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缓缓升起,房间浮游着一层朦胧的薄光,我半躺在沙发上与阮致远聊天。若是有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以为我在自言自语。
因吃了丰盛食物,我体内的血液尽数涌到胃部,加上受伤大量失血,又受了惊吓刺激,折腾了一整宿,我不知不觉便乏了。
在说什么话题的时候,我睡着了呢?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只觉梦中岁月悠长,安静平和,不似往日杂乱无章。蒙眬中,有一条细绒薄毯覆在我身上,动作轻缓,不具惊扰。我弯弯嘴角,沉入梦中。
这一觉,香甜深远,梦里我甚至依稀看见了阮致远的轮廓,粗眉深目,十分英挺。
一觉醒来,果见身上盖着条奶咖色薄毯,上面隐隐有adidas男士沐浴液的味道。那味道轻轻暖湿我一向坚强如盾的心房一角。常年以来,都是我扮演照顾人的角色,此刻有人替我盖一床薄毯,竟令我受宠若惊。
“醒了?”阮致远的声音响起。
“哇……”我吓得差点自沙发上跌下,我拍拍心口,“喂,你不要忽然说话,吓人一跳!”
“那你要我怎么做?”听得出他在忍笑。
“说话前提示一下!比如……”我想了想,忽然意识到,我根本看不见他,他发出任何响声,都会冷不防吓我一大跳。谁让我本来就是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一惊一乍的胆小鬼呢。
“比如什么?”
“比如……我想不出来!”我皱起眉头。
“皱眉头会长皱纹!”阮致远故意气我。
很有效果,我果然不敢再皱眉头。
阮致远煮了番茄鸡蛋银丝面给我吃,由他一口口亲自喂我,我兴高采烈地举起两只手嚷:“我觉得自己好像残废。”
“对不起。”虚空处是阮致远充满歉意的声音。
“嗨,我开玩笑呢。”我赶忙安慰他,“你看,这样我还不用上班!”
话音刚落,电话就响起来。
手机像长了翅膀自动飞到我耳边,我老板赵磊的声音从电话里头传出来,“净植,你什么时候来上班?那套脚本,明天就得交了。”
我赶紧解释:“我的手受伤了——”
“手伤了,又不是腿断了、脑残了!两天没见你人影了,赶紧来!”说完赵磊挂断电话,根本不听我回应。
在此人手下讨口饭吃真不容易。
“我得去趟公司。”我对着空气说,还真不习惯眼前没有一个具象化的说话对象。这让我感觉自己看起来像臆想狂,对着一片虚空表演独角戏。
“可是你的手——”
“没关系!”我耸耸肩,“去趟公司,让老板亲自看看我的手,他才不会以为我是故意装病不上班。”
我回卧室,关上门。
末了又疑心阮致远会跟进来,故意大声嚷:“你在哪儿啊?”
“我在客厅啊。”他的声音嗡嗡地隔了门传进来。
我这才放心。跟个看不见的人生活在一起,真得千般小心,否则一点隐私也无。
我忍着剧痛,笨拙地将身上血迹斑斑的衣裤褪下来,再换上干净的。
在阮致远的再三叮嘱下,我打了辆出租车到公司。
果然,一看到我包成粽子样的手,再周扒皮的老板也不忍心继续奴役我。
我坐下来,口述广告脚本,让同事代我打出来,便告了三天假,回家休息。
刚要出公司大门,皙敏听说我手受伤了,匆忙从隔壁扑过来。
“喂,你怎么把手伤成这样啊?”皙敏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