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过,月亮便一天天细瘦下去。碧绿的梧桐叶转眼就斑斓起来,日色亮烈的日子,满树灿金,耀目得似所罗门王的宝藏。
秋意越发浓稠,又到一年一度收割爱情的季节。
私下里,连成立辉这样木墩般的人,都说了好几次,他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越发稳定了。当然,他口中的稳定是指,我们的电话越来越少,约会时间越来越短——在他眼里,这代表我对他事业的理解与支持,更代表我们的感情从高烧的少年维特似的狂热,终于降温回成年人的理智。
立辉说这话的时候,我暗自好笑。难道我和他还有过爱情高烧期?难道我们不是一直都用成年人的理智与隐忍在维系这段感情吗?
当然,也许在成立辉心中,我们恋爱初期,那犹犹豫豫的试探与暧昧不清的性暗示,的确算得上热烈了吧。
没有人生来便感情寡淡,立辉当然也有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爱恋。但再浪漫的爱情,最终也会败给现实。
我刚认识立辉的时候,他正拉着我一个朋友喝闷酒。原因很简单——他女朋友嫌弃他没钱没房,跟一开宝马7系的男人跑了。
我身上没钱,又想喝免费酒,便坐下来,将桌上的酒悉数倒入自己杯中,顺口安慰他:“女人嫌你没钱,总比嫌你长相猥琐、人品不好、有狐臭、大肚腩、香港脚、没情趣、秃顶以及没文化好得多。毕竟你只有没钱这一个缺点,而这个缺点却是可以改变的。”
当时正喝得眼圈潮红的立辉,立即幡然醒悟,豪气地开了一瓶轩尼诗请我喝。
然后,他便有意无意约我,而我正好处于空窗期,理所当然便被他约了去。反正,我从来不介意男人穷。
如果你能大方到,可以和别的女人一起花同一个男人的钱,那你就有资格嫁个有钱人。因男人钱太多,总会多找几个女人帮着花,否则就没成就感。我自问心胸狭窄,立辉这种介于有钱和没钱之间的,最妥当。
可是,当初愿意为女友深夜买醉的立辉,却从此奋发图强,赚的钱越来越多,但那一份愿意为女人惆怅思量的情怀,却再也没有了。
周六,立辉的一个哥们儿结婚,我跟着他去赴宴。我特意挑了条裸粉色的软缎裙穿上,裙子薄薄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肤。
“裙子很好看,什么时候买的?你就该像今天一样,多打扮打扮。别整日牛仔裤T恤,比学生还朴素。”立辉难得同我多说两句家常话。
可是,我却听得心中钝痛。这还是去年立辉难得一次陪我逛街买的,他竟然不记得了。
我只得苦笑。他从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悲伤、爱什么颜色、喜欢何种花,对哪款酒情有独钟,钟情什么口味的咖啡,失眠时彻夜听哪首曲子。生计已经耗去他全部精力,他哪得闲工夫,关心一名女子的闲情逸致?
我偏偏头,对他说:“你喜欢,我以后多打扮。”
他满意地笑笑,“以后站出去,总要有个律师夫人的样子。”
我也做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仿佛不远的将来,我真的就是个名律师的妻子。
婚礼照例吵吵闹闹,花团锦簇,别有一派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