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凤鸣虎啸:市长秘书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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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吉人天相(7)

“生日快乐!”我痴望着落落说。

“还不把花献给我!”落落眨着乌木一样漆黑的眼睛缓缓起身,柔软的身子轻盈地走过来,我觉得走过来的不是人,而是花之魂。

“生日快乐!”我又说了一遍,一边将生日蛋糕放下,一边将手中的鲜花献给落落。

“默哥,”落落像天使一般接过花,嗅着问,“为什么不是玫瑰,而是勿忘我?”

我没有落入俗套,送九十九朵玫瑰,而是送了一束勿忘我,我喜欢勿忘我花的小巧秀丽,蓝色花朵中央有一圈黄色心蕊,色彩搭配和谐醒目,尤其是卷伞花序随着花朵的开放逐渐伸长,半含半露,惹人喜爱,令人难忘。

“我喜欢勿忘我的传说。”我憨笑着说。

“给我讲讲好吗?”落落接过我刚刚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拉着我的手走到餐桌前坐下。

“相传一位德国骑士跟他的恋人散步在多瑙河畔。散步途中看见河畔绽放着细小纤弱、花朵蓝色的小花。骑士不顾生命危险探身摘花,不料却失足掉入急流中。自知无法获救的骑士说了一句‘别忘记我!’,便把那朵蓝色透明的花朵扔向恋人,随即消失在水中。此后骑士的恋人日夜将蓝色小花配戴在发际,以显示对爱人的不忘与忠贞。而那朵蓝色透明花朵,便因此被称作‘勿忘我’。”我绘声绘色地说。

“这传说可真感人,”落落沉思片刻,深情地说,“默哥,相爱的人真能‘勿忘我’吗?”

“这只是人们对相爱的人的一种良好祝愿,”我说着随手拿起落落刚看过的书,书页上还漾着落落的手香,“杜拉斯的《情人》,好书。”

“默哥,你相信杜拉斯说的是真的吗?”落落歪着脖子凝视着我问。

“谁知道,杜拉斯一生有很多情人,她是为爱活着,也是为爱而写作。只是她的爱时间都不长。”我轻描淡写地说。

“不对,《情人》的结尾是这么写的,‘他对她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落落抢过我手中的书认真地嗔道。

“可是,可是这注定是没有结果的爱。”我反驳道。

“《情人》这部书就是结果,这就够了,默哥,你相信至死不渝吗?”落落执着的眼神让人联想到女神。

我不敢正视落落的眼睛,拿起桌上的法国红酒给落落斟了一杯,也给我斟了一杯,然后举起杯说:“落落,你嫂子相信至死不渝,那是爱的最高境界,来,为天下所有至死相爱的人干一杯!”

落落举起杯,我们相互碰了一声脆响儿,然后都一饮而尽。

“默哥,”落落放下高脚杯,眼神中充满醋意地问,“嫂子为什么相信爱可以至死不渝?”

“我追她时,她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我诡谲地笑了笑。

“什么问题?”落落酸溜溜地问。

“她当时问,雷默,我和你妈都掉进河里了,你先救谁?”我语气逗趣地说。

“你怎么回答的?”落落的表情像当年的杨娜一样很在意的样子。

“我当时差点被这个问题问住,想了半天才说,我先救我妈,然后跳进河里跟你一起去死,”我说完得意地看了一眼落落,接着说,“你嫂子听后一头扎进我的怀里,说了一句让我一辈子忘不了的话,她说,雷默,我是你的了,我将永远爱你。我问你嫂子,永远有多远?她说,永远就是比死还远!”

我说完想点一支烟,却发现落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那瞳仁深处蕴藏着难以名状的含义,目光中有一种掘取心灵的爱,让人难以自持。我低下头回避着她的目光,落落却手托着腮歪头问:“默哥,我要是和嫂子同时掉河里了,你先救谁?”

我正要点烟,听了这个问题心里一紧,险些烧着手,我深吸一口烟,仿佛一架突然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但脑子没停,迅速转着,心想,人的一生能有这样一种滋润生命的爱,在这尘世间,还有什么值得可求的呢!于是我诡谲地说:“先救你嫂子,然后跳下去和你一起死!”

落落听后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如醉如痴地说:“默哥,有你这句话,就是死也值!”

41、现场办公

李国藩急于想利用銀环路工程树立自己的权威,但是他毕竟是外来的和尚,对庙里的情况还不熟悉,市长前面还有个“代”,权力是需要经营的,威信需要时间才能培育起来,上任伊始李国藩像一部坦克一样,横冲直撞了一阵子,但收效甚微,他没想到张国昌的根基这么深,以至于眼下东州建口的干部只买张国昌的账,李国藩遇上了两大棘手的问题,一是拆迁受阻,进展缓慢;二是港方资金只到了三分之一。李国藩的目标是“两会”召开之前,必须拆迁完毕,港方资金全部到账,只有这样他才能理直气壮地向全市人大代表做《政府工作报告》,才能万无一失地去掉市长前的那个“代”字,李国藩深知銀环路工程在人大代表和全市人民心目中的分量,他希望通过銀环路工程的轰动效应全面树立自己的权威,力争在“两会”上全票去掉市长前面的“代”字。李国藩的梦想是成为东州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市长,为了实现这个梦想,眼下必须借助张国昌的力量,为此必须收复张国昌,使他成为自己的人。张国昌在东州是坐地户,上上下下经营了多年,张国昌的经营能力甚至超过了何进川。李国藩发现张国昌在干部中的威望比何进川还高,收服张国昌为我所用,可以省很多事,为此,他坚决反对清江省委确定的常务副市长人选,力荐张国昌,并向张国昌暗示了自己的努力,张国昌对此心知肚明。当然,张国昌在北京学习期间也没闲着,利用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条件,找了许多关系,不过最借劲的还是李国藩的仗义推荐,正是因为两个人的诸多利益,他们俩跳进了一个战壕。眼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国昌到北京学习,李国藩颇感舍手,尽管如此,由于用起来顺手,李国藩还颇为满意。

还剩一个月就开“两会”了,面对銀环路的拆迁阻力,李国藩心急如焚,他亲自打电话请张国昌回来一趟,张国昌不愧是李代市长的先锋官,一下车便召开了市长办公会,在银环路拆迁工地的工棚内,条条块块的主管领导座无虚席。这是銀环路工程合同签字以来,张副市长召开的第一个主管副市长现场办公会。

工棚内张副市长轻咳一声,立即鸦雀无声,他呷了一口茶,严肃地说:“征地和拆迁安置是银环路工程的第一个战役,大家辛苦了。我回来一趟不容易,今天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问题,咱们就地解决。”

张副市长话音刚落,条条块块的主管领导纷纷表示没有困难,有困难也能克服,摆在李市长办公桌上的困难迎刃而解,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这是长期恩威并重、软硬兼施、赏罚分明的结果,建口的干部都领略过张副市长的厉害,也都尝到过张副市长给予的好处,他们对张副市长谈不上喜欢,但绝对不恨,即使心里恨他,也怕得不敢恨。张副市长将下属分为几个层次:捍卫者、忠诚者、反对者、背叛者,对背叛者张副市长决不手软,并且善于巧妙地拉拢反对者加入理解者的行列,发展理解者为支持者,发展支持者为忠诚者,发展忠诚者为捍卫者。我觉得张副市长在东州犹如大树的根,越扎越深,正因为扎得深,树叶才越来越繁茂。我虽然每天跟着他,还只是算大树上的枝叶,虽然每天都拼命地为大树的根吸收氧气,吐出二氧化碳,但是一旦秋风吹起,就会枯萎飘落,不像韩寿生,他已经成为大树的根须,正在往泥土里猛钻。

自从韩寿生挂职北郊区副区长后,他利用张副市长这棵大树的影响,主管了北郊区的城建工作,因此,今天的现场办公会他俨然以北郊区主管副区长的身份坐在了张副市长的对面。各区主管副区长纷纷表态没有困难,他却为了表现与众不同,特立独行地提出了困难。

“我们北郊区涉及四个乡镇,需动迁居民一千八百户,占全市动迁安置量的百分之四十。路线长,任务量最大,主要问题是:这部分居民大多收入较低,经济承受能力差,沿线企业单位经营状况不佳,破产企业、职工放假、不开工资的占百分之八,道路两侧门市房较多,大部分是个体户,按市政府六号文件的规定,补偿太有限。”

丁仁杰没想到韩寿生会跳出来摆困难,他认为,韩寿生身为张副市长的前任秘书,有什么困难都应该克服,你怎么能第一个跳出来摆困难?这不是给老板上眼药吗!

丁仁杰是张副市长最坚强的捍卫者,他强硬地说:“寿生,市政府六号文件是经市长办公会议和市委常委会讨论通过的,不可能更改,有困难还是你们区自己想办法吧。”

“北郊区的任务量确实较大,我们可以想办法变通解决,”张副市长仍然秉承忍耐韩寿生的原则,和蔼可亲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环视一圈,突然严肃地说,“银环路道桥工程建设是件大好事,好事要办好,一会儿,各位区长都要给市政府立下军令状,在征地拆迁安置承包经营责任书上签上你们的大名,咱们严格按军令状办事,谁要是想学马谡失街亭,别怪我手下无情!市政府各部门要把工程建设放到城市的大环境中,处理好市区两级关系,充分调动沿线各区的积极性。拆迁安置工作要与盘活积压商品房存量结合起来,拆迁安置一次到位,要本着‘政治动员、行政统管、政策补偿、市区共建’的原则。政治动员不是空的,要妥善处理政府和老百姓的关系,多考虑运作的实际困难。寿生,考虑到你们区的拆迁任务量大,居民承受能力有限,仁杰,你们在盘活商品房存量方面可以优先考虑北郊区的困难。企业安置实行谁主管谁负责的原则,政府参照省高等级公路的拆迁政策给予适当补助。同志们,任何单位和个人,都要从大局出发,从全市长远利益出发,只能出力、出血不能借机揩油。对经说服教育拒不搬迁的,市区政府要采取强硬措施……”

上午的现场办公会开的很成功,午饭后张副市长悄然去了李国藩的办公室,一来汇报一下上午现场办公会的情况,借机会表现忠心,二来了解一下“两会”前的政治态势,特别是李国藩的心理,知己知彼是张副市长惯用的战术,政治活动是人类游戏中的最高层次,在这个层次上,最高深的游戏规则就是左右逢源。

李国藩午饭是在办公室吃的,他一直在等张国昌。他深知人有两面性,官场上混久的人,哪个不是玩弄红与黑的高手,无论是红,还是黑,都没有能力壮大自己消灭对方。在红与黑的政治舞台上,哪个弄权的人不是既是编剧,又是导演,本身还是演员。李国藩从小就崇拜红色,因为红色是权力的象征,世界就应该是红色的,血液是红色的,连人心都是红色的,红色就像宗教一样让人痴迷,他觉得世界上有了红色,还需要什么信仰,红色就是信仰,有信仰的地方不需要人民,只要信徒。李国藩坚信自己是红色的,自己必须演红色,但是如果没有黑色也无所谓红色,谁来演黑色,只能是张国昌。但是他知道谁都希望自己是红色的,只要你是红色的,就会得到尊敬甚至崇拜,张国昌也一定希望自己是红色的,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演黑色来衬托红色,李国藩着实费了一番脑筋。

张国昌轻轻推门进来时,李国藩还在一边抽烟一边沉思,以至于张国昌喊了两声“老板”,李国藩才缓过神儿来,他热情地起身拉着张国昌的手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李国藩要递烟,张国昌手疾眼快地掏出烟,张国昌掏烟的细节让李国藩心里很欣慰,因为张国昌掏出来的是大哥大香烟,而不是平时抽的软包中华。

“国昌,”李国藩欣然接过张国昌递过来的大哥大,换掉手中抽了一半的烟,亲切地说,“上午的会我听说了,各区都立了军令状,这样好,这样好,这样不仅仅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即使是‘辕门斩首’也有章可循啊!”

“老板,”张国昌充满信心地说,“你放心,建口的干部没有纸上谈兵的熊包,只要毛抹擦顺了,个个都是张飞。”

“国昌,我身边不缺张飞,缺你这个诸葛呀,你去北京学习,等于折断了我的一条臂膀啊。”李国藩露出非常舍手的表情。

张国昌知道李国藩在试探自己,连忙谦逊地说:“老板,能在你身边做张飞已经很荣幸了,只是我没有张翼德断喝长坂坡的本事。”

“国昌,你自比张飞我很高兴,”李国藩和蔼地说,“‘人情势利古犹今,谁识英雄是白身?安得快人如翼德,尽诛世上负心人!’张飞最大的特点就是忠,有忠心才能报国啊!”

李国藩的话张国昌心知肚明,这是对自己不放心啊,凡是对身边的人不放心的人,都缺乏自信,取得信任必须经过考验,张国昌深知其中厉害,他俯身前倾恭敬地说,“老板,你放心,我认为士为知己者死就是忠。”

李国藩拍了拍张国昌的肩膀用兄长的口吻说:“国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銀环路拆迁安置工作已经开始,港商的资金只拨过来三分之一,这对工程的进展影响很大,‘两会’不好向人大代表交待,我的意思是你再跑一趟香港,争取在‘两会’前让港资到位,最起码也要到三分之二啊,这件事对你我都很重要,关于你接替何进川的事已经定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该我做的,我绝不含糊。”

“是去人大做副主任吗?”张国昌窃喜地问。

“人大恐怕去不上,可能是到市政协任副主席,一起到市政协任副主任的还有胡进。”李国藩不动声色地说。

“胡进平时干得好好的,年龄刚过五十,怎么也到政协?”张国昌出乎意料地问。

“都是为了儿女呀,”李国藩感叹道,“上次市委组织部招聘副局级年轻干部,他玩小心眼,把自己的女婿选上来,影响很坏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张国昌用讥讽的语气说,“老板,事不宜迟,我明天就飞香港。”

“好,”李国藩一拍大腿说,“我静候你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