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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市规划最近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整座办公大楼似笼罩一层低气压,尤其是局长办公室,郝东升连文件都不敢亲自交过去,十有八回托给了老钟,老钟虽习惯了这少爷的喜怒无常,这回却迟迟猜不出原因,直到政府的人拎着文件过来面谈,才知道他的坏心情是为哪般。原来政府施压了,收回了三环东南角的那块地,没说盖博物馆,也没说盖医院,只说具体事宜还有待商榷。

他脸色十分不好,勉强接待了这拨人,等散会时就着手里的通知摔了个七零八落,陪着的人集体鸦雀无声,只看着张张白纸满屋飞,老钟瞅了瞅他的脸色,转头叫大家出去,留下他和郝东升将一张张纸重新捡回来。

老钟一边捡一边劝他:“上头出面,这事儿多半已成定局。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那片居民迁的迁走的走,剩下的都是外地租客,住不长久,要真建一博物馆反而有用,那成片儿的老胡同保不齐就因为这馆儿给留下了,到时就又多了一处遗产,这不挺好的事儿?”

季邺南似忍了很久,憋着一股气道:“这事儿要不是他出面,怎会出纰漏?什么都妥了,就剩签合同,他非要半道上插一脚,年纪大了好好待着得了,玩儿什么下三滥,尽干以权谋私的缺德事儿。”

他撂了烟盒,往嘴里塞了一支烟:“别捡了,坐这聊会儿。”

郝东升扶了一把花白的头发,陪着笑坐在旁边。老钟面不改色,心中却不赞同季邺南对老先生的批评,想当年少爷你也没少干以权谋私的缺德事儿好吧,这事儿比起当初轰动半个北京城的防爆演习可算是小菜一碟。

“老钟。”

“唉!”

季邺南用夹烟的手点了点大班椅:“坐。”

“好。”

“这事儿你怎么看?”

老钟闻言,不动声色地看向郝东升,惹得郝东升像热锅上的蚂蚁:“小季问你话,你看我干什么?我不说过了嘛,我没透露,什么话也没往老先生跟前说,不信你自己去问。”

“那他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除了你还有谁见天儿地往他跟前跑?他向来喜欢清静,连保姆都不敢多叨扰,你凭什么老跟那儿呆着?”

郝东升急得拍大腿,却似打中了什么要害,疼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季邺南看他一眼,吐了口烟圈,道:“他救我一命,却怕我忘本,拿我当一风筝呢,手里的线时不时拽拽。”顿了顿,又道,“防我跟防贼似的,不知道怎么想的。”末了,往六角缸里点了烟灰,看着郝东升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他想了解一事儿,有的是办法。”

季邺南替他正名,郝东升差点儿感激涕零。

等从会议室撤退时,走在老钟身后的季邺南突然转身看着他,问:“你的腿怎么了?风湿又犯了?”

郝东升摆摆手:“老毛病了。”

等到季邺南又转回去的一刹那,心中才是百感交集,自从在北方定居,气候干燥,加之季邺南曾专门找大夫给他治过腿,那毛病几乎早已痊愈。不过他腿上的确有伤,却是住在玉渊潭的老先生用拐杖敲的,这原因很简单,他已很长时间没有汇报过季邺南的动向,包括这次三环那块地的事儿。没想到季邺南年纪小心思却细腻,竟留意到他的腿不利索,这么想着,郝东升便更加确定自己没有跟错人,这棍子挨就挨了,临时倒戈到另一方,总是要付出代价。

老钟眼尖,一直都不怎么相信郝东升,加上季邺南在老先生跟前受制多年,他从小没见这少爷在谁面前不情愿过,因为心疼,心里也是不安逸的。这回从会议室出来,专门冷静下来思考一遍,遂关了办公室的门,分析道:“这事儿虽八九不离十和老先生脱不了关系,但于情于理他都没必要跟你对着干,他不盖别的,非要盖一博物馆,那博物馆和他根本就不沾边儿,要不再调查调查?”

他这一句倒提点了季邺南,于是拿起手机拨了一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连拨几遍,听筒里的忙音直接变成关机提示音,他习惯性地皱了下眉,拿了车钥匙往外走。而另一头的温渺,正捏了一手机电池,脸上是止不住地得意洋洋,内心潜台词是,你还知道打来?打来又如何,偏不接!

她将这傲娇状一直持续到季邺南闯进博物馆办公室,只听静悄悄的门上突然被叩响三声,众人齐回头,却见他目不转睛盯着靠窗户的人,道:“温渺你出来。”

扎包包头的副主任正到这屋分配任务,闻言立马抬头,随即兴奋得双眼放光,当温渺耳背似的一遍遍催:“唉,叫你呢叫你呢,赶紧出去,叫你呢!”

她傲娇地抬脖子:“没见我正忙着么。”

季邺南想,这态度不对,又一想,这才记起她在赌气,莫名觉得好笑,多大了还这小性子。他嘴上噙了淡淡笑意,端直了身体往里走,语气平淡,却难得带着一丝谦逊:“不好意思,为这馆的事儿,有些内容还需要商榷。”

副主任狠狠点头,又推了温渺一把:“是公事,赶紧的。”

温渺撇嘴,回回只知道拿这压人,却也只能不情愿地跟着他出去,进入后厅休息区。

他捏她手:“还气了?”

她唰地抽回手,背过身子不理他。

他干脆横了胳膊,揽她的肩:“那块地政府收回了,医院是盖不了,博物馆倒还是有希望。”

温渺猛然回头:“真的?”

季邺南看着她惊讶的脸,顿了一会儿才点头,又道:“事发突然,原来的计划全泡汤,除非有门路,一般人搞不定这事儿……你爸是不是和现任的几个有交情?”

温渺摇头:“有交情我还费这老大劲儿干嘛,我最大的交情就是你了。”

他心上像有块石头,从高空中直直往下坠,放缓了声音又问:“那退二线的几个老家伙,认识么?”

温渺想也不想,继续摇头。看来老先生和温家并没有任何交情,季邺南心中的石头落地,像是松了一口气。

温渺却突然间悟到什么,拧紧了眉毛怒视他:“你大老远跑这儿来,就为了问这?”

他笑着摸她的头:“事情蹊跷,你不也着急么,况且我要再不过来,有些人该哭鼻子了。”

温渺无奈,似乎每回都这样,但凡俩人有争执,哪怕她坚持到底不主动出现,他出现时却是一派淡然,好似那些争执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他连哄都不用怎么哄,放缓了语气随随便便说几句,她便城墙瓦解,松懈掉刚建立起来的防线,甚至在他的影响下,一度怀疑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她的思绪很乱,一边为要不要就此原谅季邺南而纠结,一边因为三环东南角极有可能变成博物馆新址而兴奋,正当这些事像一团麻绳纠缠在脑里时,她忽然灵光乍现,后知后觉道:“这事儿不会真是秦老师搞定的吧。”

“谁?”

“秦老师,馆儿里一客人,他说会帮我敲定博物馆新址的事儿。”

季邺南动也不动凝视着她,看得她头皮发麻,正想着要不要好好解释一下秦钦是何方神圣,却见他灿然笑开,一手还弹了她一脑瓜崩儿:“你多大了,这话也信?”

温渺摸了摸被弹的额头,迷迷糊糊也怀疑是自己想太多。

那时候的温渺对季邺南来说,没有任何危机感,因为他笃定她不会爱上别人,但那时的季邺南对温渺来说是一种煎熬,因为他的笃定总让她以为,他并没有那么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