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不知是咖啡的作用,还是我的神奇面膜显了神威,我的脸终于恢复正常。我拼命将化妆品往脸上堆,腮红涂了又抹,抹了又涂,终于找回了一点健康色。
美中不足的是,喝了如此浓的一杯黑咖啡,我的心跳又开始加快。
临出门,我又站在镜子前踌躇再三——短蓬黑发,够不够端庄而不失活泼?樱花粉的唇膏,是否红得湿濡健康,而不失自然?豆沙色的纱裙,够不够文静雅致?白色西装小外套,能不能让我看起来窈窕,却不至于太单薄?裸色高跟鞋,能不能拉近我和立辉之间的身高差?
在这个寒意渐深的秋天,我穿着菲薄春衫,妄图去打动一个陌生女人的心。而这个女人,在初见面那一次,已经使过一招“九阴白骨爪”,让我记忆深刻,心有余悸。
阮致远在我身后,念咒一般:“无懈可击,完美极了。放心大胆地去吧。”
我被他的赞扬吹得信心鼓胀,气球一般飘飘忽忽地出了门。
然而,我注定是个被诅咒的人——下了地铁,刚走到地铁口,便听见金戈铁马般喧嚣的水声通过冗长的通道扑进来。刚才还干燥晴好的空气,瞬间充盈着水汽。
我被一场突然而至的豪雨阻挡在了地铁口。
我慌忙拨通立辉电话,想告诉他这一场毫无征兆的雨,拦住了我。可是,立辉的电话铃声畅快地响着,却并没有人应答。眼看着时间也随着这场天水浩浩荡荡地向前涌走,我急得嘴角都要起泡了。没奈何,我只得硬着头皮,在地铁口买了一把伞,冲进雨幕。
尽管一路小心翼翼,但那些飞溅的水花还是没有放过我。等我到达立辉家门口,我那素雅洁净的裙角已经点缀了形态各异的泥点,像一场率性而为的涂鸦。而七公分的高跟鞋防水台,也没有逃过小潭一般的水洼围剿,积水倒灌进鞋子,一走路便嘎吱嘎吱往外吐水,倒是应了鱼嘴鞋的设计。
水淋淋的我,站在立辉家门口,狼狈得几乎不想去敲开眼前这扇门。阮致远给我的那些滚烫的信心,全都被这场雨给浇熄了。我像蔫掉的气球,皱巴巴地站在门前,像站在一片漫无边际的空白中,不知所措。
徘徊良久,我才颤着手按响了门铃。立辉哗啦一下将门拉开,声音疾雨一般落下,“怎么晚了二十分钟?”
“下雨——”我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被困了一会儿。”
“哦,难怪——”立辉皱着眉打量了我一下,看我裙摆滴滴答答往下演奏着刚才那场雨的续曲,他眉间的川字才肯松开,将我让进门。
我脱掉鞋子,让湿淋淋的脚快速钻进立辉递给我的拖鞋里藏起来。
“妈,她刚才被雨困住了。”立辉稍微提高嗓门,让屋里的二老听见。
“嗯,快进来吧。”一把柔中带着严、略显轻慢的女声传过来。
我不安地抬头看了看立辉,想寻求依靠。可是他却不肯低头用目光来与我交涉,只是推着我向玄关外走去。我拽紧了衣角,跟着他走向明亮的客厅——那灯光让我无处遁形。
立辉的爸妈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像等待觐见的帝后。
我忙将笑容推至巅峰,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来,“伯母、伯父,初次见面,一点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