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岁月如歌:阆中市离退休教育工作者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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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书院钟声

王克明

“当,当当;当,当当;……”黎明,那破空而来的钟声,挟裹着一整晚积聚的中气,敲打出祖宗的训诫,洪亮、悠扬地从远古传来,唤醒了沉睡的校园,也唤醒了古城的早晨。

“当……当……当……”晚上,在那夜空中缓缓穿行的钟声,旧调重弹着你的焦虑,平息着你的浮躁,它让你放松身心,忘却甘苦,忽略时空。那回荡的余音,似来自母亲,似来自苍穹,学子们在钟声中结束了一天的拼搏,慢慢地进入了温暖的梦乡。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凡是在阆中东风中学上过学或任过教的人都熟知:这是准确刻画东风中学作息时间的古老钟声。

钟声就是命令,它在学校具有绝对权威。从校长到工人,从老师到学生,每天每个人的作息无不听从它的指挥。钟,必须得有人撞。更何况是这号令全校师生作息和行为的钟,就更是如此。但东风中学的钟可不是随便哪个都能撞的,必须安排专人。

打钟既是一门技术活,又是一项苦差事。说它是技术活,是因为不是任何人都能打或者都能打好钟的。假期中,我曾试打过几次钟,但都没有打好。原因是:这个钟是悬挂在高空中的,不是手拿铁锤就可以直接敲打的,而需人站在地面上拉动拴在钟内铁锤上的绳索,使铁锤有节奏地敲打。如果力用小了,铁锤就打不到钟上,钟就不响;如果用力大了,铁锤又可能因惯力而反弹造成连响;如果没及时将绳索松开,让铁锤离开钟,则钟只响一下就哑了。至于要打出有规律的几长几短、节奏明快的钟声就更难了,必须要经过较长时间的练习才能掌握好门道。说它是一种苦差事,就是因为它从早到晚24小时都把人无形地拴住了:每天起床、出操、上课、下课、就寝、灭灯都有各种不同的信号。时间要准时,信号要准确。你应付一天两天容易,要长年累月地坚持下去就很难。过去,有手表的人很少,学校大多数老师和学生都是根据书院的钟声来掌控时间的。为了保证每次打钟的最后一响准时,学校还专门给打钟的人配备了一个闹钟,一部收音机和一个手电筒。打钟的人每天都要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报时来校正闹钟的时间。所以东风中学的钟,时间相当准,音量相当高,音色也相当好,在阆中城区乃至附近的村庄都能听到。

东风中学这口钟,不仅是报时的工具,其最大价值还在于:它是日本侵略中国的铁证。1931年“九一八”事变和1937年“卢沟桥事变”之后,日本侵略军先后以武力占领了我国东北、华北,并企图侵吞全中国。1941年的七八月间,小小的阆中城就曾三次遭轰炸。据年长者回忆:第一次是7月27日午后一点,敌机12架,在南门江岸投弹9枚,炸死平民16人,重伤11人,轻伤24人,毁房51间,木船数只。大黄桷树上都有飞溅的血肉和衣服碎片。第二次是8月16日中午,敌机27架,分为9队,每队3架,呈“品”字形,在沙溪场上空由西北向东南投弹,继而折回又用机枪扫射,共投炸弹110多枚、燃烧弹20多枚,炸死158人,炸伤210人,毁房185间。第三次是8月29日午后两点,敌机27架,投弹100多枚,炸死43人,炸伤73人,毁房202间。锦屏书院的“伯常图书馆”原为两楼一底的三层楼房,日军轰炸后就被震成危险建筑。新中国成立后为了师生们的安全,学校将上面两层拆掉,经加固后改成平房作为教研室使用。

新中国成立初期,阆中中学的一位老师在阆中中学校内的一个炸弹坑里发现一枚日军投下的未爆炸弹。他们把炸弹挖出来后,请专业人员拆卸并将弹壳锯成两半截,做成了两口钟。1955年阆中中学与阆中一中分校时,时任阆中一中总务主任的何朝仪老师就将弹壳下半部分做成的这口钟带到了阆中一中(锦屏书院),就在“伯常图书馆”的房顶上做了一个木架将钟吊在上面。由于地势高,当时周围又无高大建筑遮挡,因而全城都能听到东风中学的钟声。

“哑弹作钟铭国耻,书声催起奋群贤。”为了让全校师生牢记历史,不忘国耻,每年秋季的开学典礼,学校都要以此钟为素材,对师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以激发师生们的爱国热情,为民族振兴、国家强盛,也为祖国今后不再被人欺侮而勤奋学习、努力工作。

凡以钟声为信号的学校,往往会传递出一种厚厚的文化底蕴,浓浓的学术氛围。钟声所熏染出的是一种严谨、踏实、规范、有序的作风,代代传承,久而久之,便积淀为一种传统、一种风格、一种校园文化和一种“东中”人所共有的精神。这千古书院的钟声,给予每一位莘莘学子无穷的动力,激励他们为自己心中的梦想去拼搏、去奋斗!

如今,无论我耳畔响起什么铃声,心中回荡的却总是书院那古老而沉重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