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天注定,这一刻颜廷海忍不住地在心里埋怨上天,为什么不让他早一点遇到她。
如果他早一点走到她面前,如果她九岁的时候他已经陪在她身边,是不是她受的委屈就会少一些?
“是不是我脸上添一道疤,你就会不喜欢我了?”他沉声轻问,伸手揉了揉她乌黑柔软的发丝,苏瑾儿抬起头来望进他深不可测的黑眸里,“我心疼你都来不及,又怎可能会嫌弃你,傻瓜!”不待她反应过来,大手按住她的脑袋将她牢牢按回他怀里。
多想告诉她,这一刻他是真的希望她九岁时候有个人默默地守在她身边陪着她,哪怕那个人……不是他。
可这一刻他又十分庆幸,那样一个人在这么多年里一直一直没有出现,直到他遇到她。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人存在,他实在没有把握可以把她从那人手上抢过来。
颜廷海越想越是觉得后怕,揽住苏瑾儿的双臂不由得收得更紧。已经到手的幸福,让他变得害怕失去。
他承受不起一丁点的万一。
苏瑾儿蓦然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埋着脸小声的说:“好像压到伤口了……”
幸好伤口没有再一次撕裂。以防万一,还是惯例地进行了消毒,然后换上新药,重新包扎。
万幸的是今天米娜请假了,暂由另一名护士来接替她的工作。
苏瑾儿暗暗地瞥眼正在专心地为她处理伤口的护士,不知道是不是做护士这一行的人都这么一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样子。可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着实让她心里头的郁闷减淡了不少。
苏瑾儿不禁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名护士不知道她伤口愈合是一波三折。
“可以把衣服穿好了。”护士蓦然站直身,转过身将纱布绑带等一带放好。
苏瑾儿默默地穿好衣服,脸上一阵臊热。即便她前前后后在医院里呆了很多天并且每天都要定时定侯地换药,可终究还是很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体。
虽然她有穿内衣,而且对方也是个女人,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感到十分别扭。
护士顺手收拾了一下推车上层的瓶瓶罐罐,推着车子正想离开,想到了什么,她蓦然站住,回头定定地打量着已经穿好衣服连脖子处那一个扣子也不放过的苏瑾儿。
“我知道爱情需要热情,可是,如果苏小姐你真希望自己的伤口快些好起来,我建议你最好暂时把门外那位先生给打入冷宫。”
也不等苏瑾儿反应过来,护士便推着车子开门出去。
苏瑾儿神情发怔地看着门被人顺手带上,然后又很快地被人打开。颜廷海出现在门口处。
二人的视线静静地在半空对上。
颜廷海黑眸一柔,唇边漾起一抹淡笑。他大步迈进房中,微微侧转身把门关上。
然后在苏瑾儿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朝她走去。
“又在想什么?”
挨近床边,颜廷海拿捏着力劲,将坐在床上的苏瑾儿温柔地搂入怀里。
苏瑾儿咬唇扬起脸来,盯着颜廷海定看了一下,“我想死……丢脸死了……”双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襟,随即整张脸都埋进他怀里。
“原本还在庆幸今天给我换药的不是之前那个护士……哪知道……哪知道这家医院的护士简直比那些八卦记者还要恐怖!”想起刚刚那名护士说的话,苏瑾儿这会倒是宁愿今天给她换药的人仍是米娜。
毕竟,在同一个人面前丢脸,总比在不同的人面前丢脸要好些。
有句话倒是很应景来着,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真是可恨至极的骨感现实啊!
苏瑾儿闷在颜廷海怀里悲催地吸了吸鼻子,“都是你不好!”果断抬起头来瞪颜廷海一眼,接着双掌抵住他结实的胸膛在两人之间撑开一段距离。
颜廷海快手握住苏瑾儿抵着他前胸的双掌,听她这么一说,他大概地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颜太太老羞成怒了。
黑眸瞬也不瞬地看着苏瑾儿, 颜廷海执起她双手凑至唇边轻轻一吻,“瑾儿,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就算我们真的发生什么亲密的行为,这也是很正常的。”
前后共八人抬着大红花轿从苏家里出来,在门外守株待兔久矣的一帮记者顷刻间如狼似虎地蜂拥而上。
路弗兰离得楚子军很近,不知是谁冷不防地往她的大胸脯上用力推撞了一下。
“哎呦,我的胸我的胸!”
路弗兰扯着喉咙尖叫。一堆人仍失控似地朝她推挤着过来,她吓得慌忙双手护胸。“轻着点!轻着点!”场面一下子乱成一团。
平日里电视上像林志玲一样嗲声嗲气说话的美女主播,一个个冲锋陷阵起来,那狠劲简直跟当年太平天国打洋鬼子有得一拼。
路弗兰不是主角,加上踏出苏家大门之前没有聪明地及时与楚子军保持距离,这会儿她深深地体会到“肉在砧板上”原来并不只是把一块肉放在砧板上那么简单。
夹在一帮争抢猛料的女人当中,路弗兰唯有认命地配合着大家玩“你推我挤”的游戏。因为她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的角色本就是一个无关重要的路人甲,所以很快的她就理所当然地被人能挤多远就挤多远去。
“祖宗十八代呀,这些娘们该不是一个个全部上少林寺学过铁砂掌的吧?”险些没被挤成人肉大饼的路弗兰,一脸惊怕地瞪着还在拼命地往楚子军身上挤过去的记者。
一旁的男人皮肤黑得像烤焦了的鸡翅膀,手里抓着个话筒点了点头,默了一会儿,又隐约地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狐疑地打量起路弗兰来,“你……你祖宗是中国人?”目光最后落在路弗兰的诱人的胸部。
路弗兰妩媚一笑,“也许……我祖宗是泰国人!”猝不及防她反手一个漂亮的泰拳将人给打倒在地。
揉了揉酸痛的五指,路弗兰行前跨站在对方身上。她俯着脸万般风情地眨眨眼,然后嘟起红艳艳的嘴唇,对着傻眼地躺在地上的人隔空打了个响亮的“啵”。
“萨瓦迪卡!”
路弗兰回过头去找楚子军,发现他竟然已经摆脱了记者坐进车里。
显然楚子军对付记者很有一套。
路弗兰拉开车门,瞪着车里一派怡然的楚子军,视线嗖嗖地将他全身上下扫看了一遍,黑色Brioni西服竟然不见一丝皱痕,太太太没天理了!
路弗兰脸上一瞬间掠过羡慕嫉妒恨各种复杂的表情,“你是怎么办到的?”
楚子军笑瞥她一眼,“我跟他们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就能吓退那帮豺狼?
路弗兰坐进车里顺手把车门关上,思忖着到底是怎样的一句话,竟能一下子就把失控的场面震住。
看来楚子军是拿身份出来压人了。
可是那句话着实不好猜。
路弗兰盯着楚子军冥神苦思了一会,忍不住问:“到底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楚子军黑眸闪过亮光,一字一顿地说:“过犹不及。”
路弗兰忙不迭看向车外规规矩矩地在十米之外扎堆的记者军团,搞了半天一个个都是欺善怕恶的种。
一句话,四个全凭想象的字,竟然就把他们全给唬住了。
啧!路弗兰丢他们一个没前途的眼神,回过脸来瞪着楚子军看了半响,问:“新娘子都爬到咱家准贝勒爷的床上去了,那轿子里头的,又是哪里来的山寨货?”
楚子军不禁皱起眉头,“这下子事情变得有点棘手了。”原本他以为这桩婚事不会拖到新娘出门,凭是苏夫人平日里如何的八面玲珑,总不能凭空变出第二个苏瑾儿来吧。
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还真有本事变出另一个“苏瑾儿”。
“该不会……那苏老妖其实是生了两个女儿吧。”路弗兰说,想到那苏老妖明明已经一把年纪了,就连生下的女儿都学会翘家爬上男人的床跟人家玩滚床单,而她看上去却依然年轻貌美十足的一副妖孽相。
路弗兰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番羡慕嫉妒恨。
“据我所知,苏日灿只有苏瑾儿一个女儿。”楚子军沉吟地说。
“难不成这山寨货还是苏老妖跟别人偷生的?”路弗兰怪笑,“倒也不是不可能的,男人有生理需求,女人难道就没有了?你想想,她男人常年呆在国外一年也难得回来一趟,会偷吃也是正常的,这跟男人玩乐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楚子军不置可否地睨眼路弗兰。俗话说得好,相由心生,他不相信苏夫人会背着自己老公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
可是轿子里头路弗兰口口声声说的“山寨货”,却真的很像苏瑾儿。
隔着几米距离,乍看之下他还真以为是苏瑾儿,内心大大地吃了一惊。
随后他走近,才从眉宇间的神韵看出了端倪。
难怪苏夫人的表现一直这样淡定,没想到她手里竟然捏着这么一张底牌。
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开篷车行头。两名天使打扮的花童,怀里各抱着一个白色编织花篮,忙不迭地抓起大把大把的艳红色玫瑰花瓣,微笑着挥洒向地面。
后面一辆莱斯莱斯的银色魔鬼尾随而至,无声地辗过遍地洒满的红色玫瑰花瓣。
满街满巷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交通部与公安部不得不几近倾巢而出,沿途维持秩序。
奔驰奥迪林肯法拉利,一辆接一辆地从大家眼前飞快地掠过,整整有九十九辆,追着前头的银色魔鬼,扬长而去。
壮观的车队绕城半周,迅速地把城中看热闹的目光一一抛之身后。
没多久,两扇巨大的工艺铜铁门映入眼帘来。依稀地看见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想必是又是一群守株待兔的媒体记者。
铜铁门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柏林木,一条长长的车道笔直地贯穿树林,直抵富丽堂皇的楚宅。
车队缓缓驶近,巨大的铜铁门冷不防一左一右地敞开。行头的法拉利沿着车道驶向楚宅。
随即而至的银色魔鬼,熄火停在门口。因而导致后面的整个车队滞步不前。
银色魔鬼里路弗兰摇下车窗来,探头望了望后面的一辆加长版黑色幻影。
楚子军推开车门正要下车,路弗兰回过脸来忙不迭地警告说:“你该不会是要去抱她下车,然后再用八人大轿抬她进门吧?虽然是个山寨货,可也绝对是一个能够以假乱真的山寨货,这么多只眼睛在看着,你可想要清楚!”
楚子军撇转头看着路弗兰,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毛:“不然……你有更好的建议?”
眼下已经是骑虎难下,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即便明知道对方是个山寨货,为了顾全两家的面子,他照样也得要以八人大轿抬她进楚家。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不就是悔个婚,拍拍臀直接走人就是了,有必须想那么多吗?”
“我要是这么掉头走人,岂不是太便宜了你那苏老妖?”楚子军哂笑,“再说……”
他眼神犀利地扫向围堵在车外十步之外的一干记者,瞳眸里一闪而过高深莫测的精光。
“难道你觉得……他们现在没守在电视机前面看直播?”楚子军笑吟吟地看着路弗兰问。
一语惊醒梦中人,路弗兰意会过来,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失声道:“哎呀!出了这种事儿,我怎就忘了给他们通报一声呢!”
路弗兰忙不迭翻出电话来,一边给颜廷海拨电话,一边对楚子军挥了挥手说:“娶就娶呗,大不了娶了不满意就退货,咱家不比个娘们的横竖也不会吃亏!”
自从路弗兰接受变性手术变成了女人,动不动就会蹦出一两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来。譬如现在这句“咱家不比个娘们的横竖也不会吃亏”,真是搞不懂她这会到底把自己当男人,还是女人。
楚子军禁不住一阵摇头失笑。倘若轿子里的山寨货是像路弗兰这么一个娘们,不论横着想还是竖着想,他都觉得很吃亏。
不知情的人看到楚子军笑意盎然地由银色魔鬼里出来,一个个簇拥而上,笑容谄媚地争相道喜。
楚子军皮笑肉不笑地越过一浪接一浪的祝福声,健步走向落后于银色魔鬼的黑色幻影。
一顶古色古香的大红花轿随之迅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楚子军站在幻影车侧,隔着车窗玻璃笑望着车后座。虽然明知道他不可能看得见里面的情况,可他这么一个光明磊落却又动机不明的举动,无形地给车后座里的人施加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当然,这一幕看在别人的眼里,就变成了喜悦与深情——满是喜悦之情的新郎隔着车窗含情脉脉地凝视新娘。
“喂,之前不是有人在传,说今天这场婚礼是作秀的吗?”
“没听过现在的豪门比奥斯卡影帝影后还会演戏吗?据我所知楚子军跟苏瑾儿刚认识不久,真要说来电也未免来得太快太猛了吧?听说有人坐庄开赌,有三成人押他们这婚结不成,有五成人赌他们撑不过半年,还有一成人买了他们至多坚持一年。”
“这会不会是酸葡萄心理?”
“管他是葡萄还是梨,总而言之,这些有钱人有事没事多搞点花样出来,观众喜欢,而我们又混到饭吃,互惠互利,有何不可?”
楚子军微微侧过身朝不远处窃窃私语的两名记者看去,黑眸闪烁着兴味的笑意。
这时候八名大汉抬着大红花轿行至,落轿在他身旁。
一个脸上妆容画得跟个红臀似的媒婆,笑咧咧地由轿子后头走出来。
“楚少爷,这会正是吉时,面朝向东迎新娘子入门,保准你早生贵子!哦呵呵!”一只爬满皱纹的老手趁机想往楚子军臀上揩油,被楚子军不着痕迹地避开。
媒婆甚老油条地对着众人大声笑说:“这少年仔真是不错,不错!哦呵呵!”天知道现场有多少人听见她这笑声,导致九曲十八弯的大肠小肠全部打结。
楚子军眼角不明显地抽搐了一下,稳住笑说:“九姑婆还真是幽默!”
眼前的这位九姑婆是楚方天的小堂姑,在同辈中排行第九,所以年轻时候大家都叫她“九妹”。
据闻当年的“九妹”艳冠群芳,慕名而来提亲的人差点把楚家的门槛给踩烂。
关于这点,楚子军一直抱着很怀疑的态度。毕竟那时候楚家已经发家了,“九妹”好歹是堂堂的大家闺秀,就算再怎样堕落,也不至于变成一个举止轻浮的“九姑婆”。
再者,既然当年求亲的人那么多,为什么炙手可热的“九妹”到最后却变成了一个压仓底的“干瘪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