“立即召开中队长以上干部会议,作战前动员?”
刘立跟着说:“对,开会讨论一下,看大家的意见。”
彭亚洲这才说:“好吧!”
一会儿,戴强盛、黄可行接到通知后一齐赶来大队部,与彭亚洲、林文雄和刘立开会,当林文雄一宣传要拉队伍出去,立即遭到了戴强盛和黄可先的坚决反对。戴强盛说:“我们兄弟们在这里有吃有喝的,跑到坪山那个鸟地方去干什么?”
黄可先也说:“就是,别说酸菜咸鱼,只怕那里连牛都偷不到,这么多人没吃没穿的喝西北风啊!”
林文雄按照蓝天书记的话,结结巴巴地解释一通,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刘立则坚决支持林文雄的意见,可三个中队长当中他只有一票,未免有些孤掌难鸣。彭亚洲这边听听有道理,那边听听有道理,一时举棋不定。
林文雄和刘立对视一眼,两人干着急。刘立想了想,说:“大队长,要不我先带一中队长过去,如果还行,你就带二中队长三中队过来?”
彭亚洲反问:“这样行不行?”
林文雄说:“我看行,这样才能让老戴和老黄放心。”
彭亚洲左右看看,见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这才点头说:“那好吧!”
林文雄和刘立见大队长答应下来,立即出去集合部队,一中队因为多半是原东纵人员,训练有素,富有战斗经验,部队很快集合完毕。林文雄和刘立与彭亚洲象征性地握了握手,算是告别,两人带着队伍出发了。
然而,他们刚走出不到半里地,就听到大队部那边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林文雄叫声不好,就和刘立率一中队掉头回去。为了安全起见,林文雄和刘立半一中队一分为二,跑步来到附近山头。
登上山头,远远看见保八团的人将整个大队部围得水泄不通,徐东海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指挥。原来,徐东海此行的目的旨在抓拿林文雄,顺便想收编靖沿大队,他为了不暴露行踪,直接带领一个营从淡水出发,经澳头直扑大鹏。不久,就将靖沿大队团团围住。
徐东海向彭亚洲喊话,要彭亚洲缴械投降,彭亚洲不依,没喊几句,双方即发生枪战。保八团从高处架起机关枪,对准靖沿大队横空扫射。戴强盛和黄可先的两个中队本来就是乌合之众,战斗力极弱,哪里是保八团的对手。
彭亚洲见部队失去了控制,掏出手枪拼命指挥,戴强盛和黄可先两个中队的人哪里会听他的话,一时横冲直撞,各自为战,场面非常混乱。士兵们都成了敌人的枪靶子,声声惨叫不绝于耳,死的死,伤的伤,只一会,地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
徐东海沉着指挥,部队慢慢缩小包围圈,向大队部扑去。彭亚洲这时才明白蓝天书记和林文雄要他尽快将部队拉出来的缘故,可是已经晚了,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他突然恨起徐东海来,从身边夺过一支步枪瞄准远骑马的人正要开枪射击,偏在这时,一松子弹打来,彭亚洲胸部中弹,慢慢倒在地上。
只听一声大喊:“大队长!”
士兵们回头望,却是刘立的声音,只见林文雄和刘立带着两队人交叉掩杀过来,他们从保八团背后杀开一条血路,前来接应。
这时,有人喊:“弟兄们,林政委和刘中队长回来支持我们了!” 于是军心大振,一齐往刘立和林文雄那边奔去。刘立见彭亚洲倒在血泊中,呼喊着跑过去,抱着彭亚洲的头连唤他的大队长。这时,身负重伤的戴强盛和黄可先也跑了过来。
彭亚洲见三个中队长都在,嘴角流着鲜血,哽咽着说:“记住,你们快跟着林政委突围出去!”说完头一歪就死了。
戴强盛和黄可先见大队长死了,端起地下的机关枪,发疯似地向敌人扫去,很快将敌人压制下去。
林文雄边打边喊:“快,大家跑我撤!”
黄可先刚跑几步,脚下中弹,倒在地上,林文雄奔过来,扛起黄可先往外就跑。刘立来拉戴强盛,可是戴强盛打过了瘾,他吼叫着,机关枪的子弹呼呼乱叫,使敌人无法靠近。突然卟卟两声,戴强盛中弹,依在墙边喘气。
刘立来拉他,戴强盛将手一甩,说:“你们快走,我来掩护!”刘立见他死活不肯走,只好带着队伍撤了。
保八团见枪声停了,叫喊着追过来,眼看越来越近,就在这时,只见戴强盛依在墙角,端起机枪朝敌人又开始扫射,保八团气极,扔出几颗手雷,随着爆炸声,戴强盛被炸得血肉横飞。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紧张战斗,保八团终于占领了大队部,可是没有一个活人,地下全是战死的士兵。与此同时,林文雄和刘立率领一中队和部分士兵突围到附近山头,一清点人数,发现另外两个中队损失了三分之二,稍微休息后,部队抄山路直往坪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