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传来些叮当声音,寨中小孩嬉笑打闹,惹得那只好脾气的老狗也嗷嗷吼了几句。有个男子牵马过来,发冠素服,眼若沉夜。将一枚黑色纹章摊在手中展给守将,弃了缰绳,任那马自去啃草叶,即而径直向郁北走来。郁北别过身背对寨前的门槛,将碗抬近嘴边,哈呼哈呼吹了两大口气,啧啧有声地喝起来。男子却顾自坐下,用手挖挖耳朵,接着长长打了个哈欠:“郁北……鄙人吃过饭了。”
话音刚落,郁北随手将碗往桌上一扔,卷起袖子就将木筷甩过去,他也不躲,那东西于是吧嗒砸到前额上,又直直坠到地面。抹抹头,男子呵呵笑道:“呃……此事说来话长……”
郁北一挑眉,只挑衅地瞄了他一眼,起身就走:“懒得理你。”
听到着话,男子立刻兴奋地跳起来,蹬蹬蹦到自己坐骑旁边,将上面大小不一的包裹噼里啪啦就往下搬:“鄙人恭敬不如从命。”
郁北正想回转身驳斥什么,话竟被硬生生斩去了一半:“喂!!罗非学!!你……”——桌上已经摆满了南北特产,点心糖果,木偶布人:糖缸、杏仁、几支东北山参,甚至几匹江南红绡。
郁北恼得浑身发抖,破口就几声大吼:“死瞎子!!谁说过要收养你!!?”
罗非学一个激灵,停下手中工作转头过来:“可是……郁北……”那浑浊的瞳仁精致的眉眼,竟让郁北满心负疚,后悔刚才的语气刻毒了些。他沉吟半晌,接着说到:“你的唾沫喷到我脸上了……”
如遭当头棒击,郁北捏紧拳头闷地一声剃过他头顶:“把你这些破烂给我迅速处理掉!!!”说完叹口气:“待到打烊了,我在与你疗伤。”
罗非学表情舒缓下来,却又立刻转成呵呵大乐,抓起一个布偶就塞进郁北怀里:“药费~~”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沈球儿乘自己与冷月对战之机暗算,虽然早已以寒霜护体,仍旧伤了心脉——没有性命之虞,只是大大伤了元气。
罗非学躺在须臾楼后的草丛之中,自想着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心中五味杂陈。冷月和他记忆里那个模糊的面孔和深刻的承诺重叠在一起:沉默,以及月下委婉的笛音。燕山下镇子有种恬淡的味道:小孩提着瓦罐打酱油;偶尔几个泼水夫人守在菜市场骂狗——这味道,触及着罗非学6岁前的那个印象,稀疏的人家,暮色氤氲的村落。
记忆对他来说是种厌倦,它们却频频地,断简残章地出现:姨娘在尽天夕阳时来接他:“很快可以见到娘亲,还有一个和你一样喜欢冰糖葫芦的姐姐。”
“大家永远都在一起吗?”
“永远。”
“会一直都开心吗?”
“一定。”
那是怎样的期待,冬夜雪飘以为是母亲的呼唤而仔细听;花开时节以为母亲将来而认真等待;伤痛因为相信有呵护于是咬牙忍耐。如今终于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