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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西部:怀念与倾诉

蓦然回首,一片苍茫。当一切在夜的静中浮现——题记

当一切在夜的静中浮现

“没什么可以阻挡,在这一刻,你就像命定的花朵,在我的怀想中绽放??”

当一切。在夜的静中。浮现——

一望无际的黄土的黄,眩目而灿烂的阳光的紫,遥远而沉静的雪山的白??多么简单而纯朴

的色彩啊,仅仅是本色而纯静的黄、紫、白,间或以少有的红、绿,西部,就灵动而厚实地生长了。

我也如风,在其中漫游。

生命中总有一些怀念。人说:忘却是人生最好的药方,也是人生最好的调节。我是忘却了。

我从不在喧哗的人群中提起,我怕西部的坚硬硌伤了他们的眼睛;我也从不在无人的时候刻意怀想,我知道进入它完全凭借宿命引导。

只在夜的静中??

蓦然回首,一片苍茫——

母性的半坡与睡莲

还有那一池睡莲。

母性的光辉,冷隽而温馨地开放在每一瓣莲叶上。“是不是从~滴水开始,生命就在这深情

中流淌?是不是从一脉根开始,生命就在这坚韧中生长?”

尖底瓶。陶罐。土屋。

每一件都还印有母亲的指印啊。每一件。都。还印有。母亲的。指印啊。

为什么所有的开始都是母亲?

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是母亲?

而光荣呢?而桂冠呢?睡莲无言,半坡无言,大地无言。白云苍狗无言。

无言就是一种逝去,让人心惊而泪痕潸然。

抬眼时,我好想对母亲说:幸福些吧,当一代一代的儿孙,带着伤痕,带着血迹,带着爱情,

带着留恋,最终又如此安静地回到了你的身旁。

在那光辉之中,一切皆永恒。

无柳可折的灞陵

浸润在古典中太久了,历史这棵大树,到了灞陵,已无柳可折。柳啊柳,你终于仅仅成了一

种诗意的存在。

许多人来了,许多人又走了。这通向边地的最后的柳,在多少个朝代,顽强地守着一丛绿。

一枝柳就是一片家园,一丛绿就是一眼回望。

心痛。心疼。心酸。.心伤。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也。”且不论何种原因,且不论贬谪流放,还是逃难边关,男儿血

洒在这里很久很久了。很久很久地流在灞河里,然后浸渍到发黄的史书中。柳绿血红,这才是本原的真与生死契别啊。

许多人走了。许多人没再回来。柳在边关的风沙中,与胡杨与芨芨草融到了一起。与荒冢与

无限的黄土连在了一起。然而它们的枝尖却只朝着一个方向。

那是故园的方向啊。

无枝可折的柳,无柳可折的灞陵,且把一瓣心放在这里,静等来年的春光。

酒中的东岗西路与诗啊

诗酒年华。

诗与酒总是相伴,无诗无酒的人生不知是何等的贫瘠与枯瘦?而现在,怀念之中,诗酒与东

岗西路浸润到了一起。

路在兰州,酒在初秋。

在西北的高天白云之下,被南方阳光抚惯了的身子直感到灼灼的疼。却无汗。却一路寻问推

开了简朴的宅门。无言。无茶。只拿出酒。喝啊,喝啊,酒在升腾,迷迷之中,却依稀听见有人在高声地读诗??

诗是什么?

酒是什么?

西部是什么?

我旋转着,激情让我不能自禁。我哭了吗?

反正有人哭了,有人在初秋的兰州夜色中,在张郎送李郎的反复中,哭了,哭了,真的哭了??

多少年后我还能听见这压抑的哭声。而我也渐渐地走过青春,渐渐地与诗酒年华,作依依地

告别了。只有东岗西路的那间屋,满阳台的酒瓶,还有那诗人——听说他后来很是落寞,不为诗。

只为爱情。

爱情,葡萄与青

每一次文字的排列,都来源于命定。只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爱情。葡萄。与青。我怎样将这

些列在了一起?又怎样在西部旷远的苍茫中,将之一一回味?

火车在奔驰。

西部之西,酒泉。晃动的葡萄,深紫地突现阳光之饱满。波波的爱情。还有一路相伴的爱情。

我站在爱情之外。只像一个花童,偶尔窥到了花开的秘密。

“一路追随你来,青色的山岗,白色的雪山。没有爱情到不了的地方,没有怀念达不到的夜晚??”

多么朴素的人生啊!

多么无怨的爱情!

青那时也站在爱情之外。青现在还站在爱情之外。青在等待命定中的指引。

青在二十岁的葡萄上,了望爱情??

面对从雪山流来的溪水

是该歇下来了。

嘉峪关在夕阳之下,冷峻进西部的苍凉与无言中。燕鸣。思归。还有遥远的马鬃山。铁一般

凝结的故园故土故国之念。

“那年我打马走过,黄色的关城下,不见当年的哥哥。”一座关,只一座关,如今回望之时,

早已淡然。只是那溪。

面对从雪山流来的溪水,我静静地枕草而眠了。

炊烟的气息。树叶的气息。狗吠的气息。园子里种植野草的气息。清洁的气息。在雪山神圣

之水的清洗下,晶莹地润过我的梦。

润过眼,润过手,润过眉睫。

润过多少年后这颗苍老却依然鲜活的心。

“那一刻,我一定流泪了,不在眼里,只在心里;这一生,我一定记住了,不仅心里,还在

血里??”

星星沐浴的乐园

总喜欢田震。总喜欢她内敛而苍茫的歌唱。

物质年代的精神歌手,恰与我怀想中的西部,宿命般地契合了。<月牙泉>,当田震梦呓般地诉说时,我已在泉边嘹望了。

天的镜子。

沙漠的眼。

星星沐浴的乐园。

最后的一缕温柔,静静地泊在无垠的沙山之中。风吹过,鸟飞过,花开过,叶落过。西部的

爱情,在这一刻,动人得让人心跳,美好得让人脸红。

多么纯洁啊。

物质年代,爱情的垃圾随处可见。可谁见过这么无暇的爱情?可谁听过这么怨美的倾诉?

绕泉三边,我的爱情呢?”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你,一直不说话,任凭时间飞逝,地老天荒。”

月牙泉啊月牙泉,月亮升起,爱情走来。

月下的一切,静美如花。

大柴旦啊大柴旦

那些青葱的蒜苗一定在我的生命里,生长了

几个春秋。绿了又黄,黄了又绿。黄黄绿绿,好一座戈壁中的大柴旦啊。

从敦煌到格尔木。

长途汽车奔驰了几个日出日落。无垠的荒茫,一路舔食着行旅的倦怠。大盐田。大戈壁。到处都只一个“大”字,无边无际,让人的心空下去,空下去,空得像一粒芥子,落入薄暮的瀚海。

这样就落进了你。大柴旦。饥饿时拔一把蒜苗给我的大柴旦。花衣女人从土墙边一闪而过的

大柴旦。城市的土黄被一茎野花生动的大柴旦。

许多年来一直让我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大柴旦。

没有炊烟。

没有爱情。

只有饥饿之中香香甜甜、黄黄绿绿的蒜苗的大柴旦。

人们忘记了它。而我却记着。“一缕生命中的深痕,在这样的夜里,让我回到它澄明的天空”

藏红花。宿命的爱情.

摇曳着最后的一缕生动。藏红花的爱情,是不是在宿命地等我?

我是如此地沉静。

生命走过了一些苍茫,仿佛水,静悄地深流。

我所有期待的,与我的生命一道,自然地来;我所不容的,也与生命一道,自然地去。

“一切都是命定,一切都是注定”,藏红花沉默而顽强地坚守,却从不张狂而轻薄地拼争。

我远远地注视她。

有歌自花的亮丽中来,青春而清洁;有美自花的静谧中来,朴素而清新;还有爱,爱情,从

西部阔大的胸怀中来,无怨且无恨。

一生献给英雄的西部,也是一种幸福。

我不是英雄。我终要离开。所以我如此地沉静。只把这跨越时空的爱,寄予无限宿命的未来。

别的,藏红花啊,我还能做些什么?

连绵起伏的草海

一轮明月自那草海中升起,人生行旅的况味,也就在无边的草海上,连绵起伏了。

海西,海西,青草织就的海西啊。

这是中秋前夜。月已经圆了。西部大地此刻阴柔无比。神性的天空渐渐隐去,人性,灵性的

天堂缓慢展开。

我想起故乡的青草了。

宿命的车轮载着我奔走于西部大地。人生就是一次奔走。最后都要回来。彻彻底底地回来。

那一刻,我一定是泪痕潸然??

“那草丛中的红鬃马,驮着西部渐渐远去;是谁怀揣爱情,回到了梦中的故乡?”

回望之时,青草起伏。海西,把一万个梦埋在其中,是不是在来年也会长出连绵的草浪?

回望,回望。蓦然回首,一片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