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凤鸣虎啸:市长秘书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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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吉人天相(2)

我上了出租车一边看表一边问:“师傅,附近哪儿有好的桑拿浴?”

出租车司机犹豫了一下说:“去伯金翰吧。”

“远不远?”我认真地问。

“就在燕莎附近。”出租车司机满有把握地说。

“那好,别把后面的车带丢了。”

“没问题。”

出租车带着奔驰车急驶在北京街头,谁知道这个出租车司机是个二百五,只知道大致的地方,围着伯金翰绕圈子,就是找不到伯金翰。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晚上十一点前必须返回中央党校,否则张副市长就进不去大门了。

在出租车上,我焦急地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地方?怎么绕了这么半天还没到啊?”

出租车司机不好意思地说:“不瞒您说,我也没去过,就知道在这附近。”

我大喊道:“那你瞎答应什么?”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张副市长吼道:“雷默,停车。”

我赶紧让司机停车。

张副市长从奔驰车上下来怒气冲冲地骂道:“雷默,你真他妈是个书呆子,连个澡堂子都找不着,这要是韩寿生,八个澡堂子都找着了。”

我被张副市长的架势震呆了,当秘书以来,没发现张副市长有这么大的脾气。我强压委屈,忍住火气说:“张市长,你消消气,是我不好,我被这个出租司机给忽悠了,我再打一辆车。”

我挥手又打了一辆车,问道:“师傅,伯金翰洗浴中心你知道吗?”

出租车司机用地道的北京话说:“知道,就在附近。”

我加重语气说:“真知道?忽悠我可不给钱。”

出租车司机把握十足地说:“没问题,上车吧。”

“那好,带着后面的奔驰车。”

没有五分钟两辆车就到了伯金翰。伯金翰在一个大院里,是一个圆型建筑,富丽堂皇。我从来没见过装修得这么豪华,规模这么大的洗浴中心。

张副市长泡了大池子,又搓了澡。我仅仅冲了个淋浴,因为我必须随时盯着时间,我俩草草地洗完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走出伯金翰的时候,张副市长突然说:“雷默,你记住以后凡是在这种场合不要叫市长,要叫老板。”

我懵懂地点了点头。

奔驰车赶到中央党校时,刚好差五分钟十一点。我下了奔驰车给张副市长开车门,张副市长慌忙下了车,一个人走向大门,向武警战士出示了证件,闪进了大门,我呆呆地望着张副市长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33、本土宗教

韩寿生去北郊区挂职锻炼走后,接替他任综合四处处长的是原综合三处副处长林大勇,他虽身材瘦小,但精明干练。其实张副市长启用林大勇用意很深。政府快换届了,林大勇的母亲曾任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后升任东州市委副书记,东州市人大主任,虽然离休多年,但德高望重。如果张副市长与林大勇“感情深厚”,老主任一定会心里有数。真正的政治,应该更多地体现在这些微妙之处。我与林大勇一见如故,特别投缘,再也没有与韩寿生配合时的难奈。

张副市长虽然在北京学习,但是主管的工作并没有交接,据说荣市长不同意全脱产。我只好一周飞一趟北京。平时我在东州市时,张副市长几乎天天都与我通电话,问《东州日报》登了些什么,各位领导都忙些什么,分管的工作有什么事情。我只好找到市邮局局长,请他们每天将东州市的日报、晚报、清江省的日报、晚报给张副市长特快邮递到中央党校,这样头一天邮第二天就能到。看地方报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由于工作没有交接,张副市长几乎每个周末都要飞回东州市处理工作,每回来一次都要开一次市长办公会。我只好在北京与东州之间来回接送。我给自己开玩笑,说自己是打飞的。

最有意思的是,张副市长每来回一趟,都会有一堆人接送。一快到周末,一些局长、主任、区长、县长就打电话向我探口风,有叫老弟的,有叫雷秘书的,还有称雷处长的,打探张副市长什么时候回来,几点的航班,云云。由于张副市长不喜欢那么多人接送,弄得我十分为难,但无论怎样封锁消息,每次接送都不少于五、六十人,多时甚至有上百人。每到此时,我就想起《圣经》摩西用手杖分开红海的情景。按理来说,接送张副市长只要通知秘书一处就行,由秘书一处安排谁接谁送,但秘书一处根本控制不了局面。弄得张副市长每次回来或每次走,都要在机场贵宾室办一次公,跟开市长办公会一样。另外,东州机场值班经理室的经理们也不一般,与政府的头头脑脑熟得不得了,每次张副市长回来或走,即使不通知秘书一处安排,也是要通知机场值班经理室的,这边电话刚过去,那边不知已经通知多少哥们了。

张副市长所在的青干班一共有学员一百六十八人,都是四十五岁以下的少壮派正厅级干部,入学考试张副市长考了八十九分,全班成绩最低的是二十多分。知道成绩后,张副市长兴高采烈地打电话告诉我,他靠考了全班第一,那口气就像个刚刚拿到大学入取通知书的高中生。

张副市长太要强了,凡事都要争个第一,从来不服输。这一点在我看来是搞政治的大忌,但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当秘书的时间还短,并不敢提示他,更不敢指手画脚。

混迹官场多年,我深知政治唯一正视的就是野心,野心就是人生,因此官场中人没有真正的人生,也不敢正视人生,许多人一辈子靠自欺欺人的幻想活着,而且把试图打破这种幻想的人视为仇敌。

张副市长去北京学习后,综合四处闲了下来。下午无事,林大勇来到我的办公室。自从他就任综合四处处长以后,没事就来我的办公室坐坐,起初我以为张副市长不在家,林大勇无非是找我闲聊,来了几次后,我在闲聊中发现,林大勇是希望通过和我闲聊,多了解张副市长。我在综合四处工作多年,深知理解领导意图的重要性,看来林大勇在工作上是遇上难事了,对于一个综合处处长来说,最大的窘事就是跟不上领导思路。

于是,我单刀直入地问:“大勇,你说实话,任综合四处处长还习惯吗?”

“雷默,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林大勇见我看透了他的心思,毫不避讳地说,“韩寿生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和我交接,综合四处的活儿我到现在也接不上茬,对张市长工作风格、特点还不熟悉,搞得我很被动。”

“大勇,”我纳闷地问,“你是张市长亲自选定的处长,凭你们之间的感情,你怎么会对他一点都不熟悉呢?”

张副市长每次见到林大勇就像见到小老弟一样,其实林大勇比张副市长只小两岁,两个人给人的印像是无话不谈,原来这里面有很大的表演成分,玩政治是需要魔术技巧的,我暗自佩服张副市长对魔术无师自通的悟性。

“工作和感情是两码事,”林大勇直言不讳地说,“我到办公厅就在综合三处工作,根本没离开过文教口,不瞒你说,雷默,我对城建工作是个外行啊!”

“大勇,你找我算找对人了,”我见林大勇说的真诚,便动了恻隐之心,真诚地说,“我给你一套材料,保准儿你马上进入角色。”

“真的?”林大勇将信将疑地问。

我卖关子地笑了笑,从文件柜中取出一大摞材料说:“大勇,这套材料是我收集的,包括张市长任副市长以来的所有的讲话、会议纪要、理论文章、新闻报道、一共十二本,你看完以后,以前的工作你就衔接上了,而且,你可以从这些材料中了解张市长工作风格和特点。”

“雷默,”林大勇如获至宝地说,“你真是雪中送炭啊,张市长选你做秘书真是慧眼独具,不过,以你的才能做秘书有点委屈你了。”

“我倒觉得做秘书以来长了不少见识,情商指数明显提高。”我谦逊地笑着说。

林大勇递给我一支烟,我们互相点了火,他深吸着烟说:“从政是需要高情商的,有人说一个人成功与否,百分之八十取决于情商,百分之二十取决于智商。”

“我同意你的观点,”我附和着说,“一个成功的人应该是人情练达的人,自身的情绪要妥善管理,人际关系也要妥善管理。”

“雷默,”林大勇深沉地说,“只是官场上的人情过于练达了,每个人都好像蚊子,不停地寻找目标叮咬,防不胜防,既盯着人咬,也被咬,官本位这种流行病跟大脑炎差不多,就是这样扩散的。”

我暗自惊诧林大勇的深刻,大有众人皆醉,唯吾独醒的无奈。

“对官本位的崇拜的确像一种疾病,而且会传染,不过你知道这种传染病的温床在哪里吗?”我用探讨的语气问。

“在哪里?”林大勇颇感兴趣地问。

我指了指心脏,“在国人的心里。”

“深刻,”林大勇赞赏道,“雷默,你知道中国为什么把衙门称为庙堂吗?”

我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庙堂是信徒们顶礼膜拜的地方,官员如果是信徒,顶礼膜拜的就是权力,百姓如果是信徒,顶礼膜拜的就是官员,从古到今在国人心中,最神圣的地方就是庙堂,庙堂在国人心目中早就成了教堂。”

“那么上帝是谁?”我尖锐地问。

“还能有什么?只能是权力!权力崇拜就是中国最本土的宗教。”林大勇深刻地说。

我不禁大吃一惊,“大勇,想不到你的观点和孟元松竟然如出一辙。这家伙也说,中国的本土宗教是权力崇拜,是官本位。”

“雷默,其实谁都清楚这个道理,为什么还乐此不疲呢?”林大勇深沉地说。

“为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

“因为权力垄断被真理化了,人们失去了发现的权利,只能像磨盘一样,无论投进去什么种子,磨出来的只能是白粉。”林大勇振聋发聩地说。

“大勇,”我赞赏地说,“你这个磨盘比喻的好,其实就是圈子,我们整天就生活在圈子里,跳来跳去,却怎么也跳不出圈子,为什么?因为圈子犹如一口井,我们谁不是井底之蛙?”

林大勇哈哈大笑,“雷默,我们这些谬论要是被张市长听到了,一定大发雷霆!不过,有件事你应该提醒一下张市长。”

“什么事?”我警觉地问。

林大勇本能地压低声音说:“韩寿生到北郊区任副区长挂职锻炼,从办公厅带走一部奥迪轿车,车号还挺小,知道的是他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市领导呢。这件事在北郊区和办公厅影响很不好,有损张市长形象。”

我听后轻蔑地笑了笑说:“韩寿生就喜欢做这些拉大旗做虎皮的事,仗着给张市长当过秘书狐假虎威,他永远也不懂,狐是永远也成不了虎的。”

34、谈判

一晃国庆节就到了,张副市长利用节日放假之机,应林誠昆先生之邀赴香港谈判银环路建设事宜。张副市长带了一个精干的谈判小组。在这个谈判小组中,有与张副市长私交最深的市建委主任丁仁杰和市财政局局长李凤江。两个人都是张副市长的牌友。赵奎胜先行到了香港,并且亲自到启德机场接机。

张副市长一行一到香港,几乎在尚未喘匀气的情况下,就被引领到黄河集团总部华人行,在基建集团会议室就座。热情的林誠昆先生一一介绍在座的人,只见他宽额疏发,中庭饱满,戴着黑框眼镜,一双明目烔烔有神,笑容亲切可掬,衣着朴素,走起路来稳健方正,谈笑风生。

香港黄河集团方面,谈判阵容强大,有黄河基建中国有限公司总经理、总会计师、工程经理等七八个人。

“张市长,”林誠昆儒雅地说,“上次去东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东州人的真诚、豪爽深深地打动了我呀!”

“林先生,”张副市长真诚地说,“从艰苦创业到成为香港商界的领袖,您对产业趋势的判断和市场时机的把握非常准确,您的传奇经历令人感佩,您不断捐资助学,扶危济贫,您的爱国爱民善举令人尊重啊。”

林誠昆镜片后那双大眼内射着睿智的光芒,他动情地说:“我幼年家贫,深知贫的滋味,而且少年时期饱经战火离乱之苦,饱尝人生道路的艰辛。我的父母对我进行的教育是‘做人要有骨气’、‘穷者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发达不忘桑梓’,因此,当我走上人生道路之后,坚持正直做人,艰苦奋斗。现在我的工作其实是很简单的,我每天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时间不是用来想今天的事情,而是想明年、五年、十年后的事情。东州形势这么好,有那么多的优势,黄河集团不会放过与东州合作的机会,东州是个投资的好地方啊。”

众人无不被林誠昆的真诚所感染,张副市长开门见山地说:“林先生,我这次专门带来了一个谈判小组,希望这次香港之行与贵公司在银环路的合作上有一个实质性的进展。”

林誠昆点了点头,笑着说:“我们董事会对这个项目已经进行了讨论,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好项目。我们也已经做好了谈判的准备,我看下午就进入实质性谈判吧。”

“太好了,林先生,”张副市长郑重地说,“我对林先生的真诚倍感钦佩,希望我们精诚合作,共谋发展。”

下午,谈判一进入正题,气氛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关键问题是回报率。黄河集团依照在中国南方投资的经验,提出最常见而又约定俗成的数字——回报率百分之二十。张副市长诚恳地摆出了南北方改革开放程度的差异,以及经济现状不同这一显而易见的理由,表示这个数字很难接受。他同样用大量的数字来说明地区差,人为笼统照搬,势必出现大的亏空。比如南北的工资差,在香港可能不大理解,但是在内地,却是人所共知。张副市长不急不躁,一点一点地解释说明。

对方拿出在长三角南港市投资实例,既保持百分之二十回报率,又有政府担保。谈到这儿,出现“外松内紧”的僵持状态。各说各的理由与根据,而且双方都想用自己充分的论据说明对方。

在张副市长来香港之前,魏正隆、李国藩与他进行了一次深谈,许多原则性的方针大计已经敲定。因此在谈判中所遇的一些问题,几乎全在预料之中。如过去谈判,通常以固定回报率相许诺,而对方很难相信东州市的回报能力。其实东州市政府也心里没底,结果这种合作谈判往往成为一场空,使对方越发对东州市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