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歌心潮澎湃,翻身下床,打开窗子。今夜,明月当空,却由于惆怅,瘦成一弯孤月,繁星点点,却孤独地各自分开,守候着自己的角落,夜风徐徐,夹杂着落叶衰败的气息,迎而拂过,双添一份感伤。
曲子是从窗子对面的青楼传出的。向天歌漂泊三年,终日与血腥为伍,与兵刃为伴,已与诗词歌赋隔绝数年,眼下重逢雅声,自是呼起了向天歌心底的情怀。当下毫不迟疑,从二层客房跃窗而下,向对面走去。
向天歌仰头一望,‘醉仙楼”三个大字嵌入眼帘。尚未定神,即有一位浓妆艳粉、娇媚无比的女子笑脸相迎出来,娇声道:“这位公子真是气度不凡啊。我们醉仙楼的女子个个丽质温柔,保证公子乐不思蜀。要不,今晚就让我与公子共度良宵如何?”
向天歌绝不是流连烟花之人,听此女子出言,污秽****,心中甚是反感,却不显露,只还笑道:“多谢姑娘好意。在下方才听有人弹奏《汉宫秋月》,才迷了心窍,寻访来此。不知弹曲之人是谁?”
那女子听罢此言,立即敛笑颦眉,努努嘴,脸色一沉,冷然道:“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这时,另一个女子从房中走了出来,将向天歌打量了一番,用手帕捂着嘴,卟哧地笑了出来,嫣然道:“她是我们醉仙楼的头牌红人,刚来一天,能弹一手好曲子,就被妈妈看中收了。公子想听她的曲子,就请进吧。”
向天歌平生未踏入过青楼半步,此步一迈,未免成为自己鄙夷的那群浪荡公子,可自己现已沦落江湖,那比当年。况且若想听到如此优雅的曲子确非易事,不容错过。稍作迟疑,还是在那曲子的指引下,迈入了醉仙楼。
一进醉仙楼,立刻便有三四个衣着绮丽、花姿招展、“宫腰袅袅翠鬟松”的女子拥上来,满口放荡之语。向天歌顿觉尴尬万分,进退不是。这时,那个领他进楼的女子用手帕在她们每人脸上一甩,傲然笑道:“你们靠边站,这位公子要找真真姑娘。”
那三四个女子顿时扫兴地让开。那女子转头向向天歌道:“公子请跟我来。”直穿过大厅,绕到后堂,向天歌暗道:“这青楼倒也不小。”尾随而至。
那女子清脆地叫了一声:真真姑娘,又有一位公子要听你的曲子。便转身离去。
向天歌举眸一望,不禁呆住了。将自己从客栈吸引至此的弹曲之人此时此刻正坐在后堂中央。只见她,清丽脱俗,身材娇好,如娇花照水,面庞清秀且轮廓分明,妆束淡雅,一双清眸不仅大,而且纯净清爽。眼前的这位“真真”姑娘,绝不像一位青楼女子,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清爽与纯洁。真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感。那双大眼睛,那种忧郁的眼神,闪烁着清纯而又略带天真的光芒,似曾相识却不知相逢在何处。
向天歌眼中一亮,突然想起眼前这位女子,正是三年前自己在少林寺的后园花丛中邂逅的那位女子。两人只有一面之缘,无一言以对,只道是一阵云烟,谁料在这三年后的青楼中,二人再度相逢。这是否意味着一种缘分呢?燕双飞不知道,天意如何,他更不知道。
真真也认出了向天歌,因为她的目光与向天歌交会的一瞬间她也呆住了,琴弦一振,停了下来。
顿时有人大呼:“怎么停了?”
向天歌陡然惊回,瞥见后堂内共坐有四名衣着华贵,放荡不羁的富家子弟,皆是一群玩世不恭、沉溺声色之徒。
真真也是恍然醒悟,向向天歌一笑,道:“公子请坐,要听什么曲子,请点。”
燕双飞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伤,又是欣慰,又是怅惘。
激动的是,自己三年多来从未忘记过的女子,竟然能再度出现在自己的视线。
感伤的是,重逢的地点竟是在这烟花之地,自己心中的仙子已沦落风尘。
欣慰的是,沦落青楼仍是清妆淡粉,纯洁如初,一尘不染,仍有莲之清高,水仙之玉洁,桂花之“倩疏迹远只香留”。
怅惘的是,自己沦落江湖,身怀覆盆之冤,血海深仇,任务缠身。且日夜被人监视,提心吊胆,又怎能与一名青楼女子双宿双飞,隐居桃源,不问世事。
这时,那四位富家公子齐身站起,将向天歌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尽是鄙夷傲慢之色。
一名油头粉面,衣着鲜红绸缎的公子斜视着向天歌,拍拍袖口,讥讽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个穷酸汉子,你懂不懂规矩啊,这位姑娘已经被我们包了,她的曲子只能本公子点,你,给我滚出去!”
向天歌取出烟斗,用打火石轻轻点燃,他深深地吮吸了一口烟斗,用他惯有的锐利的眼神扫视着面前的这四个人。他神色坦然,凹进眼眶的双眼如咖玛射线,如X光,机智地扫射着每一个他认为不合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