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从书架上翻出一部非常沉闷的法国文艺片。是那种若不是你吃饱了饭,无聊到非要从自己身上找出几只虱子数数的境地,就完全无法看完的大闷片儿。
没想到,阮致远居然捺着性子陪我看完了。而我竟然也靠着时不时瞄一眼歪坐在沙发上的无头T恤所激起的亢奋,将它看完了。
其间,我无数次地想,一个寂寞的女人和一件无头T恤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片的场景,在任何人眼里,都能构成一部惊悚文艺片了吧。
末了,我还逼他同我讨论。
“你对这片怎么看?”我抛出一个很大的问题,等待他从各个方面将它填满。
“典型的文艺片。”他回答得很巧妙。
“什么是典型的文艺片?”我继续用问题套他。
“以一个理科生的角度来看,文艺片就是所有拥有拖沓的节奏甚至没有节奏,莫名其妙的剧情甚至没有剧情,神经兮兮的对白或者没有对白,神情寡淡的演员甚至没有演员……的闷片的统称。”白T恤认真解释着。
我简直能透过T恤领口虚无的空白,看见一对好看的、理性的浓眉,正努力皱出一道具有文艺气质的褶皱。
我为这个答案拍手叫绝,“你知道吗?你是第一个肯陪我看文艺片的男人。”
“看来,你身边的男人艺术细胞有待提升。”他笑起来。
我皱皱眉,“可我讨厌文艺腔的男人。”
“文艺腔同文艺细胞是两回事。”阮致远立即反驳我。
我搜肠刮肚寻找对策。
也许是多年来,我们俩都欠缺一个好的谈话对象,彼此竟然对“抬杠”这件事情乐此不疲,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废话要倾诉。我们你来我往,聊得十分投契,连瞌睡见了我们都绕道而行。
十一点多的时候,立辉终于同他的客户纠缠完毕,打电话给我。我赶紧抛下我的同屋,溜进卧室,咔嚓锁上门。
“净植,你怎么没回父母家?手伤了可不能沾水。”
“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我淡淡地说,刻意保持某种情绪化的距离,只为他迟来的慰问。
“需要我陪你吗?”立辉放低声音,呼吸喷在听筒上,仿佛直接吹到了我脸上,“想吃什么?我给你买过来。”
此刻,他下午的冷淡所带给我的轻微抵触感,被他唇齿间吐露出来的略带关怀的热度快速打消了,如同长街上好不容易聚起的一点雪,被温温的太阳一蒸,便不争气地消融了。
“你忙到现在?”我没骨气地将我的关心偷偷摸摸放出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