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越聊越有兴致,不知不觉,阮致远的人生已被我了解了个大概。原来,阮致远五年前便搬进这屋子,由于平日不方便外出,秦朗便替他请了连婶,代劳日常采购等琐事。而秦朗也时时照顾老友。
“有友如此,我复何求!”阮致远半开玩笑,声音里倒真是情真意切。
这晚,我们聊到天际发白。
晨曦自铅灰色云层间透出来——
太阳照常升起,又是亘古不变普普通通的一天。
可对于我来说,这一天是我生命中泾渭分明的一道分界线。
就这样,在这间完美无缺的Dream House里,我终于与命中注定的那个惊世骇俗的男人相遇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逃跑、没有告密,也没有抗拒……
竟是那样自然地接受了他和他的秘密。
我原本平淡乏味的生活,突然就进入了光怪陆离的科幻世界,好像我前半生所有的平凡无奇都是为了迎接这个突如其来的大逆转。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我。或者说,我终于将直面真正的我。
秦朗不便久留,起身同我们告辞。
他一走,刚才还有薄薄欢娱之气的空间,便立即沉寂下来。
我对着一片虚空,一时倒不知该说些什么。骤然得知如此奇幻之事,我一兴奋,浑然忘记恐惧与惊异,此刻秦朗一走,生的气息似乎也连带被捎走。
面对空无的房间,我很难相信,有个同我一样会哭会笑会呼吸会心跳的大活人,正坐在我身边——不,也许是立于我身前。
见我迟疑不肯开口,阮致远主动打破沉寂,“现在天色已早——”他故意将“天色已晚”换上一个“早”字,“你是要回房休息,还是来杯加了鲜奶的热咖啡?”
若是虚无,又怎会狡黠地玩文字游戏?我心绪略微平静。刚刚才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件,让我此刻去睡觉,简直比让我去死还难。而且,因为手伤,这周恐怕都无法开工了,正好偷懒休息一阵。
“喝咖啡吧。”我伸一伸手,力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很快,我听见咖啡机隆隆转起来,只一会儿,杯子便飞到我面前,停驻在空中。换作以前,我定会尖叫着晕倒。然而此刻,尽管此情此景十分奇突,我却仍能勉强维持镇定。
我伸出手,想用手抱住那杯子,可是无奈,隔了厚厚的纱布,一点力道也使不上。
“我来吧。”声音一落,杯子徐徐飞上,升至我嘴边,我一时不明就里。
“张嘴。”
我被声音蛊惑,傻傻张大嘴巴,那杯沿便递过来,一口热辣新鲜的咖啡夹着浓浓奶香涌向我唇舌。我大口咽下。浓醇与柔滑瞬间涌入我紧绷了半夜的身体,滚烫的香味透过血液为我舒展开所有紧张的毛孔,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等过了片刻,我才反应过来,是阮致远在喂我喝咖啡。这等待遇,当年我食物中毒,吐得肝肠寸断,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也未能享受到,没想到如今只略伤双手,竟然可以安然享用。我心念一闪,竟然被呛得剧烈咳嗽,刹那呼吸憋促,双颊顿时一团赤热。
一双手拍上我后背,有力而不失温柔地替我捶揉,“慢点,你若呛死了,我又该沦为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