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锅麻辣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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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青春小剧场

主持人:前一段时间,网络上出现的八零后与九零后对骂的话题很有意思,在座的三位里,庄大江是七零后,凡一一是八零后,游小果你是八五后,思潮更接近九零后,同样都是年轻人,为什么思想方面就会出现裂痕了呢?我想听听你们各自的想法。

庄大江:象我们这一代人,是经历过时代变革的一代,是亲眼见识过一个伟大的国家从封闭走向开放,对世界敞开胸怀的一代人,我们这一代人既有老一代人的忠诚与坚韧,也有新一代人的开创与进取,所以说七零后这一代人是背倚着丰厚社会文化底蕴发展起来的一代人。我们这一代人经历过最狂热和最有深度的文化发展过程,大家都知道,欧美国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也被认为是文化和思想发展的一个高峰点,随之而来的发展,渐渐被商业化所束缚,思想内涵的个性化和多样化无法与以前相比,因而我们这一代人是值得骄傲的一代。在我个人认为,七零后是台风、八零后是龙卷风、九零后呢,则是季候风了。

凡一一:八零后的现状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无论是在文化上,还是在科技经济等其它领域上,都已经成为当今中国发展的中坚力量,涌现出很多新文化人、新富豪和新科技者。我们这一代人的父辈大多数都是白手起家,吃过苦,所以我们这一代人所接受的教育也是要吃苦耐劳,勤恳工作,稳步踏实,勤俭节约。反观现在的九零后,基本上是不知道吃苦为何物的一代人,他们思想懒惰、贪图坐享其成、浪费奢度、一味地跟风随潮。如果说七零后是吃白菜成长起来的一代,八零后是吃猪肉成长起来的一代的话,那么九零后就是喝牛奶成长起来的一代,虽然营养过剩,牙口发育却严重不足,连讲话都是奶声奶气的。

游小果:我们这一代人最反感的就是别人对我们乱下定义,每个人都是有个性的个体,为何要被别人指手画脚呢。如果仅以成就论英雄的话,我承认九零后确实要甘拜下风了。可是大家想过没有,九零后现在大多数都还没有踏入社会,他们根本没有社会基础,又怎么谈得上成就呢?我承认,在吃苦耐劳,勤俭节约这一点上,九零后确实要欠缺一点。但我认为,九零后这一代人是看动漫和玩着高科技成长起来的一代,他们的想象力和革新思维比上一代更强更丰富。也许,再过五年时光,九零后推动社会发展的成就将会大大地超越前几代,中国未来在经济和科学文化上赶超日本和欧美的中坚力量就是九零后了。所以,如果把七零后比喻成犀牛,八零后比喻成鬣狗的话,真正的雄狮就是九零后了。

“一个女人如果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图财,那她基本上就是爱财如命的人了。想要追到这种女人,你就得破财。”凡一一如是告诉庄大江:“老庄,如果你真想动酒吧女的心思,就得花点本钱,别以为帮别人打扫打扫房间,煲上一锅鸡汤送过去就能讨到她的芳心的,现在这个时代可不比上甘岭那个时代,一个女人用一首革命歌曲就可以打倒胃口的。”

游小果在另一边说:“老庄,酒吧女拒绝你其实是因为和你在性格上不合,所以你别表现得那么固执,脑筋里老是塞满你自己的那一套标准。你到别人那里就得入乡随俗,不要表现得那么婆婆妈妈的。谈恋爱这种事要的是一种境界,与金钱无关,两个相爱的人,就要互相体谅对方的个性,互相兼容对方的生活方式。”

凡一一斜睨着游小果说:“小果,你别误导老庄好不好,现在谈女朋友,出手不大方一点根本就没戏,老庄这个年纪的人还谈什么爱情?都市人在踏入二十岁的时候,爱情这个东西就会在人们的心眼里开始慢慢消失。在进入三十岁的时候,爱情这东西就变成一张张钞票,谁的钞票多,谁得到的爱情就越多。”

游小果反唇相讥道:“那是你这种离过婚的人的感情价值观,我们老庄还是王老五,你跟他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你那一套,该去对老庄屋里的小狗去说,小狗就是这个样,你给它吃的东西越多,它对你的感情越好。”

凡一一怒拍大腿说:“游小果,你说话怎么那么刺人啊!离过婚的又怎么啦?离过婚的还不一样是女人,只要是女人,心思都是一个样,不管她经历过怎样的生活。”

游小果毫不客气地回说道:“我和你的心思就不一样,我还是崇尚纯洁爱情的,虽然这世上纯洁的爱情比没受污染的水源还稀少,但我还是坚信这一点的。”

凡一一冷笑道:“那你就注定要成老处女了,恭喜你。”

庄大江见两人动不动就要兵戎相见,赶紧拦住她们说:“你们两个倒底是在帮我出主意呢?还是在互相斗嘴。现在麻烦就麻烦在她根本就不想见我,我今天早上到她那里去,她不仅避而不见,还警告我说:如果再去找她,她就搬离项琳嫂那里。我现在有点担心,项琳嫂想找到肯租她房间的房西不容易。万一她真搬走了,我岂不是害了项琳嫂少了一笔维持生计的收入。”

游小果说:“要追求爱情就要毫无顾忌,你去管项琳嫂为难不为难干嘛啦?她跟你又没有任何关系。”

凡一一说:“我看老庄你索性把酒吧女接到你的房子里去住,如此一来帮她省了一笔房租钱,既能讨得她的欢心,又能近距离接触她,也算是一举两得嘛。”

“不行。”庄大江坚决地摇着头说:“项琳嫂母女就靠她的那笔房租过日子了,我不能害她。”

游小果鄙夷道:“项琳嫂那种人过穷日子是因为她自己懒,上海街头工作机会到处都是,为何一定要固定工作,有劳保才肯干呢?打零工难道就低人一等了?我说她是活该。”

庄大江指指两个女人的鼻子说:“你们两个人啊毕竟还年轻,经历的风浪还太少,所以说话那么轻飘飘的。”

凡一一淡笑道:“就算碰到大风大浪了,船儿还是要在海上颠簸撒网的,难道遇到一点小波折,就躲在港湾里不敢出去,那就只能吃些小鱼烂虾,甚至饿死了。”

“哎,我说,”庄大江问她们:“项琳嫂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的境遇都已经这么可怜了,你们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看你们两个啊,良心都成化石了。”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门口有人按门铃,游小果去开门,走进来的是摄影师大政和李国沪的助理,两人一跑进屋里便跑到冰箱里找饮料喝。凡一一见往日里白白胖胖的大政今天却是红头红脑的一副红烧猪头相,双臂环抱着戏笑道:“大政,你们两个是不是刚刚享受完日光浴啊。”

大政一边灌着雪碧一边摇着手,满脸的苦笑。

庄大江也说:“你们老板昨儿是不是放你们假了,昨晚我请客吃饭,到隔壁去找你和小政,结果一个都不在。”

助理一屁股坐在沙发里,苦叹着说:“哎,别提了,这两天被几个小棺材给折腾死了,娘皮西,这脸上的皮肤火烧火燎的,今年春天刚花大本钱做的脸部护理算是白做了。”

庄大江问他们:“你们这脸上都是怎么啦?跟个电焊工似的。”

大政靠在冰箱边,敞开着冰箱箱门享受着从冰箱里飘出的冷风,他哑着嗓子说:“李国沪的一个侄子是‘上戏’的学生,暑假到了不回北方老家去,偏偏和一帮同学,还有几个音乐附中的学生玩起了新艺术体验。他们排了一出音乐剧准备公演,这两天正在为新戏公演做宣传造势。本来年轻人玩些新花样无可非议,可是这帮年轻人玩过火了,他们居然在莫干山路上玩起了行为艺术,哎哟,在这大热的天玩这要命的花样,这些小年轻玩酷也不该这么玩哪。”

游小果好奇地问:“都是玩些什么样的行为艺术啊?”

助理一脸古怪地说:“裸体走军姿,正步走——一二一,向右转,走得象模象样的,男孩女孩都一本正经地象个军人样,可他们是裸体呀,这象什么话。”

庄大江一怔道:“真的,连女孩都有?”

“怎么不是。”大政说:“也不能算是完全裸体,反正身上用油彩画着彩绘,要害部位用可乐雪碧罐串成的短裤胸罩给遮住了,每走一步,可乐罐乒乒乓乓撞击的声音可热闹呢?”

庄大江扶着自己的眼镜说:“这跟裸奔也差不多了,难道就没有交通警察或者街道管理人出面管管这事吗?”

助理摊开手说:“如果这事发生在南京路和淮海路上自然有人会管,可是这事发生在艺术家轧堆的莫干山路上就算不上什么古怪行为了,现在的艺术家什么怪行为都做得出,他们这一套已经算是小打小闹了,没人搭理是正常的。”

大政说:“李国沪只有这么一个侄子,当初他来上海上大学时李国沪答应那孩子的父母要照顾好他的,可是这孩子到上海一年,别的东西没学到,艺术家出格搞怪的歪脾气却染上了。你们看他现在闹腾的,玩起裸奔了,虽然没有电视媒体在报道这件事,但李国沪怕这事传到网络上被孩子的父母们看见,所以就格外紧张,这两天把他手下所有的人都拉到莫干山路去阻止那些孩子裸奔。可是别看我们这么多人,却闹不过那一帮小孩子,他们的脾气执拗着呢,说是为艺术抛头颅洒热血都不在乎,更何况是裸体乎。前一分钟刚劝他们穿上衣服,后一分钟便见他们又脱了下来,哎哟把我们折腾得。从昨天到今天,我们就在和一帮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们拉扯不清,从来没有这么累的。”

庄大江为助理泡了一杯菊花茶递上,又问:“那你们现在怎么又回来了呢?看上去那帮小孩子已经被劝止了。”

助理叹口气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的小孩子哪象我们这些八零后愿意勤勤恳恳干事,一步一个脚印地来的。现在的小孩猴精猴精的,他们见李国沪那么在意他们脱不脱衣服,又得知李国沪是‘YHY娱乐频道’的主要投资人,于是就和他谈条件:说是今天晚上他们的首演,李国沪必须邀请一些有名气的人来捧场。而且,他还必须请上能为他们的演出出钱投资的演出公司老板来现场观看。你看看这帮小孩子,自己没本事拉来投资人,首先想的不是自己的实力是否有问题,而是另走蹊径,靠拉关系走后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些小孩子将来踏上社会了怎么得了!”

游小果淡淡一笑说:“这又不是他们的错,这些观点还不是他们的父辈和现在的社会现状传授给他们的。”

对助理的话凡一一颇有同感:“现在的九零后已经很了不得了,更了不得的是那些零零后。我们公司总会计的女儿今年刚上一年级,说起话来比我们都还老屁眼,说什么‘奶酪不能多吃啊,奶酪吃多了就堆在腰里成脂肪了,一个女孩多脂肪,她的青春也就完蛋了。’还有哇,什么‘未来的世界是快餐速食的时代,象广东煲汤也可以用速食汤料来取代,更何况是人生。上班可以躺在床上上,这样就省了漱洗和交通时间了;谈恋爱可以通过互联网来谈,这样就省了浪费感情这档子事儿了;就算是生孩子,也可以通过交配银行来完成,养个孩子比养只金鱼还容易。’这些观点吓得我们一楞一楞的,你看看现在的小孩子,他们那些观点怎么那么超前啊!”

庄大江吃吃地笑着说:“那不过是小孩子的幻想而已,你一个做大人的怎么能当真呢。”

游小果却说:“那倒并不是幻想,将来的社会也许就是这个样,办公不用到办公室去了,这样就可以省了办公楼那笔巨大的租金;结婚用不着跑到民政局去登记了,在网上登个记,找个网上教堂就能完成一切结婚过程,既省钱又省时;人们的交往也用不着那么亲密了,通过手机和网络交往,也谈不上人情和世故了。未来的社会以人的个体为单位,而不是以家族、公司、集团为单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进一步淡漠疏远,人们的个性越来越孤独,一个人身边情愿有一大群猫狗和机器为伴,也不愿以人为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敌胜过友。也许未来就是这个样子。”

凡一一、助理和大政同声叫道:“悖论。”

不过庄大江对此倒颇有憧憬,他自己的个性就是如此的,如果未来人性发展得越来越孤独,那倒颇合他的口味了。

中午时分,李国沪打电话叫助理约请上《一锅麻辣烫》中的三名主角到“川妹子”吃天目湖鱼,一行人赶到餐馆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李国沪带着一名光头颅的雅皮士少年到场。这少年穿着限量版的《血色月光》(著名吸血鬼题材美剧)的T恤,光头头顶用黑色油彩画着路西华,左耳耳垂上并排荡着三只金坠子,皮肤白皙,相貌也很俊秀。那少年的目光与游小果的目光一对上,两人竟都产生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就好像吸血鬼碰上倩女幽魂,孤独的坟冢上长了一树寂寞的昙花,能在寂寞的月夜里彼此欣赏彼此。

李国沪指着光头少年介绍:“这是我的侄子李东胜,现在‘上戏’读书,”接着他先手指凡一一说:“这是我们《一锅麻辣烫》节目组的女主角凡一一小姐,是搞广告创意的,东胜,多跟这位姐姐学学,怎样从一个小职员走到总监的位置,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头开始好呢?还是一飞而跃跳上浮华好。”

废话,当然是一飞而跃跳上浮华好。当场众人都有这种想法,你李国沪不就是浮华人生的一个典型么,一个人一生有几多机会经历浮华生活的?一次够矣。

凡一一心里很高兴,毕竟李国沪是第一个介绍她的,说明在《一锅麻辣烫》剧组中,自己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主角。

接着李国沪介绍了庄大江,最后当他手指游小果的时候,李东胜说:“这位不用介绍了,大名鼎鼎的新世纪音乐旗手游小果,一周前一首鬼歌震撼了整个上海的原创音乐界,到现在她唱的那首歌还是我们新人乐坛津津乐道的一首经典曲目。”

游小果一怔: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成了新世纪音乐的领军人物了?就因为一首唱得走调走得一塌糊涂的歌?她特热爱Enya和Bandari,但从没想过自己有哪一天居然会与音乐大师画上等号的。

凡一一更是打翻了五味坛子,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自己倒底还是矮游小果一截,人家都已成沪上的名人了,自己呢?还无名无姓挣扎在古井死潭中。

庄大江竖起大拇指对李东胜说:“年轻人勇气可嘉,居然敢玩裸奔了,什么时候到中超上去裸奔一圈,那就是大勇气大智慧了。”

李东胜鄙夷地皱皱鼻子说:“就中国足球目前的臭水平,还不值得我们为它脱衣服。”

李国沪瞄了助理一眼说:“看来我侄子的事由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在这里我就不多费口舌了。今天请大家来吃饭的主要原因,还是想借诸位的名气为我侄子导演的新剧《吸血鬼之夜》捧个场。”

“我们的名气?”庄大江懵然道:“我们什么时候已经有名气了,我自己都还不知道。”

“《一锅麻辣烫》就是金字招牌,这挡真人秀节目如今虽然没有播出,但已经名声在外了,作为剧中的主角你们当然已经具有一定的知名度了。”李国沪又看着游小果说:“还有,游小果,为了提高这台青春歌舞剧的人气,我这侄儿想请你在此剧里友情出演,把你的大名写在海报最显目的位置上。”

凡一一瘪瘪嘴角,一肚子的不高兴。

“我不干。”游小果坚决地拒绝道:“我上台非出事不可,再说我哪会表演啊!我一上台就发怵。”

“是啊是啊,”凡一一接口道:“张经理那台被她搞砸的演出就是最好的例证了,那场演出后他丢了好几张合约,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气来。”

李东胜却说:“我觉得游小果的那场演出特精彩,我们把录像都录下来了,有时候研究其中的歌词和曲风,特别有个性。现在搞文艺创作就得弄出些创意来,老唱些人们耳闻能熟的歌谁不会唱,听多了好歌都成滥歌了。在艺术的多样性和个性化上面,北京已经走在了上海的前头,人家鼓励的是什么?鼓励的就是原创和风格。而我们大上海虽然人才众多,偏偏缺乏的就是这些,每场晚会请来的大腕人物虽多,但出演的都是那些老歌和经典,弄不出什么新意来,所以上海在潮流上虽然走在全国时尚界的前方,在艺术领域却落后于北京,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国沪皱紧眉头说:“你瞎诌些什么啊?北京是全国的文化中心,在文化领域领先一点是必须的,你以后想玩出格的艺术,尽管到北京去闹腾,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谁也不会来管你。你现在在上海,就得老实点上学,学点正儿八经的知识,别以为敢脱裤子就当自己老子天下第一,脱裤子算是创意吗?这是胡闹,你懂不懂。”

李东胜向他翻了个白眼,表示深度的鄙视。

李国沪对游小果说:“有些方面你必须谅解我,现在的年轻人玩的花样连我都看不懂,他们排的这场青春歌舞剧简直是狗屁不通,还闹着要名角来捧场以提高人气,叫我凭关系请好男儿或者快女什么的来做嘉宾,我就算真有这个面子,也开不了这个口啊!好在你现在在上海滩也算一夜成名的人物了,所以当我把你提上谈判桌的时候,他们马上答应了,这次无论如何你得帮我一个忙,无非就是上场露个面,念上两句台词,费不了你什么功夫的。”

游小果不乐道:“李国沪,你斗不过自己的侄儿,也不至于拿我当筹码啊,我和你什么关系也不是,你别以为请了一场电影,我就会把自己卖给你。”

李国沪一边涎笑着一边作揖道:“帮帮忙好伐啦?他们闹着要脱裤子搞什么该死的行为艺术,我要是不答应他们这些无理的要求,这些小孩子的裸体照说不定明天就传到网上去了,万一给孩子他爸,也就是我大哥看到,我以后就没脸见他了。”

李东胜在一旁说:“我爸才没你这么保守,再说我到十四岁的时候还是由他帮我洗澡来着,我身上哪一寸土地他没见过,才不稀罕看见我的裸体照呢。”

“他当然不稀罕你的裸体,他是怕全国人民都看见你的裸体。”李国沪训斥了侄子两句,接着又温言劝说游小果答应上场,说得嗓子都冒烟了,见游小果还是铁着一张脸不答应,只好转变策略,他表情古怪地问庄大江:“老庄,你现在还是自己遛狗吗?”

庄大江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剁椒鱼头一边感兴趣地看着他:“我现在有点事要忙,遛狗都是游小果帮忙遛了,你问我的狗是什么意思?难道也要请我的狗上场表演?”

“这倒不是。”李国沪乜斜着游小果说:“我是担心你那条小狗的性命啊。”

“这话怎么说的?”庄大江不解地问。

李国沪张口欲言,游小果赶忙在旁边干咳了一声,李国沪向她看了一眼,她向李国沪连眨了几眨眼睛表示屈服,李国沪“噢”了一声支吾道:“我是看你家小狗最近掉毛掉得厉害,所以才担心它的身体状况的。”

庄大江感动道:“难得你这么有心,连小狗掉毛都注意到了,现在这个季就是狗掉毛最厉害的季节,和身体状况无关。”

李国沪笑了笑,然后以得胜者的姿态转身对游小果耳语:“这么说你算答应了,丑话先说在前头,你是友情嘉宾,可是没有报酬的哟。”

游小果咬着牙说:“你答应我看过一次电影后就再也不谈起小狗的事的,今天又拿它来要挟我,你还要不要脸。”

李国沪嘻笑道:“我答应的是与你单独看一场电影,你上次兴师动众请了一大帮子人,那不作数。”

游小果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转头去与李东胜交谈去了。

李国沪不再纠缠游小果,再转头对旁边的凡一一说:“对了,今晚他们这个音乐剧首演,叫上你的那位张经理一起来。我答应我那侄儿的,到时请演出公司的老板到场观看,至于说演出公司是否肯投资,就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了,与我无关。”

凡一一自从发现自己籍籍无名之后,一直郁郁寡欢,这时嘟着嘴说:“与你无关,却与我有关,我要卖人情让张经理出场,没一点点好处我是不干的。”

李国沪皱皱眉头:“凡一一,你也想和我谈条件么?你要知道一个剧组里角色的戏份多少可完全操控在我手里。”

凡一一也不怵他,歪着脑袋说:“这根本就是两码子事情,你硬要拿一件事来压着我,显得你这人没男子气了。我看你拿自己侄子没辙,却拿两个女人来当筹码,你这好汉做得相当失败啊。”

李国沪咧开嘴笑了:“凡一一,有些地方我还是佩服你的,你这人小节上多心眼,气节上却是少根筋。现在这个时代是男人的有几个肯充好汉的,肯充好汉的只能去喝西北风。你没看到现在的男人都往‘宅男’、‘食草男’方向发展了吗?所以你想把风头冒过男人,机会不是没有,就看你是否能把握好了。”

凡一一口里含着一颗鱼丸,先慢慢咽下一半,感觉着那种舒服的鲜味顺着喉咙一滑而下,她侧转头对李国沪说:“你是大老板,有分量的话当然轮不到我们说,可是我至今对你的这部《一锅麻辣烫》还是毫无概念,你倒底准备怎么拍,以后准备怎样剪辑,总该让我们心里有个底吧。就让两个摄影师围着我们乱转,拍些无关痛痒的生活琐事,你这剧拍得也太没价值了。反正我现在是一头雾水,感觉上你把我们都当傻子在玩弄。”

李国沪从一坐上桌,一口酒水也没沾,这时手指击打着桌面说:“我这部《一锅麻辣烫》是部新概念的真人秀节目,概念一词你懂伐,玩的就是那种与众不同的境界。”

这时一旁的李东胜笑着告诉凡一一:“我家小叔准备投资一个以视频为主的网站,以后就是玩这种不高雅、尽搞怪的电视剧,哦,不,该改名叫‘视频剧’来赚取网民的点击率,他现在是拿你们在做一个尝试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桌上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瞪着李国沪,李国沪没想到自己的精心布局突然间被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给捅了出来,他先对李东胜连瞪几个警告的眼神,然后尴尬地对几个瞪着他的食客笑笑说:“小孩子家,尽在说瞎话,哎,你们别停下啊,快吃快吃,川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游小果放下手中筷说:“李国沪,你先讲讲清楚,这次拍的《一锅麻辣烫》真的不是放电视上播,而是准备放到网络上播映么?”

李国沪干笑道:“放电视上播映和网络上播映有区别吗?事实上网络上播映的范围更广阔,对打响你们的知名度更有好处。你们想想看,YHY娱乐频道最多也就在华东地区有点影响,也就上海附近几个城市有线电视网络转播YHY娱乐频道的节目。可是网络就不同了,这可是联通全球的互联网,全球各地的人们都能看到你们的精彩演出,未来媒体发展的趋势就是向网络上发展。我只是抢前一步占个潮流先锋,而你们呢,如果这次成功,你们也算是弄潮儿了。”

庄大江捂着火辣辣的嘴巴说:“话可不能这么说,电视上播的话好歹还有个尺度,有些不好的画面都会删除。如果放网络上播就没有栏规了,哎哟不好,凡一一和游小果连打几场架,我还夹在当中挨了几巴掌,要是这些画面传到网络上去,我以后还怎么出门哪。”

李国沪心想:要的就是你庄大江在两个女人之间煽风点火,凡一一和游小果互相撕咬的镜头,那才是真正的卖点。网民们爱看什么,小打小闹,生活琐事谁来稀罕你啊。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生怕游小果从此看扁了他。

凡一一却对此很有兴趣,她挨近李国沪说:“看不出你的脑袋那么小,动出的脑筋还很斯蒂夫·乔布斯的嘛。我还一直在奇怪,大政小政扛的摄影设备并不正规和高档,甚至有时连DV都用上了,这样拍出的片子能好看到哪里去。,原来你们不准备放到电视上播,而是改放到网络上播放啊。嗯,这个主意怪有趣的,你说说看,你这个网站计划准备投资多少,我能不能也参个股?”

李国沪圆滑地说:“现在不过是个概念,具体事项我还在考虑当中,搞网站这东西不像投资房地产,风险太大了。你也别急着参于进来,等到我把事情考虑成熟了,准备融资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到时候还希望你帮我介绍几个投资人呢。”

凡一一对投资男人有兴趣,对投资玩概念同样感兴趣。这时不仅答应晚上叫张经理来看首演,并且要求自己也能在首演上和游小果一样有表演的机会,对此李国沪不置可否,他看了看李东胜,李东胜歪着嘴巴说:“她上场不行,太老了吧。”

一句话震撼得凡一一眼泪汪汪的:太老了!我连三十岁都不到,就已成了旧社会的老婆婆了,这个时代,怎么发展得这样快啊!

青春音乐剧《吸血鬼之夜》的剧情其实非常简单,甚至很老套。就是一个女吸血鬼爱上了一个人类男子,于是沉浸在是否要把他转变成吸血鬼这个矛盾中。女吸血鬼是个贵族,家族中要求她另外嫁给一个更有势力的贵族,于是派出杀手去杀女吸血鬼深爱的那个人类男子,女吸血鬼一边要保护自己爱的男人不被伤害,一边又陷入自己的内心斗争中无力自拔,最后终于选择了走向阳光,在炽烈的阳光下化为灰烬。

游小果本不想掺和到一群蹦蹦跳跳,乳臭未干的孩子当中去。可是她心里还是有点认可李东胜的那种创新精神的,这台歌舞剧的时间并不长,从头到尾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因为情节并不复杂,所以孩子们把精力都放在了歌舞中,其中的歌词和曲子都是自己写的,虽然听上去很粗糙,但没有任何抄袭的痕迹,全部是自己的风格和演绎。前不久大剧院刚刚演绎过美国迪斯尼音乐剧《歌舞青春》,与那种高科技与表演艺术家华丽演绎的美国大戏相比,这台由本土小演员自排自演的小型音乐剧简直就是儿戏了。可是,游小果觉得贵就贵在这种敢于挑战,敢于创新的精神上。

游小果对李东胜可谓是一见钟情了,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按照凡一一的说法,那就是老牛吃嫩草,虽然双方的年龄相差并不是很大,但一个在读,一个已经踏入社会,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

虽然游小果口口声声说自己若是爱上一个人,那就要象闹革命一样不顾一切地去爱。可是事情真的出现的时候,自己又发怵了,毕竟话用嘴巴讲出口容易,换到实际行动中,首先先想到的是否有这种可能,如果没这种可能,那自己何必要去浪费这段感情呢。

在游小果的感觉里:李东胜就象大多数真正的艺术家那样,想法很幼稚,个性也容易冲动,在人情世故方面并没有沾染上李国沪的那种铜臭气。游小果与他很谈得来,谈的都是些什么话题呢?无非是世界的末日,人类的厄运,死亡的痛快,生活的无聊。游小果象找到知音一样的激动,她没想到自己那种被别人视为叛逆和不现实的思维方式在李东胜身上却能找到认同,她也没有想到短短的一顿饭居然让自己愿意跳到舞台上去当一具没有台词的僵尸。

傍晚时分,凡一一如约地带着张经理来到《吸血鬼之夜》的演出场地,令他们想不到的是:演出场地是在一幢即将被拆除的家用电器仓库里。诺大的仓库里空荡荡的,窗户破败,墙面斑驳。观众也不多,要么是些学生的家长,要么是些学生。没有正式的舞台,一排空纸箱把仓库隔成了舞台和观众席,观众席没有凳子,大家一律站着看演出。

凡一一看着仓库门口贴的那张手绘大海报上用莹光笔新鲜写上去的“友情出演——游小果”的时候,心里酸溜溜的不痛快,自己与游小果在电视上露面的机会差不了多少,为什么自己给别人的印象只不过是街头泼妇,而游小果则让人感觉是时尚达人了呢?毕竟穿着一身名牌的是自己呀!游小果算什么,她那一身衣服都是通过网购购来的,满身的脏话不说,还阴阳怪气的弄不清是女款的还是男款的。

张经理探头向仓库里打量了一眼,满脸的不屑:“就这种幼儿园级别的装备还准备让人去投资啊!你看看,音响是家用音箱,灯光是日光灯,这种表演不用看,也知道是不入流的。”

凡一一劝他:“你就当是看场滑稽戏解解闷,告诉你,今晚游小果要站在舞台当中扮僵尸,你权当看她出洋相寻寻开心吧。”

对这句话张经理很感兴趣,他游目向舞台区看过去,只见舞台上的那些少男少女们个个做吸血鬼打扮,鬼头鬼脑的,一时间也辨不清哪个是游小果。

凡一一在观众席上碰到了庄大江和正举着摄像机的大政,庄大江没有如愿以偿地请来吸烟美女,但他历来不会浪费到手的票券,所以还是把项琳嫂母女给拖来了。李国沪看到张经理后长舒了一口气,把李东胜和另一名音乐剧的负责人带到张经理面前简单地介绍了两句,然后如释负重地脱身出来,对他来说,这场闹剧就此跟自己不搭界了,至于说这些学生仔是否有能力留下张经理这个大东家,那就靠他们自己的实力了。

李国沪信步走到舞台区边上,见游小果正躲在一排纸箱子后面练习僵尸走路,身上左三圈右三圈裹着好几米的白纱布,李国沪吃吃笑着对游小果说:“刚才我听张经理对我那侄子说,只要他们答应让你在舞台中央一动不动地从表演开始站到表演结束,他就答应部分投资。”

游小果气得几乎吐血:“他真敢这么说?这家伙长得人高马大仪表堂堂的,却是一副小鸡肚肠。大不了我就不演了,我想李东胜也不会答应这种无理要求的。”

“这就很难说了,我那侄子为艺术可以脱裤子,把你卖了也不稀奇。”李国沪向后面招招手,叫大政过来拍游小果的模样。

游小果一边躲到纸箱后面闪开小政的摄像镜头,一边还在为李东胜辩解道:“李国沪,我看你太不了解你的侄子了,他为艺术可以献出一切,但还是有原则有尊严的。压根就不象你,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

李国沪嘻皮笑脸地说:“按照你的说法,我的灵魂既然那么丑陋,就算我想卖,估计也没人敢买哩。喂,看情形你和我侄儿很谈得来嘛,今天饭桌上唧唧歪歪话头不停,临走时还互相抛媚眼。我可告诉你,要脸的话就别打他的主意,你跟他差上整整一个辈分呢。”

游小果从纸箱后面探出脸来:“我和他也就差几岁,哪谈得上一个辈分,你别形容八只脚了好伐啦。”

李国沪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自己拎拎清爽好伐啦,你是我追的人,我和他差一个辈分,你当然也差上一个辈分了。”

“你这人真的很勿要面孔。”游小果尖声骂道。

“你这人真的老会占便宜,真的想老的少的一路通吃啊。”李国沪反嘴相讥道:“李东胜这小子是个浪子,女人爱上浪子,下场是很惨的,游小果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这种傻事吧。”

“我不是傻瓜,但我做不做傻事关你什么屁事,你管好自己好伐啦。”

小政的摄像机一会儿对准李国沪,一会儿对准游小果,心里感到好笑之极:李国沪这个花花公子碰到游小果这个薄情鬼女,两人可能擦出火花吗?

七点半,节目正要正式开演前,李东胜和另外那名负责人找到游小果,说是节目有点小变动,游小果还未待他们说完,已经嘎着嗓子在叫:“你们不会真的答应张经理的要求,让我在舞台中央呆站一个多小时吧。”

“不是不是,”李东胜微笑着说:“你是我们请来的嘉宾,我们怎么能要求你做那么出格的事情呢。”

游小果松了一口气,眼神柔柔地看着李东胜那张很青春很阳光的脸庞,心田里滋润润的,什么叫做真命天子,这就叫做真命天子。

可是李东胜又说:“事情是这样的,原来安排你在演出的中段时走到舞台上去,站在吸血鬼贵族身后扮演一个僵尸侍者,时间是十分钟。可是现在我们想做一个小的调节,就是在第二幕开场前你来表演一段独唱,我们来给你伴舞。”

游小果赶紧摇着手说:“独唱不行,我要走调,你们这些都是搞艺术的,听到了会笑掉大牙的。”

李东胜说:“这一点我们都帮你想好了,到时我们有人会躲在幕后唱,你只要站在前面张张嘴巴跳跳舞,对对口型就行了。”

“这……岂不是假唱了。”游小果犹豫道。

李东胜耸耸肩膀说:“没关系,这场演出本来就是玩玩的。观众不是朋友就是家人,他们不会在意的。”

游小果心里一个格登,她原以为李东胜对艺术是很执着很认真的,没想到也会冒出这么一句不严肃的话来,她又低低地问道:“那么,唱的是什么曲目呢?”

李东胜和另外那名负责人互相看了一眼,同声说道:“《喜羊羊和灰太郎》的主题歌。”

游小果张大嘴巴楞了好一会儿才喘过一口气,她心里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张经理存心在刁难自己,要自己演喜羊羊。她怒目向观众区中间看去,正见到张经理和凡一一看着自己怪怪地在笑。游小果心里很气忿,鼻孔里抽着冷气说:“你们这台表演明明是吸血鬼题材,怎么突然冒出一首《喜羊羊》来,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嘛。”

李东胜面露尴尬,但他还是保持着微笑说:“我们这台节目本来就不是很正式的,中场加场助兴节目给大家解解闷又有什么不对。”

游小果面色有点难看了:“你加助兴节目给大家解闷无可非议,但我可不是小丑,我可不想表演这种小儿科的节目。李东胜,你们是搞创意的人,怎么就因为要迎合那个张经理的一句无理要求,就轻易地放低自己的追求标准呢。”

李东胜支支吾吾道:“我们这场表演又不是高雅艺术,最终目的还是要追求商业效益的,再说加场助兴演出跟张经理有什么关系?”

“你别瞒我了,”游小果咬着牙说:“张经理跟我有过节,他今晚存心想整我,这件事你的小叔李国沪已经事先警告过我了。我只是没想到,象你这样情愿为艺术献身的未来艺术家,居然会逢迎他的那种低级趣味条件,中午吃饭时你给我的印象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李东胜脸上的微笑有点挂不住了,他皱皱眉头说:“玩艺术也得先填饱肚子,有了足够的资本才能继续玩下去呀。张经理答应我们,只要你能在今晚表演灰太郎,他就帮我们安排在正式的舞台上表演六场,并以最低的价格租给我们舞台设备和音响器材。你想想看,一个暑期我们能上正式舞台表演六场,这对我们来说是多大的成就啊!而且经济效益也很可观,有了这笔钱,我们能把这部音乐剧排得更完美。”

游小果细着嗓子说:“你们获益了,那我呢?我的人格被蹂躏了。李东胜,真正的艺术家都是穷光蛋,只有物质上潦倒了,思想境界才能登上一重澄净的新天地。一个艺术家一旦为钱而艺术,那就是媚俗了,你懂不懂这个道理。”

李东胜歪歪脑袋说:“那是你个人的理想,人的肚皮都填不饱了,哪还有思想可言。我看你把艺术太纯粹化,太理想化了。”

听到这里游小果对李东胜的好感由天堂摔到了地狱,她忿忿地扯着身上缠着的白纱布,撅着嘴唇对李东胜说:“你想填饱肚子就别来打我的主意,我告诉你,我不干了。”

李东胜赶紧伸手拉住游小果,不知怎么的,当他的手碰到游小果的肌肤的一瞬间,游小果感觉到一股热力从他那只大手的手掌心传遍了自己的神经的每个梢节,说不出的迷恋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可是,一想到这个自己如此迷恋的男孩居然会屈从于张经理那么龌龊的男人时,一股冰冷感瞬间把李东胜的热度给冻结了,她重新振奋力量,挣脱了李东胜的抓握。

李东胜跟她打商量道:“你可以参于我们的所有演出,我们给你分红怎么样?”

游小果对他做了个鬼脸:“我不——稀——罕。”说完,调转屁股,一脚踢开拦在前面的两只空纸箱子,昂首挺胸地走出舞台区,李东胜在她身后连连挽留了几声,她始终没有回过头去。

她从仓库边上绕开观众席向仓库边门走去,在门口的时候庄大江拦住了她:“嘿,小果,”庄大江喊道:“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演戏了么?”

游小果怨怨地向舞台区方向投去一瞥说:“我没那个闲功夫陪着一群小毛孩玩搬家家,无聊。”

庄大江瞅瞅她的面色,关切地说:“怎么啦这是?看你的脸色,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了。”

游小果摸摸自己的脸说:“我能受什么委屈,能让我受委屈的人还没从娘胎里钻出来呢。”

游小果越是否定庄大江越是肯定自己的判断,他“噢”了一声:“是不是李国沪那个侄子欺负你了?我就说嘛,李家都是劣种,没一个好东西,你跟他们这种人生气,那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平白无端地惹上一个心理健康的毛病,犯不着。”

游小果努了努嘴巴,埋头要往门外走,庄大江赶紧拦住她说:“你受了一点委屈就要逃,就不象你游小果的个性了。”

游小果否认道:“我不是要逃,我就是不想看见某些人的嘴脸罢了。”

“那和逃避有什么区别。”庄大江坚持道:“如果我没带项琳嫂母女来,你要走我马上陪你走,可是现在不行,我还必须陪她们母女看这场演出呢。不管好看不好看,项小妹感觉很新鲜。还有,你现在表现得越失意,凡一一就越得意,你总不会希望看见她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生活在蜜罐子里吧。”

这句话倒提醒游小果了,事实上她现在所伤心的是对李东胜的爱来得快,去得也是那么神速,这远远违悖了自己当初对爱情的理想。追根究底埋下这个祸根的还是张经理,要不是他提出那个要自己演灰太郎的馊条件,自己和李东胜之间的爱情神话说不定还能再轰轰烈烈一些,就算最终不成,自己好歹也会感到不枉爱过一回了。

想到这里,她用满是挑战的眼神向观众席中央的凡一一和张经理打量过去,这一刻的游小果,又重新回到原来的状态上来了。庄大江这个人看上去懵懵懂懂,大事拎不清,小事拎过头,可是有一点他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凡一一和游小果都是斗志昂扬的斗士型人物,生活中的有些坎也许象项琳嫂那样顾虑多的人会跨不过去,可是对于她们那两个女人来说,再大的坎也高不过她们的斗志,她们总有跨过去的那一刻。

这时舞台区的音乐响了起来,音乐剧正式开始了。

游小果气昂昂地穿过观众走到凡一一身后时,凡一一正把张经理和李国沪硬凑到一起谈论李国沪的新网站计划,看到游小果黑着一张脸走过来,凡一一撇开两个男人挡在她的身前戏谑道:“哟——我们的大明星怎么走到台下来了?是不是演技不过关,演不好灰太郎,被他们那些小孩子赶下台啦。”

游小果指着张经理宽厚的背影说:“凡一一,你跟这种男人玩,以后惨哭的肯定是你,信不信我这句话。”

凡一一不屑地皱皱鼻翼说:“能让我哭的男人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游小果,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打击,现在拿我的男友来挑刺来了?”

游小果说:“我不是来挑刺,我是就事论事。张经理这家伙品行太歪,好端端的一群艺术少年都被他给耽误了,投资不投资可以好好谈,为什么把我也牵扯进来?他跟我有仇,也不该拿一群小孩子当卒子来算计我。”

凡一一笑了起来:“你别说得这么严重好不好,现在的小孩本来就是好吃懒做,专爱找捷径的,张经理只不过是利用了一下他们急于求成这个缺陷跟你开个不伤大雅的玩笑而已。再说你和那些小孩子又没有签什么卖身契,演不演还不是由你自己决定,看来你现在是不准备演了,这倒真帮了张经理一个大忙了,他本来就不想投资到这些不成熟的小孩子身上去的。”

游小果火津津地哼道:“他投资不投资是他的事,反正他刚刚冒犯到我了,这口气不出我是不甘心的,我得找他评个理去。”

凡一一两手叉腰拦在游小果身前说:“你想找他出气还真得先通过我这一关再说。”

游小果满眼鄙视地嘲笑她:“你这样护着他,不过是在护着一只白眼狼而已,别人是不是真的爱着你,那还很难说哩。”

凡一一也轻描淡写地说:“不过认识几天的男人,本来就谈不上爱这回事,不过既然我和他现在好在那里,就不容得你来搔扰他。游小果,你跟我有仇那是前世里注定的事情,我们之间可以慢慢算这笔帐,但你勾引我前夫在先,昨晚又动手打我现在的男友,很显然这些都是冲着我来的,我们这笔仇就不能慢慢算了,而是应该速战速决,省得拉拉扯扯一大串。”

游小果哭笑不得,凡一一说的这些理由本来就很牵强,原本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到了凡一一嘴里便成了仇怨的根由了。不过游小果是那种不屑于解释的人,特别是对凡一一,更是懒得多费口舌,她冷冷地迎着凡一一的眼睛说:“你想怎样速战速决?打架么?我奉陪。”

凡一一摇摇手说:“打架这事太低级,再说李国沪这家伙巴不得咱们多打两场架,他好传到网络上去赚取点击率,这事儿我们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再打架,就是明知他设陷阱还往里面跳了。不如这样好了,庄大江明晚要到‘丫儿丫酒吧’去找那个酒吧女,到时肯定拖着咱们一起去,既然到了酒吧就得喝酒,我们就一杯碰一杯地拼酒怎么样?谁先趴下谁算输,如果你输给我,以后就再也不许骚扰与我有关系的男人,包括我的前夫和张经理,你说这个主意好不好?”

游小果犹豫了半秒钟,说实话自己有多少酒量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从没正儿八经喝过酒,也就没有醉酒的经验。不过如果不答应,明显就是在向凡一一示弱,这一点是游小果万万不肯的,于是她冷笑着说:“你光光说你赢的事了,要是你输给我了呢?”

“我要是输给你,以后见着你哈着腰低着头走开,绝不跟你争一寸地,这样总公平了吧。”

游小果觉得这个主意自己没理由反对,再说自己与鲁大夫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发生,也只有凡一一在那里神经过敏,于是她很肯定地答应了。

李东胜排演的这场青春音乐剧实在很乏味,无论是音乐还是表演都是很次级的业余水平,一群少年多半是在跳街舞,谈不上艺术水平,看来游小果是高估了李东胜的能力了。当然,张经理也不可能与他们签约,但那些少年们并不在自身上找失败的根源,而把失败的原因归结到游小果身上,在他们认为,就是因为游小果不愿演灰太郎,才让他们失去了一次成名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