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村头上,一个带枪的民兵来回慢慢游晃着,两眼密切注视着四方。天亮了,他就蹲在一块石头上,两手捧腮歇息。
前来换岗的焦裕禄一走近他身旁,他霍地站起来,问道:“谁?”仔细一看,又说:“啊!是你呀,焦班长。还不到换岗时间,怎么来这样早?”
焦裕禄笑了笑,说:“敌人想尽各种办法,窜到解放区捣乱破坏,我们要严加提防呀!”
这位民兵交班后,正准备起身走时,焦裕禄忽然发现一个人,拿着什么东西趔趔趄趄地向南崮山走去,就问道:“那个人是干啥的?”
“咱村的,到那边卖点东西。”
“那是谁?卖啥东西?”
“是……是……反正不是外人,她卖点……”
焦裕禄见这个民兵说话吞吞吐吐,心里更加怀疑了,就严肃地追问:“到底是谁?去卖啥东西?”
“你婶子到南崮山卖点粮食。”这位民兵见焦裕禄那样严肃认真,只好说了实话。
焦裕禄一听是自己的婶子,到南崮山卖粮食,就焦急地说:“走,把她拦回来。”
“裕禄,卖点粮食,用不着动那么大的劲儿,又是自己的亲人……”
“不管是谁,就是俺亲爹亲娘也不行!政府规定:解放区的群众不准到敌占区卖粮食,这是政策,我们一定遵守。”焦裕禄说着,疾步向前赶去。这位民兵无奈,只好随他前去阻拦。
北崮山是解放区,南崮山是敌占区。敌来我去,敌往我返,这里经常打拉锯战。八路军一来,地主老财就逃往敌占区,拼成还乡团,和国民党军勾结在一起,时刻想窜回来,进行反攻倒算,杀害革命干部和群众。所以,这一带不光政治斗争复杂,武装斗争激烈,经济斗争也很尖锐。双方物资都很缺乏,粮食更是不足。敌人被困得团团转,只好出告示,提高了粮价。市场的粮价也涨了起来。为了切断敌人粮源,因他个山穷水尽,政府下令:禁止解放区的粮食到敌占区出售。
“别走哇!婶子。婶子,别走!”焦裕禄边跑边喊。
焦裕禄的婶子听到喊声,转过身一看,见焦裕禄跑来了,放下粮食,问道:“叫我咋咧?禄子。”
焦裕禄赶到她跟前,喘了喘气,说道:“婶子,你不知道吗?不准到敌占区卖粮食。”
“嗯……知道。”
“知道,为啥还要去卖?”
“哎呀!我的侄子呀,家里没钱花啦,扛点粮食卖点儿钱,好办事呀!”她以为自己有理,说话很气壮。
“不行!把粮食扛回去!”焦裕禄说着,扛起粮食就往回走。
“哎呀!禄子呀,你婶子卖点粮食,买点油盐酱醋,能算犯法吗?为啥夺我的粮食?还没当两天民兵咧,就厉害得不知是谁啦!”她一见焦裕禄扛着粮食往回走,脸色刷白了,上前就去拽布袋。焦裕禄扛着粮食往前走,他婶子硬拽着往后拉。他婶子争不过,只得随焦裕禄回村政府论断。
“婶子,按政府规定,到敌占区卖粮食,劝其不听,应该没收。这是政策,不管谁都得执行!”焦裕禄边走边给她解释。
“嗨,你当了民兵,别说帮光啦,还受害咧!我没钱花,卖点粮食你就不叫去,我看你能怎么着!”婶子在后边走着嘟噜着。
焦裕禄扛着粮食在前边走,他婶子哭丧着脸后头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尾随着看热闹。
走进村政府办公室,焦裕禄把粮食放下来,顺手掂个板凳,说:“婶子,你坐下来消消气。”
“我不坐!”她站在那里气呼呼地说。
焦裕禄笑了笑,说道:“婶子,你别生气……”
“我卖点粮食,能定啥罪?”
焦裕禄见婶子怒气未消,就心平气和地说:“婶子,咱们不能拿着刀自己杀自己呀!你想想:我们是解放区,南崮山是敌占区,敌我双方经常打仗,物资都有消耗,粮食特别缺乏。他们抢粮食还抢不到,你却把粮食送去,这不正是上了他们的当吗?他们吃饱肚子,还不是打穷人,打八路军吗?咱到敌占区卖粮食,就等于支援敌人。政府规定:不让解放区的群众到敌占区卖粮食,这是政策,咱要遵守。”他婶子一听裕禄这样解释,觉着道理真切,就带着缓和的口气,说:“我那一点儿粮食,别说不卖给遭殃军,就是卖给他们,也填不饱敌人的肚子呀!”
焦裕禄见婶子说话有些缓和,心里感到高兴,就进一步解释说:“婶子,你卖的粮食是不多,填不饱那么多敌人的肚子。你要知道,啥事都是由小到大、由少到多呀!比方说:雨滴很小,雨滴下得多了,就成了大河,一条条河流,就汇成了大海。如果咱北崮山的人,咱解放区的人,都到敌占区去卖粮,敌人就不愁没粮食吃啦。婶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婶子听着侄儿的话,脸上感到火辣辣地发烧。一会儿,低下头沉思;一会儿,仰起脸细听。最后,掏出手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禄子,你说的道理我想通啦。婶子的糊涂病叫你治好啦,今后任凭不花钱,也不能到敌占区去卖粮食!”他婶子高兴地把粮食扛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