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她骨子里的血性被激起,既然他已经铁了心,再强留下他,让他陪自己做戏,落在他眼里,岂不是更像一场荒唐的笑话?
她躲进公司的厕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终是下定了决心。
她请了半天假,买了几支香槟,又去做了头发,细细打扮了一番,继而藏好眼睛里的憔悴与脆弱,在家里耐心地等小生。
夜色四合时,小生回到家。
站在庭院里,他已经看见窗户里没有灯光。外墙上密密麻麻干枯的常春藤,勒得整栋房子都要窒息一般。
皙敏还没回家?不知为何,他有点失望。
他轻轻推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他并没有急着开灯,而是站在门口,略略呆怔了片刻。
黑暗中,家具似蛰伏的兽,散发出晦暗不明的气息。没有皙敏的轻声笑语,没有热烘烘的暖气,没有黄融融的灯光,房间里是无边无际的空寂。连水仙的香味都是冷的。
离婚后,等待他的,应该就是这样的一个家吧。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忽见,沙发上一道暗影微晃,吓得他出了半背冷汗。
那人静静坐在黑暗中,窗外路灯的光隐约透进来,为她勾出半个剪影,单薄的身影被庞大的黑暗衬托得分外脆弱,仿佛一阵风吹过,就可以将她吹散。
“皙敏?”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急急去开灯。
啪——暖黄的灯光驱散黑暗。
明亮的客厅里,皙敏嘴角挂着半个笑容,脸上并没有半分他想象中的潦倒失意。
许是上了更精细的妆,她脸上反较平日多了些光彩,给温柔的神情添了几分清明,但笑容还是暖的。
他松了口气,但直觉告诉他,她今晚哪里不对。
“怎么不开灯?”他自己也没察觉,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关切。
“想事情入神,忘了。”她抱歉地笑一笑,站起身,“饭菜都好了,我去端。”
吃饭的时候,她频频替他夹菜,又开了一支香槟,与他对饮。
香槟味道醇美,气泡咕咕上冒,在郁金香似的酒杯中连成一道道珍珠串。
酒过三巡,他觉出一些不对。皙敏喝得太多,笑得太过频繁,那双月牙眼弯了又弯,连他都替它们累得慌。
是呀,若笑得真心实意,那弯弯的笑眼怎会令人觉得疲惫?
“皙敏……”他忍不住唤她,却终是不想破坏这融洽的气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想说什么?”
“没什么。”
“小生,你就是半点心事都不愿意同我讲,我们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皙敏叹了口气,弯月眼里忽然便盈上了几分水汽。
“怎么啦?”小生忽然心中一窒。往日里看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多了,只觉得烦腻,可今日,她强笑忍泪的样子,反令他不忍。
“小生,我们的约定,就到今天吧。”皙敏小声说。
像是反感自己的态度,又或是怕自己反悔,她又稍稍提高声线,重复了一次,“就到今天吧。”
这一次的语气,稍稍强硬了一点。
但话一出口,就似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连肩膀都微微塌下了。
“你是说——”小生有些不可置信。
“是的。”皙敏点点头,眼睛微微合上,一串眼泪便滚落下来。
但很快,她便抬手擦去,又强自绽开一个恍惚的笑容,“为我们今天做最后一日夫妻,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