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心理学荣格谈心灵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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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象征的整体性

如果个体是如此认真和长期跟阴性特质(或阳性特质)搏斗,以致他或她再不是部分地与它认同,潜意识会再改变其支配的性格,而以新的象征形式代表“自己”——心灵最内在的中心。在女人的梦中,此中心往往具体化为一个超越的女性意象——女祭司、女巫师、地母,或是自然或爱情女神。在男人的例子中,它表明自己是一个男性的创始者和管理人(印度教的导师)、聪明的老人、自然的精神,如此类推。有两个民间故事说明这种意象可担任的角色。第一个是奥地利的故事。

有个国王命令士兵在一具黑公主的尸体旁守夜,她曾被魔法迷惑。每到深夜,她都爬起来杀死守卫。最后轮到一个士兵守卫,他感到很绝望,于是跑到森林里,在那里,他遇到一个“老吉他手,我们的上帝本身”。这老音乐家告诉他该躲在教堂哪个地方,并且指示他如何行动,才不致被那黑公主抓到。在神的帮助下,那名士兵真的救回那公主,并娶她为妻。

很明显,以心理学的观点来说,那“老吉他手,我们的上帝本身”,就是自己的象征具体化。在他帮助之下,自我不仅逃离灭亡,而且有能力克服——甚至救回——他阴性特质高度危险一面。

在女人心灵中,“自己”假设女性具体化。在这第二个故事中得到证实。以下是个爱斯基摩的故事。

有个情场失意的寂寞女孩遇到一个在铜船上旅游的男巫。他是“月亮神灵”。

曾给予人类各种动物,而且把运气赐给在打猎的人。他诱拐那女孩到天上,有一次,当“月亮神灵”离开她时,她来到一幢靠近月魔大厦的小屋子拜访。在那里,她发现一个袖珍的女人,穿“海狗的肠薄膜”,她提醒那女英雄去反抗“月亮神灵”,说他打算杀死她。那小女人形成一条长绳,那女孩可以在新月的时候降下地球,这是那女人可以灭掉“月亮神灵”的时候。那女孩爬下来,但当她到达地球时,她并没有像那小女人吩咐她一样尽快睁开眼睛,因此,她变成一只蜘蛛,永远不能再成为人类。

正如我们所注意到,第一个故事的神圣音乐家代表“智慧老人”一个“自己”的典型具体化。他和中世纪传奇中的巫师梅林,或希腊神汉密斯同类。而那一个穿奇怪的薄膜衣服的女人是个对应的意象,当它出现在女性心灵时象征“自己”。那老音乐家把那英雄从有害的阴性特质中拯救出来,而那女人保护那女孩反抗那爱斯基摩的“蓝胡子”。

可是,“自己”并非永远都以智慧老人或智慧老女人的形式出现。这些似非而是的具体化企图表示一些并非完全包含在时间内的东西——某些同时年轻和老年的东西。以下是一个中年人的梦显示“自己”以年轻的姿态出现。

一个年轻人骑着马从街上直入我们家的花园。我不知道他来的目的,或是那匹马在违反他的意愿下载他来这里。

那匹马是只瘦小但狂野而有力的动物,这是力量的象征,而且它的皮毛又厚又浓,浑身银灰色。男孩骑经工作室和房子之间,然后跳下马,我小心领着他离开,以免踏到开满红橘色美丽的郁金香的花坛。那花坛是我太太最近栽培的。

那年轻人意味“自己”,由于这再生的生命和创造力,和新的方向,令每件事充满生气和进取心。

如果男人专心于他个人潜意识的训示,就可以利用这分禀赋,因而他陈腐而沉闷的生活,突然转变成一种丰盈、无穷的内在冒险精神,充满创造的可能。在女人的心灵中,这同样的“自己”年轻具体化,可以成为一个超自然而有天赋才能的女孩。以下例子的做梦者是个四十七、八岁的女人:

我站在教堂之前,正用水清洗柏油路,然后我跑下街,此时正好是某所高中学生下课的时候。我来到一条不流动的河流前,河上放置了一块木板或树干,但当我正想横过时,一个恶作剧的学生在木板上乱跳,以致它裂开,我几乎掉进水里。“白痴!”我嚷道。在河的另一面,有三个女孩正在玩耍,其中一个伸出手,好像要帮我。我以为她的小手不够力,帮不上什么忙,我抓着她,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地把我拉过去,来到河岸的另一边。

做梦者是个有宗教信仰的人,但根据她的梦来看,她再无法留在教堂(新教)里,事实上,她虽然千方百计尽其所能洁净地接近它,但似乎已失去入会的可能性。根据这个梦,她现在必须横过一条不流动的河,这意指生命之流已迟缓下来,因为宗教问题还没解决。做梦者本人所说的学生,可作为她预先有的念头的具体化——换句话说,进入高中学校,说不定会满足她精神上的恋慕。当她胆敢独自过河时,“自己”(那女孩)的具体化虽然细小,但有超自然的能力,可以帮助她。

但人类的形式,不论是年轻或年老的,只不过是许多方式的一种,而在其中,“自己”可以在梦或幻觉中出现。这假设的不同年纪不仅代表它和我们共度一生而且存在于超过意识认知的生命之流——这是制造我们时间经验的东西。

正如“自己”并非全然包含在我们时间的意识经验里,它同时是无所不在的。此外,它往往以一种暗示特别遍在性的形式显示出来,则是它表明本身是一个巨大的、象征的人类,包含整个宇宙。当这意念在个体的梦中琐事向我喋喋不休。风琴现在已停上了。每个人都在等我,所以我以坚强的态度站起来,并请那些跪在我后面的修女其中一个,拿她的弥撒书给我,并指出正确的地方——她以诚恳而亲切的态度来做。现在,这位修女像教堂司事般带着我走向祭坛,这地方在我身后的左面,我们好像从侧走廊接近它。那本弥撒画像张图片,一种纸板,三尺长和一尺宽,上面有些一栏栏并排的古老图片的经文。

开始,那修女首先念了部分祷告文式,但我仍然找下到正确的经文,她已告诉我那是十五号,但号码并不清楚,我无法找到。不过,我决定转向会众,现在我找到十五号了(在最后的一块纸板前),不过我还不知道我能否辨读。虽然如此,我会尽力而为。这时,我就醒过来。

这个梦从潜意识中以象征的方式解答做梦者那晚思考过的问题。总之,它对他说:“你自己必须成为一个你本人内在教堂的牧师——在你灵魂的教堂里。”因此,这个梦表示做梦者得到组织有力的支持:他包含在教堂内——并非外在的教堂,而是存在他本人的灵魂中。

那些人(所有在自己心灵的特质)希望他发挥牧师的作用,且由他自己举行弥撒。那梦不能代表真正的弥撒,因为弥撒书和真本不一样,看来弥撒的观念是个象征,因此,它代表一种牺牲的行为,在这行动中,神性出现,因而人可以和它沟通。当然,这象征的解答一般来说只适用于这个做梦者。

我的做梦者并没有这种教会的经验,这就是他为什么要跟着内在之路的原因。此外,那梦告诉他该怎么做。它说:“你的母亲和你的外向分散你的注意力,令你感到不安全,而无意义的谈话令你无法举行内在的弥撒。但如果你随着那修女(内向的阴性特质),她会以仆人和传教士的双重身分引导你。她有本奇怪的弥撒书,一共有十六张古老的图画。你的弥撒包含你考虑这些宗教阴性特质向你显示的心灵慧象。”换句话说,如果那位做梦者克服由他母亲情结引起的内在不确定,就会发现他生活的职责含有自然和宗教侍奉的特质,如果他默想他灵魂内意象的象征意义,它们会引领他走向这实现之途。

在这梦中,阴性特质以恰当而积极的角色出现——即自我和“自己”之间的调停人。那四乘四的图画形体指出一个事实:举行内在的弥撒,是执行整体的侍奉。正如我所证实,心灵(“自己”)的中心正常地以某种四重结构表示出来。这四个数目也与阴性特质有关,因为,在其发展中有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以夏娃这个意象为最佳的象征,它代表纯本能和生物学的关系。第二个阶段可在浮土德的海伦身上看到,她予具体化浪漫和美丽的标准,不过,仍然具有性元素的象征。第三个阶段,举例来说,可以童贞玛丽亚作代表——这意念提升爱到精神上献身的崇高境界。第四个阶段可以沙平西亚作代表,其智慧甚至超越最神圣和最纯洁,另一个代表是“所罗门之歌”中的书拉密。从现代人的心灵发展来看,这一阶段罕能达到,蒙娜丽莎接近这种智慧的阴性特质。

在这阶段,我只指出“四重”的观念经常出现在某类象征的质料中。有关最主要的一个,稍后再讨论。

但实际来说,阴性特质扮演指导内在世界的角色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当一个人对阴性特质所发出的感情、情绪、期待和幻想,采取审慎严肃的态度时,这种积极的作用就会产生,而当他把它们稳定在某种形式——例如:写作、绘画、雕刻、音乐作曲、舞蹈等等——里时,也会产生同样积极的作用。他缓慢而忍耐地在这方面工作时,其他更强烈的潜意识的质料从深渊中涌出来,与早期的质料连结。在幻想被确定在某一特定的形式中后,必须以一种评估的反应的感情,检查知性和道德这两者,视它们为绝对的真实,是十分重要的,而且必须清楚那“只是个幻想”而已。如以奉献心来实行一段长时间,个性化的过程出现时,我们可以期待一个对他的冲突有创造性的解决方法,因为现在充满活力的心灵中心已然活动(即是,整个存在凝聚成为一体),以克服困难。

难怪这“宇宙人”意象出现在许多神话和宗教教义里。通常,他被描述为某些有用而积极的东西。这意念甚至可以被描述为整个世界的基本原则。举例来说,古代中国人认为无论任何事物在被创造之前,就有个名叫盘古的巨大神人给予天和地以形式。当他哭的时候,眼泪变成黄河和扬子江,当他呼吸的时候,风吹草动,当他说话的时候,雷声大作,而当他环视四周的时候,则引起闪电。如果他心情好,天气就风和日丽,但如果他难过,就会乌云密布。当他死的时候,整个人分家:他的身体分成五个部分,形成中国五大名岳。他的头变成东部的泰山,身驱变成中部的嵩山,右手臂变成北部的恒山,左手臂变成南部的衡山,他双脚变成西部的华山,而眼睛则变成太阳和月亮。

我们已了解,与个性化过程有关的象征结构似乎倾向于以四这个数目的意念作基础——诸如意识的四个作用,或者是阴性特质或阳性特质的四个阶段,这在盘古宇宙的形状中重现。只有在特殊情况下,其他数字的组合才会在心灵的质科中出现。该中心的自然而无阻的表示,具有四重的特征——换句话说,具有四个区域,或一些其他出自可数的数目,诸如四、八、十六,如此类推的结构。十六这个数目扮演一个特别重要的角色,因为它是四乘四组成的。

一、西方与东方文化

在西方文化中,“宇宙人”的同样观念隶属于亚当——“第一个人”的象征。而且在犹太传说中,上帝创造亚当时,首先收集来自世界四个角落的红、黑、白、黄四色的尘土,因此亚当“从世界的一端到达另一端”。当他弯身时,头部在东边,而脚在两边。据另一个犹太传说,整个人类从此就开始——这总谓每个出生的灵魂——就包含在亚当内。因此,亚当的灵魂“像灯芯由无数小线组成”。在这个象征中,所有人类存在的整体统一观念——超过所有个别单位——就清楚无遗地表露出来了。

在古波斯,同样的原始“第一人”——名叫格麦特——是个巨大而且会放射光芒的意象。当他死时,每种金属从他的身躯涌出,而他的灵魂变成黄金,他的精液洒在地球上,从中变成第一对人类的夫妇,他们的形状像两棵大黄灌木。很明显,中国的盘古也是被说成像棵植物,身披树叶。大概这是因为大家以为那“第一人”是个自生自长、活生生的个体,他只存在着,但并没有任何动物的本能或个人意志。在现今底格里斯河两岸一带的人,亚当依然受到崇拜,因为他是全人类的“超越灵魂”或神秘的“保护精灵”。这些人说他来自枣椰子——植物意念的另一个重述。

在东方,以及在西方某些能懂灵界的神秘人士,很快就认识“宇宙人”不仅是个具体的外在实体,而且更是内在心灵的意象。举例来说,根据印度传统,他是一些活在个体人类中的东西,而且是惟一不朽的部分。这内在的“伟大的人”借着带他脱离痛苦以救赎个体,使他回到他本来永恒的境地。但只有在人认识他,而且从睡梦中醒过来,接受指引,才可以奏效。

根据许多神话的证据,“宇宙人”不仅是开始,而且是所有生命的最终目的。中世纪圣哲伊赫说:“所有谷类的本质都意指小麦;所有财宝的性质都意指黄金;所有世代都意指人类。”如果我们从心理学的立足点来说,这确实如此,每个个体整个内在心灵实体最后都朝向这个“自己”的原型象征。

实际来说,这意味人类的存在,永远不会满足于被解释作孤立的本能,或诸如饥饿、权力、性、生存、种族不朽的有目的的机械论。换句话说,人类的主要目的并非是吃、喝,而是要成为“一个人”。超越和在这些本能之上,我们内在的心灵实体负责显示一种只能以象征表达的神秘,至于其表达方法,潜意识经常选择“宇宙人”这强而有力的意象。

在西方文化中,“宇宙人”非常像基督,而在东方,则与讫哩什那神与佛陀相似。在旧约,这同样的象征。意念变成“人类之子”,后期某些古代的宗教活动干脆称他为“人类”,像所有象征一样,这意念指向不可知的秘密——人类存在终极不可知的意义。

各种文化和不同时期的许多例子,处处都表示“伟大的人”的象征的普遍性。他的意象存在人类的思考里,成为一种目标,或者我们生活基本神秘的表达方式。因为这种象征代表完整和全部,所以经常被认为是雌雄同体的东西。在这种形式中,象征调停心理学上最重要的一对对立——男性和女性。这连结也经常在梦中出现,成为神圣高贵的或其他显赫的夫妇。以下这个四十七岁的男人所作的梦,以一种戏剧的方式表现“自己”。

我站在台上,看见下面有只巨大、黑色而且美丽的母熊,皮毛虽然粗糙,但修饰得不错。她以后腿站立在一块白板上,她正打磨一块扁平的卵形黑石,它越来越光亮。不远的地方,有只母狮和她的孩子做着同样的事情,不过它们打磨的石形状比较大和圆。不久,那只母熊变成一个肥胖的裸体女人,头发乌黑,眼睛火红。我好色而挑拨地走向她,突然间,她挪近我这里想抓我,我害怕得很,于是跑上我原先所在的台上避难。不一会儿,我在许多女人之中,一半是未开化的人,头发乌黑(她们好像是从动物蜕变而成),另一半是现代的女人(国籍和做梦者相同),头发金色或棕色。那些未开化的女人以忧郁而尖锐的声音唱出一首感伤的歌曲。现在,在一辆高大而华丽的马车里,有个年轻人,头戴饰有闪闪生光的红宝石的金皇冠——真是个非常美丽的景观。他身旁坐着一个金发少妇,大概是他妻子,但并没有戴皇冠。这对夫妇似乎是那只母狮和她孩子蜕变成的。他们属于未开化的一组。现在所有女人(未开化的和其他的)咏唱一首庄严的歌曲,那辆皇堂马车缓慢地向着地平线驶去。

如此,做梦者心灵的内在中心本身起先表示那对王族夫妇是个短暂的幻像,这幻像是从他动物性的深渊,及潜意识的原始层中浮现出来。那母熊开始时是种女神。她打磨的卵形黑石大概象征做梦者最深藏的本质——他实际的人格。摩擦和打磨石头是众所周知的上古人的活动。欧洲“神圣”石——包着树皮和藏在穴里——在许多地方被发现过,在石器时代,它们大概就被认为是神力的容器。在现今,有些澳洲土人相信他们逝世的先人,以德行和神力继续存在石块里。如果他们摩擦这些石块,力量就会增加,对生者和死者都有好处。

那做梦者迄今拒绝接受和女人间的婚姻束缚。在梦中,他害怕被这种生活抓牢,以致他跳到观众台上避开那只母熊,在台上,他可以消极地观察事物而不被牵涉入内。透过母熊磨石的意念,潜意识想显示他应该让自己和这一面的生话接触,唯有透过婚姻生活的不和,他内在的生命才能被塑造和精炼。

当那块石被打磨时,它开始像镜一样闪闪发亮,以致那母熊可以从中看到自己,这意味惟有接受俗世的交际和痛苦,人类的灵魂才可以在镜中变形。但做梦者逃到一个较高的地方——即是,进而思考各类问题,借此逃避人生的需求。然后该梦表示,如果他逃避人生的需求,他部分灵魂(他的阴性特质)就会一成不变。

那母狮和她儿子不久在现场出现,把朝向个性化的神秘驱策力具体化,并借它们打磨圆石(圆石象征“自己”)显示出来。狮子——王族夫妇——本身是整体的象征。在中世纪的象征主义中,“哲学家之石”以两只狮子或一对骑在狮子上的夫妇作代表,这象征性地指出一个事实:驱使个性化的动力经常以假托的形式出现,隐藏在某一个人对于别人的无法抗拒激情中(事实上,超越爱的自然限度的激情,最后还是指望成为完整的个体,这就是为什么当人热情地陷入爱情时,就会感到和别人合一才是人生最有价值的目标)。

只要这个梦的整体意象以两只狮子的形式表示自己,就仍然包含在一些这种无法抵抗的激情里,当雄狮和母狮变成皇帝和皇后时,驱使个性化的力量已达到意识体认的标准,现在可以被自我了解,成为真正的人生目的。

在那两只狮子变成人类之前,只有未开化的女人唱歌,而且她们以感伤的态度来唱,换句话说,该做梦者的感情仍停留在未开化和感伤的阶段中,但在祝贺那对已人性化的狮子时,未开化和文明的女人都唱出一首赞美诗。她们以联合的方式表达她们的感情,表示灵魂里的内在分裂,到现在已转变成内在的和谐。

在女人所谓的“主动想像”中,仍旧有其他“自己”的具体化出现(主动想像,是种想像性的思考,借此可以从容地和潜意识接触,并且与心灵现象作有意识的接触。“主动想像”是我的发现中最重要的一环。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和东方的冥思形式,诸如禅宗和瑜伽的技巧,或西方的耶稣会教徒的技巧相比较。基本上,这与冥思者完全停留在没有任何意识的目标或计划的状态不同。(因此冥思变成自由个体的独一经验)。

在女人的冥思中,“自己”以一只鹿出现,对自我说:“我是你的孩子和你的母亲,他们称我为‘联结的动物’,因为和人、动物,甚至石头联结。我是你的命运或‘客观的我’,当我出现时,我把你从无意义的危险生活中拯救出来,在我之内燃烧的人燃烧整个大自然。如果男人失去这些火,他会变得自私自利、寂寞、迷惑,而且懦弱。”

“自己”通常被象征一只动物,代表我们的本能特性与我们环境的关连。这种“自己”对所有环境,甚至宇宙的关系,大概是源自一个事实:我们心灵的,“中心原子”在各方面组成整个世界的外部和内部。因此所有较高的生物总是要调和四周时空的连续。举例来说,动物有自己独特的食物、特殊的建屋材料,以及其特定的境域,对于这一切,它们的本能绝对能适应和被接受。时间旋律同样扮演重要的角色:我们只要想到当草木最茂盛和丰富时,草食动物就会准确地在那时怀孕这个事实。有这层认识的话,我们就可以了解某位知名的动物学家说,每只动物的“灵性”超越围绕它的世界,而且能与时间和空间相通。

有许多方面的事情,仍然完全超越我们的理解范围之外,我们的潜意识同样地调和我们的环境——我们的团体,一般的社会,还有超过这些的,时间和空间的连续,以及整个人与自然。因此拿柏印第安人的“伟大的人”并不仅是透露内在的真理:他同时给予有关在那里和何时打猎,才大有收获的暗示。因而从梦中,拿柏猎人想出吸引动物神秘歌曲的词和旋律。

不过这种从潜意识中得到的特别帮助,并不仅给予未开化的人。我还发现,梦也可以给予文明人所需要的指导,以找到解决内外生活问题的答案。正如窗前的树、一个人的脚踏车或汽车,或在走路时拣起一块石头等等诸如此类的琐事,通过我们的梦生活,处处都会提升到象征主义的层面,而且变得意义非凡。如果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梦上,而不是活在一个冷淡、无意义的非个人世界,那我们可以开始现身在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里,充满重要和秘密安排好的事件。

不过,一般来说,我们的梦并非主要是关心我们对外在生活的适应。在文明的世界里,大部分的梦都与对“自己”的“正确”内在态度的发展有关,因为这关系被现代的思考和行为方式所烦扰的程度,远超过末开化的人类。他们一般都是直接听任内在的中心而活,但我们根据的意识太过与外在、完全陌生的事缠绕在一起,以致很难成功地接收到“自己”的信息。我们的意识精神不断制造一个明显地成形的幻像,这种“真正”的外在世界堵住许多其他的知觉。不过通过潜意识的性质,我们还是无法解释地与我们的心理和自然环境相关连。

我早已提过这个事实:“自己”经常被石头这类东西象征化,我们在母熊和狮子打磨石块这例子看出来。在许多梦中,“自己”也以水晶的姿态出现。水晶的数理上精密的排列,唤起我们——甚至对“死”物的直觉感情。因此,水晶经常象征地代表极端对立的连结——物质和精神。

也许水晶和石块特别适合象征“自己”,因为它们的性质“如此精确”。许多人无法避免拣拾一些颜色和形状怪异的石块,而且保留起来,他们并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好像石头有种迷住他们的神秘力量。自天地初开以来,就有人收集石头,可以明显假定的是,某些石头是神秘生命力的容器。举例来说,古德国人认为死者精神继续活在他们的墓碑里。在墓穴上放置石块的惯例,源自死者成为某种永恒东西的象征观念,最适宜以石头作代表,因为虽然人类与石头截然不同,但人类最内在的中心以一种奇异而特别的方式与石头类似(也许是因为石头象征“自我意识”除掉情感、情绪、幻想和散漫思考时存在的状态)。这意谓石头所象征的也许是些最单纯和最深刻的经验——当人感到不朽和不变时,就会有某些永恒的经验。

在实际生活中,我们也可以找到这种例子,所有文明国都竖立或构筑石碑,以纪念名人,或用些场地纪念重要事件,大概都是源自石头的象征意义。雅各在他有名的梦发生的地点放置石头,某些纯朴的人把石头放在当地圣人或英雄墓上,表示人类有种想表达“石头象征”所无法表达的经验的原始冲动。难怪许多宗教祭仪都用石块来象征神或显示崇拜的地方。

根据基督徒教会的象征主义,基督是“匠人所弃的石头”,成为“房角的头块石头”。他又可称为水和生命泉源的精神石。中古的炼金术士,以非科学的方法希望从石头中发现神,或至少神圣活动的作用,认为这秘密具体地表现在有名的“哲学家之石”里。但有些炼金术士隐约地感到他们不断追求的石头,是某些只能在人心灵中找到的象征。

炼金术的石块(琉璃)象征某些永远不能消失或分解的东西,而且象征某些永恒的东西,以致一些炼金术士把它和个人内在灵魂的上帝神秘经验比较。这通常要延长痛苦的时间,才可以烧去藏在石头内的多余心灵元素。不过,“自已”的一些深奥内在经验在大多数人一生中至少出现一次。从心理学的立足点而言,真正的宗教态度是努力去发现这些独特的经验。然后逐渐地调和它。

其实,这最高和最频繁出现的“自己”的象征是无机物的对象,开辟了研究和沉思的领域:就是,所谓的潜慧识的心灵和所谓的“物质”之间仍旧未知的关系——这种秘密是精神身体医学所企图处理的。在研究这种仍然没有定义和无法说明的关系时,我提出了“同时发生论”的新观念。这词意味外在和内在事件“有意义的巧合”,它们本身并非偶然地连结。重点在“有意义”这个字眼上。

当我正在擤鼻时,有架飞机在我眼前坠落,这种巧合并无意义。这只不过是经常发生的偶然事件。但如果我邮购一套蓝色的女装,那商店竟在我近亲逝世的那一天误寄了套黑色的来,这种巧合就相当有意义。这两件事并无因果的关系,不过它们与我们社会给予黑色的象征意义有关连。

不论我在个体生活那里观察到这种有意义的巧合,似乎在个体关心的潜意识中,有种原型在活动。以这黑女装的例子作说明:在这种情形下,那个收到黑女装的人说不定也有个死亡主题的梦。这似乎好像在内外事件中,潜伏的原型同时地显示自己。

在创造“同时发生论”的概念时,我描绘一个我们可以更深入心灵和物质内在关系的途径。这途径准确地朝向石头象征所指的关系。但这仍旧是件完全公开而有待探究的问题,是未来的心理学家和物理学家必须应付的问题。

此外,“同时发生论”的事件与过性化的过程有密切的关系,但它们经常被忽略,因为个体不知道观察这种巧合,而令它们与他的梦象征的关系更有意义。

二、和“自己”的关系

今天,越来越多的人,特别是那些住在大都市的人,受到极端空虚和烦闷所苦,他们好像等待一些永远不会来到的东西。运动项目和政治的刺激也许可以解一时之闷,但当看腻了和从梦中清醒时,他们又要回到自己生活的荒地里。

一如某太太所陈述的,盘终于停止活动,落在——意味深长地——一张圆石桌上。它找到了一个永久的基地。圆一般象征自然的整体,四边形的构造物在意识中则代表整体的实现。在该梦中,正方形盘和圆桌相遇,因此有意识地实现该中心比较容易。附带一提,圆桌是个有名的整体象征,在神话中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举例来说,亚瑟王的圆桌本身的意思,就是源自“最后晚餐”的桌子。

其实,每当人类确实转向内在世界,而且竭力认识自己时——并非借着沉思他主观的思想或感情,而是按照他的梦和幻想等客观本性所表现的东西——“自己”迟早都会出现。然后,自我会找到包含所有再生可能性的内在能力。

不过这里有个大问题,我到现在只是间接地提到而已。那就是每个潜意识的具体化——影子,阴性特质、阳性特质,和“自己”——具有光和暗两面。我们以前就了解,影子可能是卑贱或邪恶的,一种我们应该克服的直觉本能。不过,它也许是种生长的刺激,我们应该好好培育和追随。同样地,阴性特质和阳性特质有双重面:它们要不是能带来生气勃勃的发展,以及有创造力的人惟一仍然值得我们冒险的是潜意识心灵的内在范围,有了这个含糊的概念,现在许多人转向瑜伽和其他东方式的练习。但这些并没有提供真正的新冒险,因为我们只接收印度教或中国人已知的事,而没有直接与我们个人内在生活中心相遇。说得没错,东方的方法固然有助于精神集中和令心灵内敛。不过这有个非常重要的分别。即引出一个达到我们内在中心的方法,而且可以在单独而不需要帮助下与潜意识的秘密接触。那与人云亦云、因循守旧完全不同。

竭力压迫“自己”活生生的实体,而每日专注于一定的事情,就像竭力同时活在两种标准或两个不同的世界中。正如前述,有人一心一意于外在的责任,但同时,有人仍然对梦和外在事件的暗示和征候保持警觉,因此,“自己”往往象征其目的——生命之流移动的方向。有关这类经验,中国的古典经文通常用猫守老鼠洞作比喻。有本古籍说,我们不应该受其他思想干扰,但我们的注意也不要太过火——否则会变得太过呆板,而且会走火入魔。那是绝对正确的认知标准。

人类和他灵魂有规律的中心失去接触的原因有二,其中一个是有些独一的直觉本能或情感意象,能令他偏向一边,因而失去平衡。

举例来说,动物也会这样。性兴奋中的雄鹿会完全忘掉肚子饿和安全的问题。未开化的人非常害怕会偏向一边和失去平衡,他们称之为 “失去灵魂”。另一个威胁内在平衡的是太多的白日梦,这往往以秘密的方式环绕特别的情结。其实,白日梦的产生是由于它们把人和他的情绪连结在一起,同时恐吓他意识的专心和一贯性。

第二个障碍刚好相反,这是由于自我意识过于统一。虽然受过训练的潜意识需要执行文明化的活动,但这有严重的缺点,因为它易于妨碍接收来自中心的冲动和信息。这就是为什么文明人的梦,都与企图改正对意识中心或“自己”的意识态度,重新恢复这个感受性有关。

在“自己”神话意识的表象中,我们发现许多强调世界的四隅,而且在许多图片中,“伟大的人”出现在分成四份的圆圈中心。我们并不知道人类心灵的本质。有趣的是,拿柏的猎人并不以人类代表“伟大的人”,而以曼陀罗作代表。

其实拿柏人在没有宗教仪式或理论的帮助下,直接而单纯地经验内在中心,而其他社团用曼陀罗意象以重新恢复失去的内在平衡。

在东方的文明国,同样的图画能安慰人心,或令人沉入冥思的状态中。冥思曼陀罗意指带来内在平静——感到生活再次找到其意义和秩序。当曼陀罗自然地出现在现代人——并没有受到这类宗教传统的影响,而且对此一无所知——的梦中时,它也会传达这种情感。在这种例子中,也许积极的影响更大,因为知识和传统有时弄不清甚或阻塞自然性的经验。

以下是个在梦中自然产生曼陀罗的例子,做梦者是个六十二岁的老太太。它以新生活的阶段的序曲出现,因而她变得十分有创造力。

在蒙胧的灯光下,我看见一幅风景画,背景有个斜坡,然后是连绵不断的山脉。在斜坡的地方,有个像黄金一般的四边形盘子向上移动。在前景中我看见开始发芽的黑色犁耕地。又突然看到一张灰石板作桌面的圆桌,同时,那块四边形盘子突然竖立在桌上。它离开那个山,但我不晓得它怎样和为什么会改变位置。

梦中的风景画通常象征一种不可言喻的情绪。在这个梦中,蒙胧灯光下的风景画表示白天意识的明晰性变得模糊不清。“内在的本性”现在开始在它自己的光下显现自己。因此我们知道那四边形盘子在视域里变得清晰可见。“自己”象征盘子,在做梦者的精神视域中——度是个直觉观念,但现在在梦中,盘子却改变位置,变成她灵魂风景画的中心。很久以前撒播的种子已经开始萌芽:做梦者以前花了段长时间专注在自己的梦上,现在开花结果。现在那金盘突然移到“右”边——事物变得在有意识的一边。就心理学的一般观点而言,“右”通常都意指意识、顺应、成为“合理”的一边,而“左”则表示不顺应的范围、潜意识的反应或有时甚至是种“不吉利”的东西。最后,就是引致发呆和肉体的死亡。甚至“自己”、潜意识的广泛象征也有爱憎的效果,一如爱斯基摩人故事的例子,当那“小女人”想把女英雄从月亮神灵手里救回来时,实际上却把她变成一只蜘蛛。

“自己”的黑暗面是所有事情中最危险的,因为“自己”在心灵中有最大的力量。它能导致人“构成”夸大狂,或其他扰乱他们和“支配”他们的困惑幻想。处于这种境界的人极兴奋地以为他已明白和解决宇宙最大的谜,不过他也因而和所有人类的实际生活失去接触。这种情况中有个可信的征候是:个体失去幽默感和失去跟人类的接触。

因此,“自己”的出现也许对人类的意识自我带来很大的危险。“自己”的双重面在这个古老的伊朗神话里清楚地显示出来。这个神话的名字是“巴巴格的秘密”:伟大而尊贵的王子泰坎丁接到皇帝的命令,调查神秘的巴巴格(不存在的古堡)。当他着手调查时,经历了许多危险的事情。他听说,谁到巴巴格,谁就有去无回,但他坚持要试试看。他在一幢圆形建筑物内受到接待,有个手拿镜子的理发师领他到浴室去,可是当那王子一踏入水中,突然出现一阵雷鸣的声音,浴室完全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而理发师也不知所踪,水开始慢慢地升高。

坎丁拚命地游,直到水升高到浴室的圆顶。现在,他害怕自己会丢掉性命,但他不断祷告,然后抓住顶棚的主石。又出现一阵雷鸣,每件事都改变了,坎丁独自一人站在沙漠上。

历尽千辛万苦后,他来到一个美丽的花园,园中央有一石像。在石像的中间,他看见一只笼中的鹦鹉,一阵声音从那上面传出来,“喂,英雄,你本来在浴室中难逃一死。因为格莫(第一个人)发现了一个闪耀得比太阳和月亮更光亮的大钻石,他要藏起来,使谁也找不到,因此他建了那个神秘的浴室,以保护那颗钻石。你现在看到的鹦鹉有魔法。它脚下有把金弓和箭,你可以用这把弓箭射那只鹦鹉三次,如果你射中的话,灾祸就会减少,但如果射不中的话,你就会像其他人一样变成石头。

坎丁射第一箭,可是失败了,他的腿变成石头,第二箭又不中,他胸部以下都变成石头,到第三次的时候,他干脆闭起眼睛,呼喊道:“伟大的上帝!”然后盲目地放矢,这次居然射中那只鹦鹉。霎时间,雷、尘埃爆发。当一切平静下来时:鹦鹉的位置有颗巨大、美丽夺目的钻石,而所有的石像都复活,那些人纷纷过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读者会认出这个故事中“自己”的象征——“第一个人”格莫、圆曼陀罗形建筑物、主石,和那颗钻石。但这颗钻石被危险围绕。那只有魔法的鹦鹉代表邪恶的模仿精灵,令人失去目标和变成石头。个性化过程排除任何其他像鹦鹉般的模仿。在所有国家里,有人竭力模仿“外在”,或者祭仪的行为,他们伟大宗教导师——基督或佛陀或其他的大师——的原始宗教经验,因此变得“茫然若失”。追随伟大精神领袖并非意味我们该模仿和学习他生活形成的个性化过程的模式,而是意味我们该竭力带着和他同等的诚挚和献身精神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那手拿镜子而消失的理发师,象征坎丁在最需要时失去的反省能力,升高的水代表我们可能在潜意识里淹没,和在个人自己的感情中迷失的危险。为了了解潜意议的象征指示,我们须小心点,不要走出自己之外,或“忘形”,而要出于真情地待在自己里面。说实在,自我该以正常的方式继续发挥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只有自己保持正常人的原状,意识到自己的不完美,才能够变得善于接纳潜意识有意义的内容和过程。但人如何能忍受一方面感到他自己和整个宇宙在一起的兴奋,而一方面却又感到他只是可怜兮兮的尘世生物。换句话来说,如果我轻视自己,只把自己当作统计学上的零,那我的生活没有意义,而且不值得活下去。但如果我感到自己是某些更伟大事物的一部分,那我怎会是泛泛之辈?不过,要以不偏不倚的态度联结个体内在的对立,确实很不容易。

三、“自己”的社会面

人口的不断增加,难免对我们造成压迫感,影响情绪:这种情形在大都市尤为显而易见。我们心想,“啊,嘿,我只像其他千千万万的人一样,是住在某地方的无名小卒。如果他们中几个人被杀死,这又有什么分别呢?反正还是有数不清的这么多人。”而且当我们在听到无数与我们无关的不知名人士死亡时,认为我们的生命算不了什么的感觉日益增加。如果我们这时把注意力转到潜意识上,那会有很大的帮助。因为梦详细地显示给作梦者知道:他生活的每个细节都和最有意义的实体交织一起。

我们理论上所知道的一切——每件事情都根据个体而定——透过梦变成一个极其容易了解的事实,每个人都可以亲身去经历。有时,强烈地感到了伟大的人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一些东西,而且寄望我们一些十分特别的差事。这些经验的反应可以帮助我们获得力量,以慎重考虑我们的灵魂来反抗集体偏见的逆流。

当然,这并非永远都是项愉快的工作。举例来说,你想在下礼拜天和朋友去旅行,但你做了个梦,禁止你去旅行,反而要求你做些有创意的工作。如果你遵从潜意识和服从它,那你必定会受到有意识计划的不断干涉。你的意志会被其他注意力妨碍——你必须顺服这个注意力,至少必须慎重考虑。这就是为什么附在个性化过程的义务,通常使人感到是个负担,而非可喜可贺的事。

圣基斯杜理化——所有旅客的守护神一一是这种经验相当适合的象征。根据传说,他对他无比的身体力量感到非常骄傲,因此只想服务那些最强壮的人。起先他帮助一个国王,但当他看到那国王害怕魔鬼时,就离他而去,成为那魔鬼的仆人。但有一天,他发现那魔鬼害怕十字架,于是决定如果能找到基督,就替他服务。他遵照一个牧师的劝告去做,他叫他在浅滩等候基督。在过去的几年中,他带过无数人过河。但在一个暗淡、狂风暴雨的晚上,有个小孩高叫,要他带他过河。圣基斯杜理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小孩扛到肩上,但他越走越慢,因为他的负荷越来越重。当他走到河中心时,感到“好像背着整个宇宙”。他马上领悟他正把基督扛在双肩上——基督赦免他的罪和给他永恒的生命。

这不可思议的小孩是“自己”的象征,它使一般人“忧郁而消沉”,甚至它是惟一能救赎他的东西。在许多艺术中,儿时的基督被描绘为世界的天体,或者和这个明显地表示“自己”的意象在一起,因为小孩和天体两者,都是宇宙全体的象征。

当某人竭力服从潜意识时,他就会象我们所了解的,无法经常随自己喜好行事,而且同样地,他老是无法履行别人希望他去做的事。例如,他往往必须超脱他的团体——他的家庭、伙伴,或其他个人的关系——以找寻自己。那就是为什么有人常常说,服从潜意识使人反社会和以自我为中心。

从实际角度而言,这因素本身显示,个体在服从他的梦一段时日后,会发现这些梦往往关心他和其他人的关系。他的梦也许提醒他不要太过信任某个人,或者梦到和某个他以前从来没注意到的人有个愉快而融洽的聚会。如果梦以这种形式替我们找到其他人的意象,那大概有两个解释。第一,那意象也许是个主观客观化,意味这个人的“梦意象”是做梦者本身内在面的象征。例如,有人梦到不老实的邻居,但那邻居被梦利用,作为做梦者本人自己不老实的化身。要找出个人自己的不老实在什么特殊范围开始活动,是梦分析的工作。

我们的梦生活容许我们看一看这些潜藏的知觉,而且显示它们对我们有影响。在做了一个梦到有关别人的梦后,即使没有分析那个梦,我还是自自然然地很有兴趣看看那个人。那梦意象之所以迷惑我,或许是由于我的主观客观化,也或许那梦给予我客观的消息。要找出哪种是正确的分析,需要老实、相当周到的态度和缜密的思考。但和所有内在过程的例子一样,只要有意识的自我不辞劳苦地探查令人困惑的主观客观化,而且在他自己里面来处理——而非在他自己外面,那么,最后还是由“自己”吩咐和调整个人的人际关系。在这种情形下,不仅精神上得到调和,且指引人类找到和其他人互通的路径。

一切专属于外在世界的活动和责任,对潜意识的秘密活动造成一定的损害。通过这些潜意识的羁绊,那些属于一起的东西又聚在一起。那就是为什么企图以广告和政治宣传来影响人是行不通的理由。

这引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人类心灵潜意识的部分能否完全受到影响。从实际的经验和准确的观察而言,个人不能影响他自己的梦。没错,有些人主张梦能影响他们。惟有长期分析个人的梦的过程,和以梦显示的话来面对自己,才可以逐渐改变潜意识,而且在这过程中必须改变意识的态度。

如果人希望影响大众意见而误用象征,那这些象征自然会打动人们——只要它们是真的象征,但不论人们的潜意识会不会被那些误用的象征支配,都是些无法预先计算的,仍旧是完全非理性的事情。举例来说,没有一个人可以预先知道某人将来是否会成为知名人物,广受大众欢迎。至今还没有哪些故意影响潜意识的企图,能产生任何有意义的结果,人们的潜意识似乎保持自治权,正如个体的潜意识一样。

唯有当大众意见的操纵者对他们的活动加入商业压力或暴力行为,他们才可以得到暂时的成功。可是,说实在,这只会引起真正潜意识反应的压抑。人们的压抑所导致的后果和个体的压抑所导致的相差无几。即是,神经分裂和心理疾病。所有这种企图压抑潜意识的反应迟早一定会失败,因为它们基本上与我们的本能对立。

狂热的政治活动(但不是执行绝对必要的责任)看来与个体并不相容。一个完全献身于把自己的国家从外人侵占的手里解放出来的人,做了一个如下的梦:

在一些同胞陪同下,我走上梯阶,来到博物馆的阁楼,那里是间涂上黑漆的大厅堂,看来像是轮船上的客舱。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来开门,她名叫X,是X的女儿。在大厅里,我们看见两位贵族淑女的俏像,她们俩身穿用锦缎织成的华丽的衣服。当X小姐向我们解释这些图画的时候,她们突然复活,起先是眼睛开始复活,然后胸部看来在呼吸。大家都很讶异,接着来到演讲厅,X小姐会在那里把这些现象说出来。她说借着她的本能和感情,那些画复活,但有些人大为生气,说X小姐疯了,有些甚至离开演讲厅。

这个梦最重要的特征是,阴性特质意象X小姐纯粹是梦的创作。不过,她有个有名的民族英雄者的名字。借那名字所含的意义,潜意识指出一个事实,做梦者今天不应该像X很久以前一样竭力以外在的方法解放自己的国家。现在那梦说,阴性特质完成了解放(借着做梦者的灵魂),它通过把潜意识的意象复活来完成。

那博物馆阁楼的大厅部分看来像涂上黑漆的船舱,这非常有意思。黑颜色暗示黑暗、夜晚、转向内在,且如果那大厅是船舱,那博物馆也就是一艘船。这暗示当集体意识的本土被潜意识和未开化所泛滥,这艘博物馆船,充满活生生的意象,也许会变成一个安全的方舟,它会带领那些进入方舟的东西到精神的彼岸。挂在博物馆内的肖像通常是过去的遗物,潜意识的意象往往也被视为这样,直到我们发现它们有生命和有意义为止。当阴性特质以本能和感情沉思那些意象时,它们开始复活。

梦中那些生气的人代表做梦者这一边,受到集体意见的影响——在他里面,有些东西猜疑和拒绝心灵意象复活。

这个梦指出,在我们的时代里,真正的解脱只能从心理上的蜕变开始。人解放自己的国家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事后没有有意义的人生目的——没有值得自由的目的?如果人在他生活里已不再发现任何意义,不论他在任何人统治下耗掉青春,也都没什么分别。惟有他能利用自由来创造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才能适切地得到自由,那就是为什么对个体而言,发现内在生活的意义比其他事都重要,而且也是个性化的过程必须放在第一位的原因。

企图通过各种媒介影响大众意见,都是基于两个因素。一方面,它们依赖抽样的技巧,显示“意见”或“需要”——即是集体的态度——的趋势。另一方面,它们表达那些操纵大众意见者的偏见、主观客观化,以及潜意识的情结。但统计学对个体并不公平。虽然一堆石头的平均尺寸也许是五公分,但我们在那堆石头中,却找不到几块和这面积绝对相同的石头。

因而第二个因素不能在一开始时创造任何积极而清晰的东西。不过如果某个独一的个体专注在个性化中,往往会对他周围的人,产生一种积极的传染效果。这就如同火花从一颗跳到另一颗,而这往往发生在我们潜意影响别人和不同语言的时候。

如果从心理的观点来看,人大概可以分为三种:第一,是那种不管宗教教义如何,依然真的坚信不移的人,对这些人来说,象征和教义太成功地与他们内在的感受“配合”,以致重大的疑问没机会偷偷进入。当意识的观照和潜意识的背景相对地和谐协调时,这事就会发生。这类人能带着毫无偏见的眼光来看新的心理学发现和事实,而不必害怕失去他们的信仰。

第二类包括那些完全失去信仰和以纯意识——理性意见——代替信仰的人。因为这些人认为深度心理学只不过是意指心灵新发现的范围的一个概论,当他们参与新的冒险和研究他们的梦,以试验其真实性时,并不会引起任何麻烦和问题。

接着是第三组人,他们——部分人(大概是领袖)再不相信他们的宗教传统,然而有部分人仍旧相信。法国哲学家伏尔泰就是这类人的最佳明证。他以理性的论点强烈地攻击天主教教堂,但根据某些报导,在临终前,他却恳求临终涂油礼。且不论这报导是否正确,他的理智绝对是非宗教的,然而他的情感和情绪却似乎仍旧是正统教派的。这类人令人想起一个被困在巴士自动门里的人,他既不能自由地下车,也不能再进入巴士里。当然,这类人的梦大概可以帮助他们解决进退两难的问题,不过这类人往往不喜欢转向潜意识,因为他们自己并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和希望什么。慎重地运用潜意识到最后是个人勇气和诚实的问题。

集体意识和潜意识的关系,向来都是宗教历史家和神学家所面对的重大问题之一。他们都假定有“启示”这种东西。为了对这问题的假设找寻具体的证据,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但要找出证据却非常困难,因为大部分祭仪都太过古旧,以致无法追溯其根源。不过,我认为以下的例子提供了个十分重要的线索。

刚死不久的阿纳那的巫师伊黑柏,在自传“伊黑柏说”中曾经告诉我们,在他九岁那年,他患了重病,在昏睡的期间,他有非常惊人的幻觉。他看见四组雄壮的马匹从世界的四个角落奔驰而来,不久,坐在云层里,他看见,“六个祖先”,那是他部落先人的精灵,“全世界的祖先”。他们为了自己的族人而给他六个康复的象征,并显示他生活的新方法。但当他十六岁时,他突然得到一种恐怖病,每次打雷闪电、风雨交加时,他都会惊惧异常,因为他听到“雷人”对他大叫:“要赶紧。”这使他记起那些雷声是在他幻觉中奔驰而来的马匹做成的。一个老巫师向他解释,他的恐惧源自他本人保留着自己的幻觉不放,并且说他必须把这件事告诉他的部落。他照老巫师的话去做,后来,他和他的人用真正的马匹在祭仪中演出那个幻觉。经过这场戏之后,不仅伊黑柏本人,而且连他的部落都感到无限舒畅。有些甚至治愈他们的病。伊黑柏说:“经过那场舞之后,连马匹也似乎比较健康和快乐。”

那种祭仪没有再举行过,因为那部落不久就被毁灭,但在不同的情况下,有种祭仪仍旧存在。几个住在阿拉斯加州柯维河附近的爱斯基摩部落人,用以下的方式说明他们鹰节的由来:

有个年轻的猎人射死一只非常珍贵的鹰,由于他对那只死鸟的身体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所以他把它剥制成标本,当神一样供奉,并献上祭品拜祭。有一天,那猎人深入内陆去打猎时,两个兽人突然以信差的角色出现,带他到众鹰之国。在那里,他听到一阵深沉的鼓声,那些信差说这是那只死鹰母亲的心跳声。不久那鹰的灵魂以一个黑衣女人的姿态出现在猎人之前,她请求他在他朋友中发起鹰节,以纪念她死去的儿子,经过那些鹰人教他如何进行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筋疲力竭地回到碰见那两个信差的地方。回到家里,他教他的人如何举办那伟大的鹰节——自此之后,他们都诚心诚意地履行。

从这些例子来看,我们可以了解,祭仪或宗教风俗如何能借着一个单一个体经验过的潜意识启示直接产生出来。除了这种起源,住在文明国的人以他们对整个社会生活的巨大影响力发展他们不同的宗教活动。在长期的演化过程中,原始的材料被语言和行动具体化和再具体化,而且被美化,然后获得渐增的特定形式。不过,这具体化的过程有一大好处。越来越多人对原始经验一无所知只有长辈或老师说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

在它们现在的形式——效用过时或太过陈旧,这些宗教传统经常潜意识抗拒更进一步有创意的交替。一些神学家有时甚至支持这些“真实”的宗教象征和象征的理论,反对在潜意识心灵发现的宗教作用。如果没有人类心灵接受神圣的启示,把它们用言语述说出来,或以艺术把它们具体化,那就没有宗教象征会归入我们实际的人类生活。

如果有人反对宗教本身有个实体,与人类心灵独立。那我只能以这个问题回答这个人:“如果不是人类的心灵,谁会这样说?”不论我们主张的是什么,我们绝不能离开心灵的存在——因为我们包含在心灵里,而这是我们唯一能抓住实体的途径。

因此,近代潜意识的发现永远关上一扇门。它明确地排拒一些个人太过支持,表明他能知道本来的精神实体的空幻观念。同时,在现代物理学中,有扇门被汉森堡的“下定原则”所关闭,把我们能了解绝对物理实体的错觉关在门外。不过,潜意识的发现弥补这些可爱的幻觉的损失,它在我们面前展开一个无限的、认知新领域。

人能在新的经验领域里替这点找到补偿——借着以隐藏的方式联结本来属于一起的分别个体,以发现,“自己”的社会作用。

于是,闲谈被发生在心灵实体内的有意义事件所代替。因而,个体慎重地以曾经概述过的方法参与个性化的过程,这代表对生活有个全新和不同的方向。对科学家而言,它对外在事实也代表一种崭新和不同的科学研究。这如何会在人类知识的领域和人类的社会生活中产生作用,实在无法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