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有点发誓似的说,班里的女学生只有五个,大约也有漂亮的,但他每每不看她们,即使她们问询一些人生啊、苦闷啊的问题,他也总是低着头应对。
于是,许广平回信说,如此幼稚的信,幸好没有别人看到。
两个人没有想到,八十年后,我就着开心果和川宁茶看得哈哈大笑。如此一番唇舌打趣,和你我身边普通的恋爱着的男女无异。
许广平给鲁迅织了一件毛背心,鲁迅穿在身上写信说,暖暖的,冬天的棉衣可省了。
没有矫情的文字,却充满了爱的温馨。世界上,能与你分享光鲜和甜蜜的不一定是爱人,但能撕下表面的鲜亮,分担内里的艰难的,一定是。
或许,不是1926年秋天的毛背心拴住了鲁迅,而是,爱情本来就是一件温暖的毛背心。
1925年10月20日的晚上,在鲁迅西三条寓所的工作室——“老虎尾巴”,他坐在靠书桌的藤椅上,她坐在床头,二十七岁的她首先握住了他的手,他回报以“轻柔而缓缓的紧握”。
他说:“你战胜了!”她则羞涩一笑。真的,没有什么事比你爱着一个人,不经意获悉他也爱着你更甜蜜和暖心的了。
1927年10月3日,两人在上海同居;1929年10月1日,儿子周海婴出世;1936年10月19日,鲁迅在上海病逝。
1968年3月3日,许广平在北京逝世。
在她七十年的人生中,他陪伴了她不到十一年,她却用四十三年支持、延续他的事业。
鲁迅承认,在爱情上许广平比他决断得多。
祖籍福建的她出生三天便被酩酊大醉的父亲“碰杯为婚”,许配给广州一户姓马的绅士。成年后她提出解除婚约被马家拒绝,最后许家给了马家一大笔钱,这笔钱足够再娶一个媳妇,她才彻底自由。
1922年她北上求学。据当年中华教育改进社统计,全国仅有女大学生887人,占全体大学生总数的2.5%,她就是第一批女大学生中的一个,名副其实的走在时代最前端的新女性。
照片中的她,五官端正沉静,正盛开在最好的年华,真是一朵绚丽的红玫瑰——年轻、热情,由于良好的教育而充满理想,对爱情怀着最单纯的热切和执着。
当年,她在第一封信中写道:“先生!你在仰首吸那卷着一丝丝醉人的黄叶,喷出一缕缕香雾迷漫时,先生,你也垂怜、注意、想及有在虿盆中展转待拔的么?”
当年,他会为她一天替自己抄写了一万多字的手稿而感动,轻抚她的手。
还会买最好的电影票,为了照顾她近视的眼。
那么之后呢?
婚后的生活非常琐碎。
婚前,鲁迅带着许广平去杭州度假。
婚后,这样的日子几乎没有,甚至连公园也不去,他说,公园嘛,就是进了大门,左边一条道,右边一条道,有一些树。
婚前,两人“心换着心,为人类工作,携手偕行”。
婚后,全职主妇许广平似乎没有多余的时间,她为朝来夕往的客人们亲自下厨,精心准备各种款待的菜,少则四五种,多则七八种,蔬果皆备,鱼肉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