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回视线,拿出香烛点起来,望着袅袅的青烟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她拿出纸钱,蹲身烧起来,“致远,我来看你了。这次给你多送点钱,你那么爱享受,不知道在下面钱够不够花?我给你烧部车,这样你去哪里都方便……”
我默默地看了身边的空白处一眼。听到这样的话,不知阮致远心中作何感想?我下意识地伸手向旁边探去,一下便触摸到一只微微颤抖的冰凉的手。我用力握住那只手,将我的体温毫不吝啬地传过去。
“致远——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没有走,你还在我旁边。我有时候真的可以闻到你的味道,也好像可以听见你说话。我甚至觉得,只要一伸手,就还能摸到你。他们都说这是我的幻觉——可我真觉得你一定不舍得走。一定还陪着我。他们都说,活人太过强烈的思念是对死人的困扰,亡灵会无法安息。我知道我很自私,我应该让你安安静静地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这两年,我的病好了很多,可是我还是觉得你在我身边——致远,你仍然不放心我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有男朋友了,很快还会结婚。他是我的心理医生,他懂我。你放心吧,他会照顾好我。你不用再守着我了,在那个世界,好好生活吧……”
宋懿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来,像一泓小溪,怎么也流不到尽头。那瘦削的肩膀微微抽动,令人不忍睹视。
阮致远的手抖得更加厉害,我甚至听到一声浓重的鼻息。
“致远——是你吗?”流泪的女人抬起头,惊慌而充满迷惘地看向周围。
一阵风吹来,倒卷起纸钱的灰烬,那灰烬瞬时便像来自地狱的蝴蝶,四散着飞去。
“致远——”她低声轻唤,简单两个字,却哽咽如杜鹃泣血。
我用力拽了阮致远一把,带着他连退了好几步,示意他收敛一下情绪。
这时,那个我们都见过的男人,从远处疾步走过来,一把抱住宋懿,轻声安慰。宋懿将脸埋进他胸襟前,无声哭泣。
阮致远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离开。我们站到稍远的坡顶,遥遥注视着那个埋葬了阮致远过去的墓区。
“唉,看来,我的存在,她还是察觉到了。”阮致远长叹一声,“没想到,却给她带来更大的困惑。”
“但,你也成就了一段姻缘,不是吗?那个心理医生,人不错啊。”我安慰他。
这时,远远地,一行穿着素服的人,向墓园走来。那一群人,有男有女,扶老携幼……因隔得远了,模样有些看不真切。
但阮致远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尽管我看不见,却能听见他的呼吸一下就急迫起来。我能感觉到,他急欲上前的心又哀伤又雀跃。这样一次见面,哪怕四目相对,却也只是单方面的凝视。
“糟了。”阮致远忽然神经质地捏了我的手一下,用力之猛,痛得我倒吸一口冷气。
“看那边,”他的声音忽然憋在喉咙里,像受到极大的惊吓,“那台黑色的商务车……”
他举起我的手,向左边快速一指。我顺势看过去,车里下来几个人,气质凛然,一看就不像是来扫墓的。其中一个人戴着墨镜,手中拿着类似iPad的东西。
“这?是黑社会扫墓?”我狐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