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光以开拓进取的奉献精神赢得了全校师生的敬重,以杰出的教学与科研业绩成为祖国自然科学领域的名人。
1925年秋季,也就是他的《中国北部之□科》已经脱稿,正在印刷出版期间,苏联科学院致函北京大学,邀请派代表参加该院成立200周年纪念大会。
苏联科学院,原称彼得堡科学院,建于1725年,1917年十月革命之后改为此名。这是一个历史悠久、学科齐全、实力雄厚的科研机构。其中名流聚集,成果累累,享有世界声望。北京大学决定派李四光代表学校前往出席,实际上等于是参加国际科学盛会的中国使者。李四光欣然接受了这项使命,他也很想了解一下共产党国家的科学研究状况。不过,临行之前,他的心情又是比较复杂的。
就在这一年的3月12日,李四光极其崇拜的中国革命伟大先驱者孙中山先生在北京与世长辞了。进步人士为之哀痛,李四光更是悲痛不已。往事萦怀,感慨万端1 20年间,自己从参加中国同盟会到投入辛亥革命斗争,由湖北军政府从政到官费去英国留学深造,哪一个关键时刻不是得利于这位革命导师的亲切指引?如今,自己踏上“科学救国”道路,岂不更是履行这位革命导师关于“努力向学,蔚为国用”的谆谆教诲吗?正是由于这位革命导师的高瞻远瞩才促成国、共两党的密切合作,开创出“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大好局面。虽然自己尚不理解这“三大政策”的本质含义,但是相信它的提出会有一定的道理。现在,自己就要奔赴这个共产党领导的俄罗斯大地,或许这还是革命导师的英灵指引吧?尽管此次出国是以学者身分,代表祖国最高学府参加科学盛会,但也不失开阔视野、互通信息和学术交流的学习意义。想到这里,一度感慨万端的复杂心境才渐渐平稳下来,化成一丝的安慰。然而,一经踏上旅程,这种刚刚平稳的心境则又沉重起来,沉重得如同闷石压胸令人窒息……
当时,人们出国远行,一般只有两类交通工具,或乘轮船,或坐火车。李四光由北京去往莫斯科,当然需坐火车,即便一路顺风也得经过十几个昼夜的连续行程,首先,他要由北京出山海关到辽阔的东北平原,直至祖国边陲城市满洲里。然后,再从满洲里改乘苏联火车,从赤塔站西行,进入同样辽阔的西伯利亚大地至少还需七天七夜地驰骋才能到达终点。
李四光的国内行程,大体需要3天3夜。出乎他的意料,这3天3夜得换3次火车。亦即北京至奉天(沈阳)谓京奉铁路,由中国经营;奉天至长春谓南满铁路由日本经营;长春经哈尔滨至满洲里谓中东铁路由苏联经营。3段铁路由3国分管。李四光必须在自己的国土上通过日本和苏联的两道关卡。祖国的领土如此瓜分,中华学者的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李四光沉默了,他在心里似乎背诵孙中山先生的临终遗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进入苏联境内,眼前则是另外一种景象。这是一个新型的主权国家,到处充满盎然的生机。正像这里的人们唱得那样:
我们祖国多么辽阔广大,
她有无数田野和森林。
我们没有见过别盼国家,
可以这样自由呼吸。
是的,列车伴随歌声穿行在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森林之中。李四光望着车外的自然景观凝神思索。这时,车厢里有人高兴地喊叫:
“看!大家快来看啊,前边就是乌拉尔大山脉!”
李四光也跟着振奋起来。他看到,眼前是蜿蜒起伏的苍山峻岭,十分雄伟壮观。但是,作为地质学家,他更注重审视山脉的体构与走向。他一边观察一边思考:这条山脉似乎突兀地由南向北耸立在广袤的草原之上,应该怎样解释这种现象呢?它是孤立的存在,还是与欧亚大陆有关地质现象拥有必然联系?随着窗外的景色向后转移,留在李四光头脑里的问号也就一个接着一个地连串涌起。他就是带着这一连串问号走完这漫长行程的。
李四光到达莫斯科的时间是9月3日。据说苏联政府为了迎接这次纪念大会的召开,专拨200万卢布的巨额经费,并且做了将近半年的充分准备。李四光为苏联当局如此重视科学事业深受感动。
这次盛会举行10天,分前后两个阶段进行。前5天在列宁格勒(原彼得堡),后5天在莫斯科。李四光在列宁格勒参观了苏联科学院直属的30多个科研单位,诸如人类学陈列馆、矿物陈列馆、地质陈列馆、动物陈列馆、亚洲博物馆、生物学院、生理学院、物理学院,以及托尔斯泰陈列馆等。其类别之健全,内容之丰富和价值之巨大,都使李四光感到受益良多。接着,在莫斯科进行的各种学术报告也深深吸引了这位来自中国的科学家。这期间,李四光还会见和结识了许多苏联和来自其他国家的知名学者,彼此之间交流观点,畅谈友谊,促成事业上的相互往来与发展。李四光还特意邀请苏联科学院的永久书记欧登堡来中国进行讲学。
此外,他更与苏联科学院院长、地质学家卡尔宾斯基,苏联科学院院士、莫斯科大学教授、地质学家巴甫洛夫,苏联科学院院士、矿物学家、地球化学家费尔斯曼,地质学家波里西雅克,地质学家克里脱菲维奇,古生物学家鲍尔霍维金诺娃等交往密切;曾就世界地质学、矿物学、地球化学和古生物学的现状与未来各抒己见,互有补益。鲍尔霍维金诺娃还热情陪同李四光到莫斯科近郊波多尔斯克观看了中石炭纪地层实况。此后,李四光与这些苏联科学家保持经常性的学术往来,不断交流各自的研究成果,直接促进两国地质科学的互动与发展。
苏联科学院和与会的科学家们对李四光都很热情与尊重,并且赞赏他在地质学和古生物学领域做出的宝贵贡献,作为中国科学家。李四光在会议期间处处感到十分温暖。一天,苏联科学家陪同李四光来到通往华沙的大道湾,共同登上一座小山开心游览。这里曾是拿破仑扩张侵略一败涂地的处所。李四光面对侵略者惨败的历史见证,颇有感慨,由此而深信包括瓜分中国的列强在内,一切帝国主义侵略势力都没有好下场。
纪念大会结束之后,李四光踏上归国的旅途。经过乌拉尔山脉,他还在思考这一值得探究的历史现象。会议期间,他曾带着这个思考认真研究了苏联地质图,发现乌拉尔山脉并非属于孤独存在。实际上,在它的南边有东起的阿尔泰山脉,经过高加索,西至黑海以北,从而构成一条东西延伸,并且向南突出的巨大弧形山系。这条东西走向的山系恰与南北走向的乌拉尔山脉组合在一起,如同弯弓上的一支利箭,彼此合成一个雄浑的“山”字。虽然这弯弓与利箭相距甚远,但都生成于相同的地质时代——晚古生代,足见这绝不是一种巧合现象。
科学家的头脑充满着科学的思考,而科学的思考在于拉直一个接连一个的问号。面对眼前这个“山”字形的地质构成疑问,促使李四光运用自己掌握的物理学知识进行综合思考。他初步认为,如此现象可能是在地球自转速度加快时,引起地壳广泛运动而产生的一种内在关联的构造体系,或者叫做构造形式,那么,深入探究这种“山”字构造体系,则是地质科学领域最易认识而且又对地壳运动辨析最有价值的重大课题。
法国哲学家狄德罗曾经说过这样的话:“知道事物应该是什么样,说明你是聪明的人。知道事物实际上是什么样,说明你是有经验的人。知道怎样使事物变得更好,说明你是有才能的人。”李四光既是聪明的人又是有经验的人,更是有才能的人。其实,他在国内早就对类似地质现象做了大量调查、考证、分析与研究,甚至联系到儿童时代家乡私塾院内那块孤独巨石一并进行通盘思考。而跟前这“山”字形地质构造的现象,则使他对地质力学等重大学说的创立更加充满了信心。
李四光这次远行是成功的。回国之后,北京大学专门举行欢迎茶会,也是一次令人关注的学术汇报交流。李四光详尽地介绍了纪念大会的盛况和在苏联小住期间的各种观感,以自己耳闻目睹的事实批驳了某些人认为苏联政府不尊重自然科学和不尊重知识分子的种种说法,从而澄清了许多模糊观念,使人们能够客观地对待苏联科学事业的现状与前景,有助于增强中、苏之间的科技往来。
总而言之,李四光此行圆满完成了自身的使命,同时也使苏联科学家和各国出席这次纪念大会的科学家进一步认识了北京大学,以及中国的科学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