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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星星般的初雪

“雪花仿佛是从星星上飘下来的,它们落在地上,也像星星一般闪亮。”这是俄国作家普里什文感叹雪时写下的句子。在他的笔下,雪花就如同来到人间的精灵,充满了灵动与美好。

的确,那些从高处飘洒下来的星星般的初雪,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澄彻的记忆,和一缕透明而近乎朴素的情怀。

普里什文在俄罗斯的大地上行走,他感叹雪,感叹雪覆盖下的生命与雪上行走的一切。而我,此刻正在城市的天空下,一点点地抬头望雪。

已经很久没有雪了。

早些年,在乡下老屋前,一到冬天,总是在一个阴沉的黄昏之后,雪来了。作为孩子,我是看不到雪的初降的。雪多在我睡梦之中来到,等我们醒来时,天地都是一片白色了。整个村子都在白雪之下,树上,屋顶上,池塘里,小路上,甚至连村子中唯一的那片小树林中,到处都是雪。这是些静止了的雪,它飞舞的姿式我并没有看见。我只看见静静的雪,同静静的村庄一起,沉默而纯洁地对望着。

大人们在村庄上静静的看着雪,互相说些关于农事的话题。而孩子们已经在雪地上追逐了。有时是寻着雪上的鸟儿的脚印,去寻鸟儿;有时是从远远近近地搬来雪,垒一个与真人差不多的雪人。还给它装上鼻子,眼睛,甚至嘴巴。孩子们天生就是与雪亲近的,全然不怕冬天的寒冷。因为雪,童年的很多向往,被雪塑成了。那雪中小小的足迹,成了人生远航中的最初的邮戳。

有一回,我终于告诉自己:我一定要看一回真正的初雪。

黄昏时,天蒙蒙的了,我知道这是要下雪的前兆。晚上,不要大人催促,我便早早地上床了。可是我一直睡不着,我怕我睡着了,雪就会下下来。我一直捱着,最后终于还是撑不住,眯上了眼。等我醒来时,天亮了。我赶紧起来,雪还没下。但刚过一会儿,我便看见那初雪的小小的精灵来了,翩翩的,没有一点声音;轻轻的,宛若童话中的仙子。这些小小的仙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渐渐的,地上有了一层茸茸的白。我呵一口气,这小精灵立即跑开了。但是,接着它又来了。它调皮而轻盈,可爱而天真。

我兴奋地在雪地上跑着,看着。我想喊,但我没有出声,我怕惊着了这些初雪的精灵。它们很快落满了我的手掌,落满了我的头发,落满了我的衣襟。我也变成一个初雪中的精灵了,心思仿佛生了翅膀,自由地飞翔了起来……

初雪过后,天气很快变冷了。草屋檐上的滴水,凝成了半透明的冰凌。这些冰凌条,有的长达三四尺,悬着,在雪后的阳光中,晶亮。我悄悄地掐了一段,放在嘴里,好冷啊,却又是特别的清亮。沿着雪地,一些小鸟儿印下了各种各样的足印。

这初雪的世界,一下子纯净了。村庄上的炊烟也比往日更袅娜。连同村庄上的动物们,也在雪地中静静的。雪,把这个劳作了快一年的村庄,变得温暖而恬静。

可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雪了。

我们这儿地处江淮之间,暖冬现象格外明显。在冬天有一场雪,似乎成了一种奢求。一直是暖和的日子,秋刚尽,好像春便来了。草没有来得及枯黄,地下又冒出了新鲜的细芽。乡村上没有了草屋,更没有了冰凌。庄稼地里,成群的害虫,正因为没有雪的到来而庆幸。孩子们只知道雪这个汉字,而失去了对雪的直观的感觉。

想起普里什文在俄罗斯的大地上,为初雪而吟唱。我便在心里想起早些年乡村上的雪,想起那些“鸟儿们翅膀下飘起的一个个星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