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曰,方与之言,以观其志。志殷如湥,其气宽以柔,其色俭而不谄,其礼先人,其言后人,见其所不足,曰日益者也。如临人以色,高人以气,贤人以言,防其不足,伐其所能,曰日损者也。其貌直而不侮,其言正而不私,不饰其美,不隐其恶,不防其过,曰有质者也。其貌固呕,其言工巧,饰其见物,务其小征,以故自说,曰无质者也。喜怒以物,而色不作;烦乱之,而志不营;深道以利,而心不移;临慑以威,而气不卑,曰平心而固守者也。喜怒以物而变易知,烦乱之而必不裕,示之以利而易移,临慑以威而易慑,曰鄙心而假气者也。执之以物而遫决,惊之以卒而度料,不学而性辨,曰有虑者也。难投以物,难说以言,知一如不可以解也,困而不知其止,无辨而自慎,曰愚赣者也。营之以物而不虞,犯之以卒而不惧,置义而不可迁,临之以货色而不可营,曰絜廉而果敢者也。易移以言,存志不能守锢,已诺无断,曰弱志者也。顺与之弗为喜,非夺之弗为怒,沈静而寡言,多稽而俭貌,曰质静者也。辨言而不固行,有道而先困,自慎而不让,当如强之,曰始妒诬者也。征清而能发,度察而能尽,曰治志者也。华如诬,巧言、令色、足恭一也,皆以无为有者也。此之为考志。
“三曰诚在其中,此见于外;以其见占其隐,以其细占其大,以其声处其气。初气主物,物生有声;声有刚有柔,有浊有清,有好有恶。咸发于声也。心气华诞者,其声流散;心气顺信者,其声顺节;心气鄙戾者,其声斯丑;心气宽柔者,其声温好。信气中易,义气时舒,智气简备,勇气壮直。听其声,处其气,考其所为,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以其前占其后,以其见占其隐,以其小占其大。此之谓‘视中’也。
“四曰民有五性:喜、怒、欲、惧、忧也。喜气内畜,虽欲隐之,阳喜必见。怒气内畜,虽欲隐之,阳怒必见。欲气内畜,虽欲隐之,阳欲必见。惧气内畜,虽欲隐之,阳惧必见。忧悲之气内畜,虽欲隐之,阳忧必见。五气诚于中,发形于外,民情不隐也。喜色由然以生,怒色拂然以侮,欲色呕然以偷,惧色薄然以下,忧悲之色累然而静。诚智必有难尽之色,诚仁必有可尊之色,诚勇必有难慑之色,诚忠必有可亲之色,诚絜必有难污之色,诚静必有可信之色。质色皓然固以安,伪色缦然乱以烦;虽欲故之中,色不听也,虽变可知;此之谓观色也。
“五曰生民有阴阳,人有多隐其情,饰其伪,以赖于物,以攻其名也。有隐于仁质者,有隐于知理者,有隐于文艺者,有隐于廉勇者,有隐于忠孝者,有隐于交友者。如此者不可不察也。小施而好大得,小让而好大事,言愿以为质,伪爱以为忠,面宽而貌慈,假节以示人,故其行以攻其名。如此者隐于仁质也。推前恶,忠府知物焉;首成功,少其所不足;虑诚不及,佯为不言;内诚不足,色示有余;故知以动人,自顺而不让;错辞而不遂,莫知其情。如是者隐于知理者也。素动人以言,涉物而不终;问则不对,详为不穷;色示有余;有道而自顺用之,物穷则为深。如此者隐于文艺者也。廉言以为气,骄厉以为勇,内恐外悴,无所不至,敬再其说以诈临人。如此者隐于廉勇者也。自事其亲,好以告人,乞言劳醉,而面于敬爱,饰其见物,故得其名,名扬于外不诚于内,伐名以事其亲戚,以故取利,分白其名,以私其身。如此者隐于忠孝者也。阴行以取名,比周以相誉,明知贤可以徵,与左右不同而交,交必重己。心说之而身不近之,身近之而实不至,而欢忠不尽,欢忠尽见于众而貌克。如此者隐于交友者也。此之谓‘观隐’也。
“六曰言行不类,终始相悖,阴阳克易,外内不合,虽有隐节见行,曰非诚质者也。其言甚忠,其行甚平,其志无私,施不在多,静而寡类,庄而安人,曰有仁心者也。事变而能治,物善而能说,浚穷而能达,错身立方而能遂,曰广知者也。少言如行,恭俭以让,有知而不伐,有施而不置,曰慎谦良者也。微忽之言久而可复,幽闲之行独而不克,行其亡如其存。曰顺信者也。贵富虽尊,恭俭而能施;众强严威,有礼而不骄,曰有德者也。隐约而不慑,安乐而不奢,勤劳之不变,喜怒之如度晰,曰守也。置方而不毁,廉絜而不戾,立强而无私,曰经正者也。正静以待命,不召不至,不问不言,言不过行,行不过道,曰沈静者也。忠爱以事其亲,欢欣以敬之,尽力而不面敬以安人,以故名不生焉,曰忠孝者也。合志如同方,共其忧而任其难,行忠信而不相疑,迷隐远而不相舍。曰至友者也。心色辞气,其入人甚俞,进退工,故其与人甚巧,其就甚速,其叛人甚易。曰位志者也。饮食以亲,货贿以交,接利以合,故得望誉征利,而依隐于物,曰贪鄙者也。质不断,辞不至;少其所不足,谋而不已,曰伪诈者也。言行亟变,从容谬易,好恶无常,行身不类。曰无诚志者也。小知而不大决,小能而不大成,顾小物而不知大论,亟变而多私,曰华诞者也。规谏而不类,道行而不平。曰巧名者也。故事阻者不夷,畸鬼者不仁,面誉者不忠,饰貌者不情,隐节者不平,多私者不义,扬言者寡信。此之谓‘揆德’。”
大意
周文王在任命官职处理事务之时很注重对人的观察,本文记载了周文王观人用人的考察之道。简述之,就是六征之法,观诚、考志、视中、观色、观隐、揆德,是为六征。
观诚者,观验其诚也。观诚即观察验证其人是否真诚。周文王在观诚这一点上是这么说的:富贵者要看他能否施舍,贫穷者要看他有无操守;看人受宠之时是否骄奢,失意之时是否沦丧;少年要看他是否好学勤奋,中年要看他是否廉洁无私,老年要看他是否不失分寸;兄弟父子、君臣同乡也皆有观察之处。向一个人展示困难来看他的勇气,制造麻烦来看他的才干,派他远离来看他是否忠贞不贰,放纵他来看他是否不放荡,审查细微言语看他是否守信。如是等为观诚。
考志者,考度其志也。考志乃考察度量一个人的心志。考志以观察言语为主,而第六征揆德以观察行事为主。和一个人说话时,可以通过他的言语而判知其心志。质朴之人说话直率而不轻慢,不自夸,不遮掩;虚傲之人好卖弄言辞,掩饰缺点;坚定之人不为物质所诱,不为麻烦所乱,不为威势所惧;贪迷之人用财色即可惑心,扰乱则心志不足;善思之人能镇静解决突然事件;愚昧之人遇困境则不知变通;意志薄弱之人易被人说动,个人心意不能坚守;心志清明之人沉着冷静,少言寡语,遇事多思。如是等为考志。
视中者,占视其内也。视中为观测一个人的内心,从一个人内心所显露的外象来观测他的内在。以其见,占其隐;以其细,占其大;以其声,处其气。一叶落而知秋,是为此理。心气宽柔之人,其声也温和美好。通过聆听声音判定其气息,审视其所安。通过一个人很小的事,预测他很大的事。如是等为视中。
观色者,观其外色也。观色是观察一个人的面色。内形于外,心气存于心而现于外。仁爱之心,定有令人亲近的神色;廉洁之士,必有难以玷污的神色;本质的神色安宁稳定,伪装的神色混乱纷杂。一个人即使想把事隐藏在心中,但面色却不由自主,让人容易看出。如是等为观色。
观隐者,观其隐托也。观隐就是观察一个人的隐藏假托情况。有些人喜欢隐藏真相以便营私,伪装热爱来冒充忠诚,无论是何,但凡隐藏都有其隐藏的目的。如果不通过比较来进行观察就上当受骗,无法了解真实情况。善良的人总是不能相信世上有这样的人存在,但是此类人等大有人在。如何观隐?周文王总结了他的经验之道:自认为合理而不谦让,让人感到高深莫测;看到别人成功心有不平而去找出别人的不足之处;自己不知道的便佯装不肯讲话。这些是隐托于智慧事理。小处施舍而从大处获得,小处谦让而喜大处争夺,故意做些行动以博名声,这些是隐托于仁爱质朴。侍奉父母而喜欢说给别人听,借此来自我夸耀提高名誉利于自身,这些是隐托于忠诚孝顺。如是等为观隐。
揆德者,揆度于德也。揆德意为考察一个人的道德。上述五征多为从外形、言辞来观察,此征是从行为与能力来考察一个人的道德。谦谨温良之人,谦恭俭约逊让,好施而不以为德;具有操守之人,不惧穷困,安乐不奢,喜怒有节;具有德行之人,虽富贵却恭俭,能施能舍,彬彬有礼而不骄傲自大;正派规矩之人,刚直方正,不诽他人,廉洁无私。而善于钻营之人,与人结交十分快速,背叛别人也很容易;贪婪卑鄙之人则因饮食而亲热,因财物而结交,因利益而合作;浮华不实之人有小智慧却不能断大事情,容易变化并多求私利。如是等为揆德。
姜子牙:六贼七害
姜子牙,即姜尚。名望,吕氏,字子牙,也称吕尚,周文王拜姜尚为师。周文王死后,周武王仍以姜尚为师,尊称他为“尚父”、“师尚父”。公元前1046年,姜尚辅佐周武王率兵大败商军于牧野。因辅佐武王灭商有功,同时为了讨伐东夷,姜尚被分封于齐(现今山东),是齐国的始祖。谥号为齐太公。他是中国历史上最享盛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和谋略家。
原文
文王问太公曰:“王人者何上何下,何取何去,何禁何止?”
太公曰:“王人者上贤,下不肖,取诚信,去诈伪,禁暴乱,止奢侈。故王人者有六贼七害。”
文王曰:“愿闻其道。”
太公曰:“夫六贼者:一曰,臣有大作宫室池榭,游观俱乐者,伤王之德;二曰,民有不事农桑,任气游侠,犯历法禁,不从吏教者,伤王之化;三曰,臣有结朋党,蔽贤智,障主明者,伤王之权;四曰,士有抗志高节,以为气势,外交诸侯,不重其主者,伤王之威;五曰,臣有轻爵位,贱有司,羞为上犯难者,伤功臣之劳;六曰,强宗侵夺,陵侮贫弱者,伤庶人之业。
“七害者:一曰,无智略权谋,而以重赏尊爵之故,强勇轻战,侥幸于外,王者慎勿使为将;二曰,有名无实,出入异言,掩善扬恶,进退为巧,王者慎勿与谋;三曰,朴其身躬,恶其衣服,语无为以求名,言无欲以求利。此伪人也,王者慎勿近;四曰,奇其冠带,伟其衣服,博闻辩辞,虚论高议,以为容美,穷居静处,而诽时俗。此奸人也,王者慎勿宠;五曰,谗佞苟得,以求官爵,果敢轻死,以贪禄秩,不图大事,得利而动,以高谈虚论说于人主,王者慎勿使;六曰,为雕文刻镂,技巧华饰,而伤农事,王者必禁之;七曰,伪方异伎,巫蛊左道,不祥之言,幻惑良民,王者必止之。
“故民不尽力,非吾民也;士不诚信,非吾士也;臣不忠谏,非吾臣也;吏不平洁爱人,非吾吏也;相不能富国强兵,调和阴阳。以安万乘之主,正群臣,定名实,明赏罚,乐万民,非吾相也。夫王者之道如龙首,高居而远望,深视而审听,示其形,隐其情,若天之高不可极也,若渊之深不可测也。故可怒而不怒,奸臣乃作;可杀而不杀。大贼乃发;兵势不行,敌国乃强。”
文王曰:“善哉!”
大意
周文王问姜太公:“作为君主,应当尊崇什么人,抑制什么人,任用什么人,除去什么人?应该严禁什么事,制止什么事?”
姜太公回答说:“作为君主,应该尊崇德才兼备之人,抑制无德无才之辈,任用忠诚信实之人,除去奸诈虚伪之徒。严禁暴乱行为,制止奢侈风气。所以君主应当警惕六贼、七害。”
姜太公所说的六贼是:
1.臣僚中有人大兴土木,修建宫室亭台池榭,以供游乐观赏的,就会败坏君主的德行;
2.民众中有不从事农桑,任意使气,爱好游侠,违犯法令,不服从官吏管教的,就会败坏君主的教化;
3.臣僚中有结党营私,排挤贤智,蒙蔽君主视听的,就会损害君主的权势;
4.士人中有心志高傲,标榜节操,气焰嚣张,在外又结交诸侯,不尊重君主的,就会损害君主的威严;
5.臣僚中有轻视爵位,藐视上级,耻于为君主冒险犯难的,就会打击功臣的积极性;
6.强宗大族争相掠夺,欺压贫弱的,就会损害民众的生业。
七害则是:
1.没有智略权谋,为了获得重赏高官,而恃勇强横,轻率赴战,企求侥幸之功的,君主切勿让这种人担任将帅;
2.徒有虚名而无实才,言语不一,掩人之善,扬人之恶,到处钻营取巧的,君主必须慎重,切勿同这种人共谋大事;
3.外表朴实,穿着粗劣,自称无为,实是沽名,自称无欲,实是图利。这是虚伪之人,君主切勿同他亲近;
4.冠带奇特,衣着华丽,博闻善辩,高谈空论,以此为自己装点门面,身居偏僻简陋之处,专门诽谤时俗,这是奸诈之人,君主切匆宠用;
5.谗言谄媚,不择手段,以求官爵;鲁莽轻率不惜性命,以贪图俸禄;不顾大局,见利妄动,高谈阔论取悦君主,这种人君主切勿任用;
6.从事雕文刻镂,技巧华饰一类奢侈工艺,因而妨害农业生产的,君主必须加以禁止;
7.用骗人的方术,奇特的技艺,巫蛊左道,符咒妖言,迷惑欺骗善良民众的,君主必须加以制止。
庄子:九法证心
庄子(约前369-前286)。战国中期哲学家,庄氏,名周,字子休(一作子沐)。汉族,宋国蒙(今安徽蒙城县)人。做过蒙地方的漆园吏。庄子是我国先秦(战国)时期伟大的思想家、哲学家和文学家。原系楚国公族,楚庄王后裔,后因乱迁至宋国蒙,是道家学说的主要创始人。与道家始祖老子并称为“老庄”,他们的哲学思想体系,被思想学术界尊为“老庄哲学”,然庄子的文采更胜老子。代表作《庄子》并被尊崇者演绎出多种版本,名篇有《逍遥游》、《齐物论》等,庄子主张“天人合一”和“清静无为”。
原文
孔子曰:“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愿而益,有长若不肖,有顺儇而达。有坚而缦,有缓而钎,故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焉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侧,杂之以处而观其色。九征至,不肖人得矣。”见《庄子·杂篇·列御寇》
大意
孔子说:“人心的险恶超过了山川,要想了解它,比了解天还难;天的春夏秋冬白天黑夜还能定期出现,而人的外貌如同厚厚的外壳,深深地掩盖着真性情。所以有的人外貌谨慎而行为骄溢,有的人心如长者而貌如不肖,有的人外貌圆顺内心直达,有的人外貌严厉心里却非常和气,有的人外貌和善心里却十分凶悍。所以那些追求仁义如饥似渴的人,他们抛弃仁义也像逃避烈火一样急速。所以考察君子就让他在远方做事以观察其是否忠诚,让他在近处做事来观察其是否勤恳,让他处理烦难的事情来观察其才能,突然向他发问来观察其智慧的高低,给他急促的期限来观察他是否守信用,委托他钱财来观察其是否清廉,告诉他事情危险来观察其节操,让他喝醉来看他是否仪态端正,把他安排在男女杂处的地方观察他是否好色。这九个方面综合起来,就可以分清一个人的好坏。”
刘向:正邪
刘向(约前77—前6)原名更生,字子政,沛县(今属江苏)人。西汉经学家、目录学家、文学家。刘向的散文主要是秦疏和校雠古书的“叙录”,较有名的有《谏营昌陵疏》和《战国策叙录》,叙事简约,理论畅达、舒缓平易是其文章的主要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