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然的来访,引起了紫怡的好奇心。
她想也许到了夜深人静时,瀚海就会告诉她来龙去脉的。她身穿柔软如丝的睡衣从浴室里出来时,看见瀚海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电视已经关上了。她走过去坐在他的脚边,头伏在他的腿上,偶尔抬起头看看他。他的左手随意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不时地低下头在如云的乌发上印上一个吻。后来他把看完的报纸随手放在圆桌上。
“累了一天了,还不休息?”他的语气轻柔无力,俊美的脸上洋溢着宁静。
“他真善变,他的体贴入微与喜怒无常集于一身。”她默默地想道。
她清楚,他不会告诉她宇然的事情。她怅然若失地站起来,向床头走去。她拉开夏凉被,摆放好枕头,打开床头灯,关了房间灯。
夜晚,紫怡睡得很不踏实。瀚海严肃的脸、僵硬的笑容、冷冰冰的话语,不时地出现在梦中。艺术家形象的宇然在她的梦中竟然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追逐着她。她从泥泞的道路中逃了出来,奔跑中,她从梦中惊醒来,一身的虚汗。她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把睡衣的扣子解开几颗。身上的汗水慢慢地散去,她越发的清醒了。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幔照射到床上。借着月光,她看见时针指在三点钟。她侧身看了看身旁的瀚海。睡梦中,他洁白宁静的额头上凸起了三道丘壑,一只手握成了拳头状。
正当她重又躺下,听见了瀚海沉重的叫声。额头上的丘壑出现了一道山脊。
“噩梦,什么样的噩梦夜夜纠缠着瀚海?”紫怡想道。“他也不平静,是因为宇然的来访吗?”
此时痛苦中的瀚海与俊美的他是多么得不一样啊!痛苦中的瀚海竟呈现出几分怪异,仿佛挣扎在泥潭里。紫怡看了还有几分害怕。
紫怡又一次意识道,自己是多么得不了解他!这个山庄里隐藏着多少的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她想进入到他的内心深处,了解他的苦恼。她已经做好准备,无论他有什么痛苦的秘密,她都要与他一起分享。看着他痛苦的脸,她觉得始终徘徊他心门之外,无法进到他内心里。她还没有找到开启他心门的钥匙。
余下的夜里她未能成眠,梦和现实交织在她的思维之中。东方的红日终于驱赶了夜的魔影,又迎来了一个的阳光明媚的春天。可是,紫怡的心里,春天的成分里还残留着冬天的影子。
不论怎样,阳光之下,换来她片刻的宁静。
乌云遮住月亮的夜晚,紫怡悄然地来到凉亭的假山处。
四周静悄悄的,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夜光石的光芒是那么得耀眼,紫阳花的光芒划破了黑暗。黑暗中,紫阳花光芒四射,它诱人的光芒照亮了红花绿叶。任凭狂风暴雨,她不变本色。风声是它的音乐,雨水是它的幕布。从假山处看往别墅,那里灯火通明,犹如黑夜里指引人走出沼泽的灯塔,那里有一种安全感。紫怡的目光转向了紫阳花。黑夜里,它的光芒摄人夺魄,与处在灯光中的别墅一样具有迷人的魅力。
它的美丽中却有着让她害怕的成分。
“太迷人了!为什么取自紫阳花呢!它代表着什么?”她在心里不禁想道。
第二天的清晨,她再一次来到假山。阳光下,石竹、蔷薇、杜鹃娇艳欲滴;云杉,垂柳茁壮翠绿,阳光的爱抚下,彰显它们生命的本色。有了阳光,它们更欢畅的生长,延续它们生命的长河。明媚的阳光下,夜光石黯然失色。假山石上的紫阳花只有石块的隐约痕迹。紫阳花迷人的魅力消失殆尽。她仔细地看着假山,分辨着夜晚焕发光彩的夜光石。阳光下,那些交错细小的纹路的石块再普通不过了。很奇怪,昨夜,美丽的紫阳花,阳光下却黯然失色。
“阳光下,它的魅力便消失了。”她想到,“看来,只有黑暗中才能凸现它的美丽。紫阳花代表什么呢?”
好奇心,驱使她来到阳光下的紫阳花丛。
蜂蝶在花丛中飞来舞去,海风吹拂着花瓣,摇摇欲坠。朵朵的花瓣上滚动着珠圆玉润的露珠,绿色的叶片焕发晶莹的光芒,阳光地照耀下反着青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她迷人的魅力无人能拒绝。昨日洁白的紫阳花一夜之间已经变成红色的,红色的又转成了紫色的,紫色的披上了靛蓝的色彩。无时无刻不体现出她的善变。变化之中,激发出了她迷人的魅力。分分秒秒之中,存在于永恒变化的魅力。
这种变化深入人心,引发人们渴望探知的欲望,一步接一步,从而坠入她的网中。这一时刻,她的眼睛离不开紫阳花,她的心停留在紫阳花上,她的思想结集在紫阳花上。紫怡更喜爱阳光下的紫阳花。
“善变”这个词又一次地在头脑里闪现。她抬起头望向假山。一明一暗两个紫阳花,不同的环境里充分地体现了它们各自的美妙。不知怎么的,她总把紫阳花与雅琪联系起来。是因为紫阳花迷人的魅力,深深地吸引了她,还是雅琪是一位让人称道的,多才多艺的建筑大师。
头脑里一片混乱,分不清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得念念不忘。
她不禁想起,白居易写的《紫阳花》。
何年植向仙坛上,早晚移栽到梵家。
虽在人间人不识,与君名作紫阳花。
“噢!它带有仙女般梦幻的色彩,美到人间的双眼难以承受的高度。”紫怡默默地想道。“她死后,如紫阳花一样让人难以忘怀。”
得出这个结论后,她的心像铅一样的沉重。真奇怪,她纯洁的心灵里并没有为此有一丁点儿愉悦,却栽种上了非凡的嫉妒之心。她有点懊恼,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极为不满。她摇摇头,挥挥手,像是要甩掉沉重的负担一样。
徒劳的行为,心灵的负担一点没有减轻,却背上了道德的重负。奶奶多年的言传身教渐渐退出了她的思想。她的目光移向远处的紫丁香、槐花、石竹、杜鹃花。阳光下花儿们茁壮成长,有着它们的轻松和愉悦。
她望着碧蓝天空中的太阳,负载生命的阳光,是如此令人欣喜,妒忌是那么的不堪一击,阳光的照耀下像水蒸气一样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内心里的思想斗争,让她疲惫不堪。她艰难的拔起双腿,慢慢地走回别墅。
一年一度的有色协会的年会在省城召开,瀚海要外出几天。
想到他走后自己孤身一人,她多么想跟着他一起去。瀚海说,会议期间会很枯燥,并尽可能的快点赶回来。这句话,多少让她的心里好受点儿。
山庄的情况她如此的陌生。瀚海一走,她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女孩一样孤立无援。她胆怯的情绪一点儿没有减弱。但没有了瀚海的陪伴她倒更自由了。
温暖的六月里,月夜山庄整个儿就是一座花园。她待在这里从来没有厌烦过。不过今天她有点心神不宁。清晨,瀚海开着车走了。她看着手表,近十点钟了,瀚海快到省城了。她在花厅的游廊上倾听着电话的声音。平时她的手机都放在卧室里,今天她随时拿着。她的一颗心都在电话上。相爱的人,分分秒秒的分离都像是嫦娥奔月。隐约中听见电话铃声大作。她快步地从花厅来到客厅。一进客厅,她看见李妈刚放下电话。
“夫人,先生来电话说,‘已经到达,让夫人不要挂念。’”
“还说了别的吗?”
“他让雁诚来陪您说话。”
“还有吗?”
“没有了,只让我转告您。”
“噢,谢谢您。”
她的心里更烦乱了。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瀚海就把电话挂了,为什么不打她的手机呢?她无意识地两只手互相拧在一起。她怕李妈看出她的失望,侧过脸去,从客厅里走到庭院中。顺着槐树林荫道来到了石竹、杜鹃花处。花海中,她的心情恢复了平静,美目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午饭,她随便吃了点后,午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