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皱眉,一向冷淡的声线,腾出一点热气,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或者,他也有留恋?又或者,他也想要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的收尾?
聂小生性格一向沉默寡言,如果不是他英俊得不似真人的容貌,恐怕不会有女人愿意多看他两眼。
他们初相识,我便警告过皙敏,小生的性格,远远不如他的外貌那么吸引人,生活中的他,务实有余,情趣不足。皙敏却对我露齿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喜欢他的内敛。太漂亮的男人,活泼起来没有安全感。
彼时,她眼中的聂小生完美无缺。
谁知,与这样一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男人一起生活,其间的索然无味,足以浇灭一个女人对婚姻的全部热情与幻想。
立辉如此,小生更甚。
谈好协议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是呀,都要离婚了,还怎么在同一个屋檐下扮演恩爱?
谈好协议后的第一个星期,屋里的气氛怪异得令人难受。
没有了争执,却也没有了情分,皙敏想象中的平静安宁的生活氛围,变成一种沉寂。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植物枯死后缓慢变质的气息。不管两人以何种方式说话、做事、对视,这种腐败糜烂的味道,都始终萦绕在两人之间。
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了整整一周,直到一个星期以后,小生做了一件令皙敏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若不是事后小生细细同她交代始末,她根本想不到小生迂回叵测的思量。
那日,聂小生向银行提交了离职报告。
不知为何,办完离职手续,走出银行的大门,迎着干冷的风,看着满地枯黄的落叶,他忽然松了口气,一向绷得如拉满弓的背终于松懈下来。
一阵风吹过,卷起残叶至半空,一时间枯蝶翻飞,久久不落,像突然生出了精魂。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曾经新婚的他,也有过这样的意气风发。可是,自身没有能力腾飞,风再大,也有落下来的一天。
小生又生出一股萧瑟之意。
但转念一想,尽管前路茫茫,但婚姻、事业,他都不再依靠她了。他再也不欠她的了。
略微彷徨一阵,他心头又多了几分松快,仿佛这两年压在肩膀的层层桎梏,终于卸掉。
他对着灰蒙蒙的天,用力吐了口气,一团白雾聚拢又散开,仿佛他和皙敏的婚姻,那么虚妄、短暂,如镜花水月一般。
他又觉得,其实他还是欠着她。
就这样,他拖着时轻时重的步子,缓缓走回家。
到了家门口,天已经黑透了,家家户户的灯都亮起来,暖暖的橙色酝酿着温馨与宁静。
以前,他也憧憬过婚后的生活。可惜,温馨与宁静他都没有享受过,婚姻就已经到头了。
婚姻对他来说,只是一场可借力的风,却最终让他栽了个大跟头,又重新被打落凡间。
这小小的别墅间,三个月后,也和他没关系了。他竟然忽然有些留恋。
庭院里一株老蜡梅,静静开着,颇有一些孤高清冷之意。
曾经,他以为他也是清高的,却原来还是不能免俗。
自从结婚后,他便有些厌弃自己。
现在,他觉得一切都看透看破,可以轻松放下,却原来还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