皙敏坐下来,将那购物袋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部倒了出来,堆在我桌上,薯片、巧克力、蛋糕、饼干、蓝莓干……乱七八糟一大堆食物。
“看,还是我好吧。知道你手不方便,就给你买了一大堆好吃的。”皙敏献宝似的将那一大堆垃圾食品推到我面前。
“好吧,谢谢你。”我指了指那昂贵的蓝莓干,“如果换成新鲜的,我会更感激你。现在它们像失去生命的木乃伊,别说维生素,就连水分都被榨干了。”
“可是照样很美味,不是吗?”皙敏一点都不在意我的奚落,她有自己的主见,情绪很少受人影响——除了她的老公聂小生。
“说吧,你今天来看我,有什么目的?”我呈大字形半躺在沙发上,想赶紧进入正题,好尽快把皙敏给弄走。
我知道,皙敏这种有求必应的大小姐,人情世故都懂,却从来不屑于遵守,而且她认为探病是最虚伪的一种表现。
很多次,我邀请她去看望我们某个生病的熟人,她都一口回绝,“如果我病入膏肓,我宁肯蓄足力气对抗病痛,而不是去应付那些毫无用处的问候与同情。而且,你还不能确定某些人是不是来看笑话的。况且病人都很憔悴难看,还是给人家留点尊严和隐私吧。”
“嗨,我就是来看看你的手——不是不方便嘛!”皙敏谄媚地挤到我身边坐下。
她的重量,让沙发结结实实地陷下去。这种看得见“重量本体”的下陷,让我心里略微踏实了点。和阮致远在一起,那种不真实的违和感,我还是无法真正适应。
“和小生出问题了?”我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想拍拍她传递我的安慰,可是还没用力,掌心的锐痛就传过来,提醒我我才是需要慰问的那个人。
唉,我的大脑,永远比身体的反应慢半拍。
“净植,还是你最了解我。我连开场白都省了。”皙敏跑进厨房替自己冲了杯咖啡。
“噫?有人来过吗?”皙敏指着阮致远随手搁在蒲团上的围棋盘。
“没人啊。”我心里一慌,赶忙否认。
“那你跟谁下棋?”
“我、我自己啊。”我故作理直气壮地挺起胸——可惜太平了,气势白白打了折扣。
旋即,皙敏又看见了那两只空啤酒罐——她的视线在上面停留片刻,我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加剧。
“你一向只喝一罐啤酒的。”她的眼皮垂下来,“是手太疼了吗?”
“哦不,我只是无聊。”我不得不又开始撒谎。
“可怜人。”皙敏俯下身,半拥抱了我一下,“你就是太寂寞了,我该多来陪陪你!”
我为这个拥抱汗颜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造反了——我哪里寂寞了?
我不得不从她的同情里挣脱出来,带着我因欺骗而生的负疚感问:“皙敏,还是说说你和小生吧。”
皙敏果然被我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哦,对。我和小生出问题了。”
“又怎么啦?”我印象中的聂小生最是温和讲理,说话也极斯文,丝毫不具备攻击性,是谦谦君子中的君子。
“因为我爸爸。”皙敏叹口气。一向活泼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里极浓的怨妇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