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零上已经独中过了,不可能再中了!”
“一赔三十六太冒险了,还是赔率小一点的保险。”
“我看还是押四个数的好,少押一点,输就输了,赢就可以赢八倍呢!”
但福建人不为所动,他想了一下,只是把筹码的位置稍移了一下,放在了双零上。
转盘又开始转动了。这一回小球竟然真的落到了双零上。
看赌的客人都欢呼起来。福建人却只是淡淡地笑着。他面前已经筹码成堆了。
连庄家都有点心慌起来,他看了刘恭正一眼,对福建人说:“先生今天的运气真是太好了,我们赌场开张以来还没碰到过!”
福建人微笑着:“是吗?主要是刚才那位仁兄错过了运气,让我接了过来。”
庄家心虚地问:“先生还玩吗?”
福建人说:“请大家给个方便,让我和庄家单玩一场如何?”
众赌客都想看热闹,纷纷表示:“好,好,好!”
庄家问:“不知先生要怎么玩法,还是独押一门吗?”
福建人说:“我今天的独门运气已经到了头,不敢再独押了。不过我想把我手头的全部筹码押个单双,我赢了,你再赔我这么多,我输了,自认倒霉,走人。如何?”
“那你是押单还是押双呢?”
“等你开了球,我再押,好吗?”
刘恭正走上前来:“这位先生,你押单双,却要等开了球以后再押,是不是怀疑赌场会作弊啊?我告诉你,我刘恭正是个讲信誉的人,这一点你可以在上海滩打听打听,我开的赌场也是上规矩的,你不必耽心。赌场要是真的作弊,你现在就不可能赢这么多。”
福建人道:“我并没有说赌场会作弊,只是多加一点小心而已。”
庄家问:“你说要等开了球再押,是不是要等球快落定了再押呢?”
福建人说:“那怎么可以?我们可以讲好,在场的诸位作证,在球滚动三圈之内,我下全部赌注,非双即单,一赌输赢,或者满载而归,或者一文不名,怎么样?”
庄家征求刘恭正的意见:“刘老板,你看呢?”
刘恭正说:“我有过腰缠万贯的时候,也有过一文不名的时候,这位先生想这样玩一把,很有意思,我愿意奉陪。不过有一点要讲清楚:如果小球转过三圈了,你还没有下注,怎么算?”
福建人一横心:“算我输!”
众赌客一片喝彩声:“有种!”
刘恭正问:“那么,可以开始了吗?”
福建人把心一横:“好吧,就开始吧!”
庄家操纵轮盘赌机的手抦,轮盘开始转动,小球放出来了。
小球在转动的轮盘上滚动:一圈,两圈……
众赌客在激动地猜测着:“单、双、单、双……
当小球的第三圈就要转完时,福建人一反刚才的冷静,疯狂地大喊一声:“双—!”他手中的筹码拍了下去。
轮盘越转越慢,小球也越来越慢,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那小球滚动着,弹跳着,像非常不情愿的样子,但最终还是落入了一个双数的格子里。
福建人大喊一声:“我赢了!”他把双手抓着的筹码向天上扔去,落下的筹码像雨一样落在他的头上,脸上。
顾业成一个人在赌场的一个高级包间在里面,泡了一壶好茶,躺在靠椅上,
听着留声机里放出来的宋小冬的唱腔,正独自享受着一份悠然的心情。
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顾业成说了一声进来之后,的一个伙计走了进来,神色紧张地对他说:“顾老板,有件事我特来报告一下:有位客人赢钱了!”
顾业成眼睛都没睁:“赌场嘛,不是赢就是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伙计道:“那位客人赢了大钱!”
顾业成问:“多少?”
“二十万。”
顾业成这才睁开了眼睛:“这么好的运气!”
他站起来,把唱针从唱盘上挪开:“那想办法叫他继续再赌啊,有赢就有输嘛。”
“但是那个人坚决罢手了,要兑钱离开。”
顾业成的眉头皱了起来:“哦,他到会见好就收。问题是,账房里恐怕还没有那么多现钱吧?”
伙计说:“东拼西凑一下还是可以付清的,但是徐总管不肯,所以和刘老板顶了起来。”
“哦,他们顶什么?”
“徐总管说账房里拿不出这么多钱,顶多只能付一半,另一半要他留着下次再来赌;而刘老板说想方设法凑足钱也要让客人全带走。徐总管说要是全让他把钱兑了去,就要派人半路上抢回来;刘老板说不但要如数付给,还要派保镖护送他回去,两个人各不相让。”
顾业成哼了一声:“这个徐福生,输不起的东西!走,我去看看。”
赌场大厅里。兑换台前。
福建人搬了一把椅子跷着二郎腿从在那里,在他面前是成堆的筹码。许多赌客都在边上看着热闹。
小个子福建人大声地叫着:“……愿赌服输,这是赌客的信条,也是赌场的规矩。我倒要问一句:到底是真拿不出来,还是想赖帐啊?难道只有我们赌客输得起,你们赌场就输不起吗?大家刚才都看到了,赌客输光了,可以只穿一条裤衩走出去;赌场不过输了二十万,就急眼了?赖帐了?你们171号不是号称全上海也是全中国最大、最豪华、最守规矩的赌场吗?怎么连二十万块钱都拿不出来?”
顾业成铁青着脸,从福建人面前走过,推开账房的门走了进去。
账房里面,刘恭正和徐福生正怒目对视,剑拔弩张。
顾业成说:“你们没有看到外面的架式吗?一个得意的赌客在那里吆五喝六,
那么多赌客都在边上看热闹,等结果,你们想把事情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再简单不过,要么他实相一点,拿一半的钱走路;要么我们把全部的钱都给他,我再派人全都抢回来!反正赌场不能受这么大的损失。”徐福生道。
刘恭正讥讽地:“是你的头脑再简单不过!你是不是还想杀人灭口啊?我告诉你,他是个瘦人,你杀了他了不够一百斤重,可是我们这么大个赌场,不能赢得起输不起!你这个负责赌场安全的总管竟然想要对赌客谋财害命,以后别人还敢来赌吗?”
徐福生叫道:“一晚上就赢走二十万!我在赌场里也滚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有这么高的额骨头!如果说他是回头客也就算了,今天赢回去,明朝还会输回来。可他是个外地人,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再来我们171号来赌了,这对赌场来讲就是硬伤!说什么也不能太便宜了这个福建人。”
刘恭正呸了一声:“鼠目寸光!你只知道不想赔这二十万,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像你这样保住二十万,赔掉的会是多少?赔掉的是171号大赌场的信誉和名气,要是没有了信誉和名气,赌场就成了屠场!没有了安全感,谁还敢到你这里来玩钱?相反的,今天我们堂堂正正地输掉这二十万,一夜之间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上海滩:一个过路财神赢走二十万的神话就会是171号大赌场最好的广告,你还怕没有赌客盈门?你还怕不会日进斗金?”
徐福生还不服气:“那也不能让这小子赢得如此痛快,我们总要……”
顾业成一伸手截断了他的话:“你不要说了,刘老板讲得对,这笔钱我们不但要如数付给,还要派保镖护送他回去,并保证这笔赢款的绝对安全,只有这样,才能保住171号的名誉和最终的利益!”
终于,在众赌客的众目睽睽之下,福建人面前成堆的筹码换成了成堆的银元。
刘恭正拿了一只空牛皮箱放到福建人面前:“这位先生,你没有带够盛钱的东西吧,这只皮箱,是赌场送给你的。”
福建人还有些不相信地:“你们真的让我拿走这一大笔钱了?”
刘恭正笑道:“我以赌场老板的名誉但保,请你放心,你的这笔巨款是安全的,在上海,没有人会动你一个银元。不过,要是到了别的地方,或者作别的投资,就要靠你自己当心了!我是过来人,以我的经验告诫你一句话:腰缠万贯和一文不名,往往只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