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前所述,李四光儿童时代便酷爱科学,善于思考,勇于创造。可以说,没有这样的酷爱、思索与创造,就没有他那少年时代和青年时代的强烈求知欲望和刻苦的钻研精神,更没有这位异军突起的自然科学学士、硕士、博士、大学教授和成就卓著的地质学家。
人们看到,他在北京大学工作期间,不遗余力地从事教学改革,餐风饮露地进行山川考察,日夜不休地埋头实验和撰写论文,不辞辛苦地组织各种学术活动,热情洋溢地发表具有独特见解的科学演讲……如此等等,促使很多人认为,李四光的身心全部扑在科教事业上,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爱好和情趣。结论是:他已年过30,至今还是过着清苦的单身生活。
应该说,“李四光的身心全部扑在科教事业上”这是事实;而称他“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爱好与情趣”则是误解。实际上,他的爱好是广泛的,生活情趣也是丰富多彩的,只是由于敬业精神过于突出而把这些掩盖了。大凡与李四光同学或长期共事者,都会看到下列事实:
他喜欢文学——曾经阅读古今中外的诗歌、散文、小说和戏剧等大量名著。自己能写一手好文章。
他喜欢艺术——音乐、美术、书法和摄影等都进入日常生活视野。早在英国留学时期就学会拉小提琴,能够演奏贝多芬等音乐大师的名曲。
他喜欢体育——曾为北京大学筹措运动大会的资金,甚至上场担任赛会的计时员,成为运动场上东奔西跑的活跃分子。
他喜欢交友——真诚待人、屈己待人,爱憎分明、同情弱者;乐于投入各种救助活动,深受人们敬重,自然也不乏才女的倾慕。
那是1921年,由北京大学化学系教授丁绪贤介绍。李四光结识了丁夫人的一位同乡许淑彬女士。许淑彬是一位名门才女,父亲许士雄曾在中国驻英大使馆任职,1912年回国之后在教育部工作。许淑彬从小随父母在外祖母家长大。父亲回国时,把她送到上海一家天主教堂创办的中学读书,功课方面以英语、法语和音乐成绩显得突出。毕业后,陪着母亲来到北京,在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附属中学担任英语和音乐教师。
正值妙龄的许淑彬,比李四光小8岁,但彼此之间却是情投意合的。许淑彬爱弹钢琴,李四光会拉小提琴,两人曾在一次公益募捐晚会上参加义务演出,合奏几支名曲。演出开始,琴声响起,旋律优美,配合默契,受到观众一致好评。知音而知心,此后他们的感情日渐亲密,密不可分。
这时,许淑彬的父亲去世了,全家的事务由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哥哥主持。哥哥不赞同妹妹与李四光结婚,除了觉得李四光的年龄偏大之外,还嫌李家贫寒,担心妹妹婚后的生活遇有困难。许淑彬母亲的看法恰恰相反。老人家认为李四光为人正直、淳朴,性格上柔中含柔;女儿淑彬自幼娇生惯养、事事逞强;而心地善良,性格上又是刚中含柔。两个人若能在一起生活,将会取长补短,互有益处。母亲的意见,儿子必然遵从,许淑彬的哥哥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了。至于李四光的父母,早就盼望次子成家,听说四光有了意中人则是乐得合不上嘴。
1923年1月14日,时逢李四光34岁,在北京与许淑彬举行结婚典礼。蔡元培校长当他们的证婚人。好友丁燮林和王世杰共同操办典礼事宜。北京大学名流丁文江、翁文灏租陈源夫妇等都来热情祝贺。
婚后,他们先住在北京东城学池,不久迁至三眼井。当年10月,他们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熙芝。
恋爱是浪漫的,精神生活胜过一切,无忧无虑,满眼都是幸福的憧憬。结婚是现实的,精神生活与物质生活融为一体,家务琐事接踵而来,难免遇到偶然的情感冲撞而需要进行不断地磨合。许淑彬自幼天真活泼,婚后仍不失知识女性的丰富情趣与浪漫气质,渴望丈夫经常陪伴,共同品尝家庭的温馨与甜蜜。而李四光毕竟属于事业型的学者丈夫,仍然是不眠不休地投入繁忙的工作和艰巨的科学研究之中。于是,这个家庭的生活旋律也就时而不是那么和谐。
小熙芝满周岁了。年轻的母亲已经和丈夫商量好,除送给女儿珍爱的礼物之外,就是3口人利用星期天去逛颐和园。其实,这也是李四光的本意。可是,早晨起床,李四光突然想到有件急事马上需要赶到学校立即办理,许淑彬的头上犹如浇了一盆冷水。她感到失望。甚至由失望而产生怨气,索性独自抱着女儿走出家门。李四光尽快把事办完,忙骑自行车赶到颐和园,可许淑彬并未因此而受感动,自然也就失去了愉快畅游的兴致。
另有一天,李四光从野外考察回来,带了几块石头放在家里,准备拿到学校进行鉴定。当时,他没向许淑彬说明这些石头的用途与价值,许淑彬当然也就毫不在意。几天后,李四光按照自己的工作日程进行岩石标本鉴定,发现放在家里的石头不是原来的数量。于是,便急着向许淑彬发问:
“哎?我的石头呢?”
“不都在你身边放着吗?”许淑彬不以为然地回答。
“不对呀,还缺一块呢。”
“缺一块?缺哪块呀?”
“就是其中最大的那一块。”
“噢,我想起来了。入秋时,我用那块石头压酸菜了。”
“唉呀,你怎么能这样呢?赶快拿过来!”
“可是……”
“可是什么呀?”
“用完之后,不知扔剑哪里去了。”
“你!……”
李四光原本要大发雷霆,因为那是一块颇有价值的岩石标本。不过,目视许淑彬由此而深感内疚的样子,又把火气压化了。他心里在想:“也怨自己事先没有交代清楚,妻子毕竟不是学地质的啊!”
李四光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既要鉴别岩石标本,又得进行准确说明,还得急着赶写论文,每天都只能是深夜才能回家。有天晚上,他照例半夜回到家里,为了避免打扰许淑彬和小熙芝的睡眠,但轻手轻脚地凑到床前。月光下,发现棉被半拖在床下,关心地给妻子盖好。可是用手一摸,感觉床上无人;转过脸再看看小熙芝的床位,似乎女儿也不见了。他惊疑地打开灯四下环顾,猛然发现床上有个突起的被单包裹,解开一看,里边是一块擦得干干净净的大石头——正是用来压酸菜而扔掉的那个颇有价值的岩石标本。什么都明白了,妻子肯定是抱着女儿赌气地躲开了自己。第二天清早,他便急忙赶到许家,面对全家作了由衷地自责,这才得到妻子的谅解。
谅解源于至诚,出自真爱。这场“石头风波”过去之后,李四光对于许淑彬更加体贴了;许淑彬也对李四光的各项繁忙工作予以主动支持。两个人不是凭语言而是用行动。是的,爱情不只是用一颗心去碰另一颗心,而是两颗心的同时相贴。那么,以沉默来表示相爱,则所表示的爱恋也就最深、最多、最能经得起岁月的考验。
几年过去了,幼小的熙芝已经长成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仍是一天夜晚,李四光还是在学校实验室里埋头用显微镜观察岩石薄片。由于精力过分集中,没有发现有人悄悄走进屋里。他观察一阵之后,想要提笔写下观察说明。这时,发现桌旁有双孩子的小手。于是他便头也没转地轻声问道:
“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再不回去,你妈妈可要想你了。”
话音刚落,只听到小女孩和自己的妈妈一阵大笑。
李四光回过头来,意想不到却是自己的女儿和妻子早已来到他的身边。看见母女俩如此开朗的笑容,自己也被感染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我笑,一家3口在这寂静的实验室里共同欢笑,笑个不停。不用再问,妻子和女儿是来给自己送夜宵,同时接他一道回家的。还说什么呢?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一切都在这个无言的行动里。
此后,一家3口更是亲密无间,相依为命,既是事业的家庭,又是温馨的乐园。女儿在现代文明的哺育下茁壮成长,同父亲一样,青春年华到海外留学,从事自然科学研究,学名李林,与邹承鲁结婚,现在夫妻双双都是中国科学院的院士。许淑彬则一直伴随李四光,无论稳定安居还是战乱时期的辗转奔波,无论在国内还是在海外,夫妻两人一向是风雨同舟,荣辱与共,什么外力也休想把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