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小妾变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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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对你的恨2

罗非学和百花宫主同时大惊。

突然,只听百花宫主惨叫一声:“为暮儿和姐妹们报仇!”

接着狠狠地一鞭就朝罗非学抽过来,鞭影舞出硕大的一朵杜鹃形状。其他宫女一见宫主这样,也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将罗非学围困在花阵中心。这阵中花香浓郁熏人,宫女们招式则是缤纷的小朵,挥洒着一层一层向中心包裹过来。

罗非学有些头疼——这阵有毒,阵眼即是施毒那一队,每层应该是四个左右。

他并不想妄开杀戒:做芷蓝公子那许久的时间内,这管洞萧已豪饮了许多鲜血。如今他好不容易得以弃掉这身份,再不想有谁再死在自己的六出雪之下。如果当初姨娘可以抓住他,如果当初他不是那个根本没抱过自己的娘亲的儿子,如果……如果……

年少时的记忆突然翻涌上自己的脑海:他与吴己正掉落悬崖之后,竟奇迹般地被一对渔民夫妇用鱼网拉了起来。那是一对远离尘嚣的恬淡夫妻,心地善良,与世无争。接下来的三个月中,他们就在这户人家中疗伤。罗非学曾经想过,如果这个妻子做自己的娘亲,该是多好的事情。

然而,在某个兔草迎霜的清晨,吴己正用千鹤唳毒死了这对夫妇。他们的脸因窒息而拧在一起,手脚扭曲,体温是刺骨的寒冷。然后,吴己正从门后拖出6岁的罗非学,用两只由木固定的手臂狠命地砸着他身体上几个固定的部位,一边砸一边哈哈大笑:“臭婆娘!你让他活着!好!老子就让他活下去!”

罗非学承担不住这样的殴打,痛得昏厥过去,迷糊之间感觉有人扳开自己嘴唇,塞了一颗硬粒进去。他本能地一咽,将那东西吞了下去。

从此,他的双眼就再不能看见任何事物。

罗非学并不破阵,而是将内力凝成丝线,盘绕在自己周围,割出一条路离身。突然,他感觉身后杀气缤纷散乱直洒过来。抽身退离那匹马,他踩着暗器准备离阵而走。却听得一声悲鸣,是那马的,将他的心膨然扯了一下。回身降到那马身边,罗非学用手一触,它已被分成了几块,四蹄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

刀刃的清寒杀气由四面八方朝他翻滚过来。忽然一阵飞雪寒晶迸裂而出,香息戛然而止。罗非学平静地站起身来,脸上微微有些笑意:“既然如此,鄙人失礼了……”

萧声骤起。

百花宫女顿觉像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那些乐音纤长而急促,带着狂放的冷漠。

霍绾沧绕道又去了那栋小楼,当年蝶昭与她一同住在这里。轻蹙了眉头,霍绾沧用手拂去床上的薄尘。叹一口气,她自嘲地一笑:当年若非自己一时大意,让人知道蝶昭在此秘密诞下个孩子,还顺藤摸瓜查出她是虺族族民,恐怕百花宫主就不是当今这位了。

霍绾沧至今还记得,这孩子左臂上有块蝴蝶胎记。蝶昭曾说,凡是她们郁家的人,无论男女都有。她自己出生的时候,是满天的朝霞,蝶昭这个名字,正是因此而来。

实际这任长老辈的几个姐妹心里都清楚,宫主当时只不过想确认那小孩的父亲是寒冰门人,借以限制蝶昭。哪知这样竟然阴差阳错发现她与那寒冰男子回面之后遗失的虺族纹雕。本来这不能说明什么,但上任宫主疑心甚重,单凭如此便召集众人要拿她问罪。

也就在那天,她伤了当时的几大长老,带了残缺的战图逃走。众人回这里想寻她的孩子之时,竟发现宁倚楼和这个孩子也失去踪迹。

歪打正着清出两个探子,奠定了现任宫主绝对的地位。

这小楼如今还保持完好,不知是因为宫主念在同门一场,还是想让众人一直记住这件事情。

后来江湖上又起了太多风雨,有关蝶昭的传言也真真假假。如今二十年将至,她除了回忆,其实早已不再想些什么了。其实时常会自问,那个孩子长大之后,究竟会像蝶昭多少。

正入神想着,外面突然扑进一人,浑身是血,气息紊乱。霍绾沧一见,慌忙去扶,女子正是绿萼,她已气息奄奄,挣扎着说道:“霍……师姐……宫主受了伤……你,速回……”

霍绾沧心乱如麻,匆匆将绿萼扶到床上,叮嘱她自行疗伤之后,急忙奔出楼去。

待她冲到宫门时,里面已是一片狼籍,血溅洒得四处都是,虽没人丧命,但个个身受重伤。百花宫主见她到来,正想前去迎,哪知一站起身就一口血呕了出来。霍绾沧冲上前扶住她,失声叫道:“宫主!你怎样了?”

百花宫主喘着粗气,死死勒着霍绾沧的双手,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郁……蝶昭!”

水边小榭,内设巧秀。卓云依每年都会到此度过秋冬两季——寒冰门地处长白山,气候严寒,她自小在蜀地长大,自然不能习惯。

昨日她的车骑刚到这里,却见路边蔓草血迹斑斑,颜色深黑。自小耳濡目染都是拔刀相助,救死扶伤。这些迹印让她心中大慌:莫非有人中了毒手!?该速速去救他才是。

循着踪迹沿路寻找,见一素衣书生倒在水榭傍边,整个前襟上全是凝结成一团一团的黑色血块。他手中握了一管碧萧,上面刻了一句:“花乱笑,几繁风雨任飘摇。不见西风空自嘲,纹水一条条。”因为长年随身,已有些模糊了。

这词让卓云依有些落寞,她细细端详了他,心中感慨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精致的孩子。

立即将他移进水榭内,探脉寻穴,结果让令人不可思议——这孩子本身中毒至少15年,毒性早已渗到血液里去,本来应该命不久矣,却因为体内有股厚重内力一直抵御,本来进几月来以正确之法调理,毒性正随着代谢自行化去。但今日又中另外一毒,与原来毒性质截然相反,在他体内盘绕冲撞。虽然已被内力震慑下去,但伤到了内体经脉。更加离奇的是,他有关眼睛的穴位已全被打散,加之常年无人过问而彻底失了弹性。也就是说,这双眼睛应该看不见任何事物。”

卓云依暗暗感叹这孩子命苦,猜想着他究竟受过多少磨难。这情不自禁的怜悯,让她联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因为门派盟约承担的寂寞思念。

蜀山派与寒冰门结盟,师父令她嫁给连崖,可成亲那天,这个连崖根本没来,典礼之上蜀山寒冰两派因为如此而剑拔弩张,而她则独自站在双方高堂之前,感觉自己是被遗弃的布偶,毫无价值。当时门主是连崖的师兄尉凌云,他一怒之下令人立即刻下连崖牌位,端着它就与自己拜了堂。将近20年了,连崖从来不曾见过她一面,甚至,也许根本就不记得她的存在。

后来从寒冰门人口中得知,尉凌云与连崖自小一同长大,两人情同亲生,但因为连崖喜欢上一个百花宫妖女,导致兄弟两人几年以来互不理睬。其实尉凌云异常溺爱这个师弟,在他因为那个小妖女血洗了武林五十六门派之后,一手揽下所有血债。

后来在尉凌云的葬礼上,曾有人向卓云依指出过连崖,他气质倨傲孤僻,神情沧桑。她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他内心的悲哀——这种失去世间一切至爱的悲哀,让她10多年来一直难忘。

那次以后连崖几乎再没回过寒冰门,江湖上传言他一直在寻找小妖女的墓以及与她生下的那个小孩。而因为尉凌云的遗愿,连崖的房间一直保留着。这栋水榭,也作为他的东西给了身为“元配”的自己。

粗略喂下普通解毒剂之后,卓云依一直守在床前照看,无聊之下拿起他的碧萧品读那些词句。看到这孩子让她就如同看到连崖一般,心中生出想要尽全力去保护的感觉。拿出自己自小随身携带的玉配,卓云依用匕首在上面刻下几句词:几月飞流水,隔篱一眸三千醉,时时盼君归,犹不解离合,还剩余愁叙空杯。

时至傍晚,他终于醒了过来,先是有些迷茫,用手四周触摸一阵之后,翻身想起。卓云依赶忙按他下去:“你方才毒发,还没完全好。”

立即,羁傲寒气涌动而起。

卓云依先是一惊:这孩子是寒冰门人?怎么以前从不曾见过他?而且内力修为像是比寒冰门又更为诡秘……但她立刻恢复常态,浅浅弯起嘴角:“如果我要对你不利的话,你还能安然躺在这里?”

他似乎略微迟疑,半晌,周身的寒气就散了去。

卓云依感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成就。她立即乘热打铁地问道:“你叫?”

“罗非学。”从他嘴中吐出的,却只是冷冷两个字。

卓云依先是隐约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他一定是累了。于是轻声说道:“你想吃些什么?我去为你备下。”

罗非学不答,只是睁着双眼,像是陷进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卓云依见他这样,心上猝然一疼,暗想:他果然是看不见东西……情绪一激动,张口就对罗非学说道:“我是蜀山派卓云依……”

罗非学表情突然闪动了一下,但立刻又平静得如同死水一般:“那又如何。”

“蜀山派最擅穴位之术,而你双眼症结也正在此,我可以尝试为你医治……”卓云依心中扑通乱跳,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猜想罗非学会有什么反应。她暗暗编造着对“为什么要帮我”这个问题的回答。可等了半天,却不见罗非学动静。卓云依感觉好象回到了年幼时候让师兄为自己买碧玉钗却被拒绝时的那种失落。

浅浅苦笑,师兄……这个曾经承载着她所有依赖的人,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模糊得只剩下印象了。

霍绾沧换了普通白部妇人的衣服,让探子们统统待命,自己来到这水榭——今日宫女来报,前几日的男子从百花宫出来之后就住进了这里——虽然这次没人丧命,但他招式狠辣飘渺,表面上像是寒冰门,实际本本兼容,派派并包。如此之人,究竟是哪条来路不得不查。

举手轻叩门扉,这个时节,云依应该来了,半年不见,霍绾沧一直挂念着她的情况,但如今她暗暗希望没人前来应门。正想着,卓云依已将门拉开了。霍绾沧顿时感到不快——这二十年来云依一向独来独往洁身自好,与江湖各大门派都保持距离,每年秋冬也只有自己来找她,做些刺绣或是弈一局棋。如今怎么跟如此一个小子扯上了关系。

“绾沧,半年不见了,还好么?”卓云依一见是她,面飞彩云,“我在寒冰门做了些绣品,正想拿来予你。是寒亭那里的梅花,去年你曾说不得见过……”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了下来——霍绾沧的神情凝重,周身杀气四散。

卓云依立刻反应过来,脸上表情立即转为冷漠,瞬间就遥不可及了:“你是找那个孩子的吧,没错,他在我这里。”

“他是寒冰门人?”霍绾沧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卓云依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略微有些惊诧,但立刻恢复常态,冷冷回答:“不是,但我看得出,他是个好孩子。”

霍绾沧双眉拧在一起,沉声叱道:“是吗?你可曾见过他的招式?他的武功狠辣飘渺,根本是魔道入心,如不除之,将来定会为祸江湖!”然后声调变得柔和了一些:“云依,我知你心地善良,但……”、

卓云依突然爆发似的吼出声来:“什么魔道仙道,最后都是鬼道。百花宫还好意思说为祸江湖,近年以来你们东征西讨,草菅人命,你倒说说看到底谁是魔道?你想带这孩子走,可以,那就摆明向蜀山寒冰两派宣战,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霍绾沧没想到自小受正义熏陶的卓云依会说出这样一席“大逆不道”的话来,它们像是一鞭抽到自己心上:王想要一统西南,于是战事频频,那一村一寨的血债悲号于是被忽略了,可却如同芒刺一般尖锐地扎在她心上。她并不知道统一带来什么,为什么,她只知道,他们正在征服别的民族,打着正义的旗号。而一个坚定的信念盘踞在她的内心——为了自己的民族,她可以牺牲生命,良心,甚至包括尊严在内的所有的一切。

但百花宫新受重创,卓云依在江湖上口碑甚好,蜀山寒冰又是不能与其争风的两大门派。想到这里,霍绾沧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卓云依仿佛毫尽了力气,一下瘫坐到了地上。此时,突然一曲碧萧怨辞骤然而起,缠mian交迭。

冷月连日马不停蹄,她心中有太多疑问,想要快些到达须臾楼。但越是接近目的地,她越发觉得哪里不对。拐过前方岔道,冷月远远瞅见须臾楼一处楼角,像是正被火焰包裹着,这火焰不同寻常,从焰心至外焰是完全纯净的深蓝,与夜色溶为一体,外表和谐美满,内在残酷狰狞。它们正欢跃着,嬉闹着吞噬那栋庞然大物,却不见有黑烟上升,甚至木料爆裂的劈啪声也没有。只看见楼层在一点一点地被烧成灰烬,飞散进夜空之中,隐匿不见了。

冷月这才发现是哪里不对——这一路以来,所过关卡没见到任何守将。猛地一抽鞭子,马加快了速度。再拐过几处关卡,整栋楼欢畅地燃烧着,完全展现在眼前,这景象让她瞠目结舌——楼的周围并非是一贯的炽热,而是刺骨的冰寒。火焰像是午夜的鬼影,而建筑则是一方巨大的坟冢,正在沉默着不断坍塌。

冷月四下环顾,想找些线索,这才发现楼前还有人,他们统统裹着黑色斗篷,悬浮在半空。此时,位于中心那人斜过脸来看她,黑色斗篷里面目淡然,神色平和,眉心是深蓝的一点。冷月不禁打了个寒噤,心中生出强烈的厌恶感——这张脸像是一尊冰冷的雕像,微笑生硬地刻在上面,却是永恒不变地挂着。而它实在太漂亮,漂亮得不像活物,漂亮得让人恶心。

“啊呀……”冷月心中突然凭空响起声音,字字轻袅,气若游丝,“你生得……真是好看。”

只见那人身影瞬间一闪,冷月还未完全看清,他已经移到了她面前。细细端详冷月,他双睫盈弯,在眼眸上盖下长长一片阴影,啧啧赞叹道:“简直跟月晖一样的清秀嘛。”

冷月的厌恶感剧烈地升腾起来,她心中凭空地升起恐惧,仿佛自己只剩下一具空壳,所有的情感全被吞噬干净。唰地一声拔出剑来,空刃上凝出修长的一刃剑招,迅猛地斜向斩去。这股剑意却在切过他身体的时候被化成了两段,晖色散落进了夜幕之中。冷月猝然一愕,扬起手又是一剑劈下去,他却轻柔地截下这支手,将它握在自己手心之中,冷月感到一股冰寒摄进自己体内,脑中顿时一片空洞。他依旧微笑着,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握着冷月的手将唰地将剑插回剑鞘中去,接着说道:“啊呀……脾气真坏。”

整个过程平顺得如同一湖死水,没有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