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星熠走后,白俊终不放心,沉吟片刻后,打了一个电话给秦昱暄,让他去分分银星熠的心。他想银星熠不会愿意秦昱暄知道他的私事,也没给秦昱暄提,只告诉秦昱暄老朋友银星熠来了。
银星熠此刻正独坐咖啡馆的一角,在《爱在深秋》的歌曲声中,品味着苦涩的黑咖啡。
脱胎换骨后,银星熠的功力比以前大有进步,天眼通的功夫也小有成就,比不擅长此道的白俊看得还要远,还要清楚。在一个不算大的城市中,要跟踪乔娜乘坐的出租车并不难。他离开白俊的最初目的就是想去跟踪乔娜,但他走了一段路以后,忽然就失去了乔娜的踪影。
他没有再寻找出租车的影子,而是拐进了路边的这个咖啡馆。既然乔娜不愿意见他,他也不应该去扰乱乔娜的心境,去逼迫乔娜;再说乔娜如果真的不愿意见他,这次可以在他面前消失,下次也有办法在他面前消失,并不是他找着出租车就可解决问题的。他站在窗口凝视乔娜的时候,感觉到乔娜也在看着他,但乔娜还是走了,只说明乔娜还不想见他。
银星熠身上的衣服早被雨淋得湿透了,他却没有一点感觉,也没心思把衣服弄干。他盯着桌子上小花瓶中嫩黄色的康乃馨,呷了一口浓浓的黑咖啡,听着他吩咐小姐播放的《爱在深秋》,回想起和乔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思潮起伏。事先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云淡烟居然会用乔娜的容貌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使得一些原本就很清晰的往事更加清晰,也使得云淡烟是一个异类的身份更加明了,再没有丝毫怀疑的空间。
银星熠虽然从小就富有,品味却完全谈不上精致,口味一直偏向粗淡,海参鲍鱼虽能吃得下,却更喜欢青菜萝卜。咖啡在他也是如此,得益于他优良的记忆力,他能一口就分辨出现磨现泡的,哥伦比亚名牌中所谓古式烘焙的古典,但却并不觉得这种古典比一罐一罐的,放在超市货架上出售的速溶咖啡更好喝,而且在大多数的时候,他更习惯喝一杯淡淡的绿茶。不过今天他就是想要品位苦涩,特意吩咐小姐给他加了三份咖啡在杯子中,却不要加一点糖和牛奶。
这种没有加糖和牛奶的浓咖啡味道实在令一般人无法恭维,那种焦煳的苦味也不是中国传统的茶叶可以比拟的,可此刻的银星熠却觉得特别过瘾,并为桌子上的嫩黄色的康乃馨深深感动着。
这朵康乃馨姣妍清香,典雅恬淡,温柔舒心。它不在自然界的产品,而是园艺工人的心血结晶。它能出现在这里的桌子上,需要多少阳光雨露的滋润?还需要多少人的精心呵护?又有多少不可分割的环节紧密结合,才造就了这样一朵美丽的花朵?康乃馨就是人与自然完美和谐的美丽证明,也是自然呵护照顾人类的证明。能生活在如此美丽的一个世界中,受到上天的恩宠,人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呢?
银星熠用咖啡匙十分绅士地搅动着杯子中的黑咖啡,透过袅袅上升的热气,由乔娜而想到云淡烟,再由云淡烟想到易水寒。人是否真像易水寒说的那样,因为生活太美好了,所以要追求苦涩,自寻烦恼?而像他这样努力地一心想与乔娜见面,不是自寻烦恼是什么?若大家有缘的话,以后总可以见面的。
当初在乌衣镇的时候,乔娜化身云淡烟,就一定是没料到会遇见自己,才会那么失措,被卓宁瞧出异常来,偷去她已经到手的夜光琥珀。此后波折丛生,终于又把他们牵连在一起。可见一切在冥冥中自有天意,非人力可以左右。
他终于决定今后不在为了乔娜烦恼,以后争取是要争取,但再不去刻意追求了,能否真和乔娜在一起,就看老天爷的心意吧。激荡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银星熠彻底想通自己和乔娜的事情了,如释重负,心情豁然开朗,不觉哑然失笑,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心也变得空灵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弥漫在心中。忽然间想起卓宁和回澜就是在这座城市认识的,没有他们肯定没有今天的银星熠,很想去他们初次相见的海滩看看。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十分强烈,似乎那里正有很美好的事物在等着他。
说动就动,银星熠正要离开去找白俊问路的时候,便看见秦昱暄走了进来。
根据白俊提供的地址,秦昱暄很容易就找到了咖啡馆。一进咖啡馆,就看见了独坐一隅,面带微笑的银星熠,也叫了一杯咖啡,来到他的身边坐下,惊讶地说:“银总,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整个人看来都比以前轻松了。唔,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要不要回去换一身干的?”
银星熠摇了摇头,运功弄干身上的衣服,说:“是白大哥让你来找我的吧?他太多事了。不过你来了也好,听说师傅和师母就是在这里的海滩上认识的,你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么?带我去看看吧。”
秦昱暄惊奇的看着银星熠一瞬间就弄干了自己的衣服,没主意银星熠后面的话,羡慕地说:“银总,你学道比我开始得还晚,怎么本事比我大多了?”
银星熠不在意地说:“这没什么的,你也可以轻易的做到。你现在觉得神奇,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开始接触术类的东西。”
秦昱暄灰心地说:“别提了,白大哥早说了,在我和夏琴没去仙界的时候,不让我们接触那些。真没意思。”旋即又兴奋地说:“要不这样,银总,我们是老朋友了,你偷偷教我一两招吧。我保证不让白大哥知道,去告诉卓宁公子,让他骂你。”
银星熠失笑,摇头说:“师傅是从来也不骂人的。他不让你们接触术类的东西是为了你们好,想让你们打好根基。我也是在春节前才开始接触这些东西的,连皮毛也不懂,怎么可能教你呢?”
秦昱暄这才注意到银星熠称呼卓宁师傅,又泄气又气愤地说:“卓宁和回澜收你做徒弟了么?怎么我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肯做我的师傅?”
银星熠想起回澜提到秦昱暄一定要拜师时那种悻悻的样子,再次失笑,拍着秦昱暄的肩头说:“师兄你真用不着生气的,咱们是彼此彼此。叫师傅是不用他们同意的,反正你有问题去问他们的时候,他们是不会不告诉你的。哎,别把话题扯远了,你究竟知不知道师傅和师母相遇的海滩?”
原来银星熠也是一瓶502,虽然还是有些羡慕银星熠近水楼台的便利,秦昱暄的心里终究是舒服多了,说:“当然知道,以前夏琴带我去过。说是师傅和师母在那里一见钟情。喝完这杯咖啡我就带你去。师母?嘿,回澜会喜欢这样的称呼么?”
银星熠一口喝了黑咖啡,想起回澜噘嘴抗议的样子,不禁莞尔,得意地说:“嘴巴又不是长在她的身上,她的道法再高,也不能事事称心的。”忍不住又想起了乔娜,没有人是可以事事称心的,自己能和她有再见面的机会,真的该知足了,其它就看老天爷的心意吧。
卓宁和回澜带着天赐来到鸿瀚镇,刚刚敲响宋思远家的房门,宋思远就旋风般冲出来,亲自打开房门,一见真是他们,扑通跪下,红着眼圈道:“卓公子、苏小姐,你们可来了!求求你们救救雅贞吧!”
卓宁急忙搀起宋思远,道:“宋老板别急,有话进去再说。贞姐她怎么了?是生病了么?她现在在房间中么?”然后又介绍了天赐。
宋思远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的事情,对天赐点了点头便算是招呼过了,道:“我也不知道雅贞是不是生病了。她从昨天晚上起,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中。”然后他变得有些沉默了,一直都来快到房门口了,才停下脚步有些迟疑地道:“雅贞说你们是有本事的仙人。你们了解雅贞么?”
回澜和卓宁对视一眼,暗忖宋思远果然是发现了杜雅贞的本相。回澜笑道:“贞姐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当然了解她了。宋老板放心,不论贞姐是什么身份的人,她肯定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宋思远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可神情依然不见轻松,道:“雅贞说得不错,你们果然是不歧视她的人,那你们一定肯救她了?”
卓宁讶然道:“原来宋老板早就知道贞姐的身份,却还是对贞姐这么好,真不简单。贞姐究竟是怎么了?”
宋思远苦笑道:“雅贞虽然千瞒万瞒,又怎么可能瞒过我这个枕边人呢?何况我们家的恒儿的眼睛又像他妈那么锐利。”
一直听得气闷的天赐急忙插言道:“我就是来找你们家的宋贵恒玩的,他去什么地方了?”
宋思远道:“我怕他在家里不方便,早上把他送到隔壁朋友家去了。一会儿再带小公子去找他。”
天赐道:“只要你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找他就可以了。”
宋思远看了看外表看来只有三四岁的天赐,迟疑道:“恒儿就在出门右拐的不远,门口有一棵红柳的那家人那里。小公子还是等一会儿,我和公子说完话,就带你过去。”天赐不等他说完,早一溜烟的跑了。
看见宋思远担忧的目光,回澜笑道:“宋老板不必担心他的,他看来年纪小,但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宋思远一愣,忽然明白回澜说的有身份是什么意思了,不禁狐疑地看了看卓宁和回澜,在心中猜想他们是不是也是有“身份”的人,所以妻子才一定要他们来。
卓宁失笑道:“宋老板不必多疑,我们的身份和宋老板是一样的。”
宋思远被看穿心事,尴尬地苦笑了一下,接着道:“不瞒卓公子,我在几年前就知道雅贞的身份了,刚开始的时候心里是有点发毛,但我知道雅贞是真心对我好的,也就不害怕了。所以当你们要把朱彪烈留在这里的时候,我才能一口就答应下来。至于雅贞是怎么了,我也不清楚。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我也不愿意见,只说要我叫你们来,说是只有你们绝对不会伤害她,又能救她。由于雅贞身份特殊,我犹豫了一上午,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把你们找来的。”
回澜见宋思远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几步走到房门前,在门上敲了几下,道:“贞姐,我是回澜,和卓宁一起来看你。可以进来么?”
罩在房间上的护罩消失了,房门无声的开了,传出杜雅贞疲惫的声音:“让思远留在外面,你和卓公子进来吧。”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都在下着,使天地都变得朦胧迷离起来。夏日喧闹的海滩此刻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海浪咆哮着永不疲倦地冲击沙滩。一只小小的寄居蟹背着抢来的房子,在沙滩上孤独地缓缓爬着。一个巨大的海浪扑过来,立刻淹没了它小小的身子。不一会儿海浪偃旗息鼓地退下后,沙滩上竟然留下两只寄居蟹在互相快乐地追逐。
刚跨下出租车银星熠目光茫然地扫过海滩,忽然浑身一震,接着又很快平静下来,指着远处突出海岸的一块巨大的岩石问:“师兄,当初师母就是站在那块礁石上的么?”
秦昱暄顺着银星熠的手指瞧去,连拿在手中的伞也忘了撑开,就那么呆在那里,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喃喃说:“夏琴一再给我描述回澜站在礁石上的身影美得像一个白色的精灵,我始终不能理解,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不就是一个精灵么?不过是黑色的。”
这么远的距离,秦昱暄看不清楚礁石上的人,只能凭感觉来说话,但银星熠却看得清清楚楚。礁石上站立的正是和乔娜二位一体的云淡烟。她还保留了乔娜的外表,却没有掩饰身上的灵气,自然看得秦昱暄目瞪口呆,忘乎所以。她显然也看见了银星熠,正缓缓转过身来。
她一身黑色的衣服早被雨水淋湿透了,紧贴在她的身上,使她的身子显得十分单薄。黑色的短发也在雨水的肆虐下变成一缕一缕的,可怜兮兮地贴在头上。她无法抑制地在微微颤抖,脸色病态的苍白,连嘴唇也一点血色都没有。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本来应该是很狼狈才对,但秦昱暄说得对,她给人的感觉却不是狼狈,而是难测的缥缈。她仿佛是云,又仿佛是雾,更仿佛是那下个不停的雨丝。她和周围环境和谐的融合在一起,让人觉得在这细雨飘飞的时候,她就应该是眼前这个样子,也只有这个样子才能不破坏海滩的美景。她像一个美丽的精灵,一个不属于尘世的仙子,一缕飘舞在蒙蒙细雨中的轻烟。她茫然的表情看来是那么圣洁,空洞的目光是那么灵秀,挺立的身影是那么高贵,紧抿着的嘴角却是那么的无奈。
银星熠弯腰通过车窗付了双倍的出租车费,将本来说好还要带他们回去的出租车打发掉。在出租车走远以后,他望见云淡烟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心又开始不争气地蓬蓬乱跳,拍了拍还在发呆的秦昱暄说:“那是云淡烟姑娘,也是从仙界过来的。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再次按捺下激动的心情,领着秦昱暄缓缓朝礁石上走去。
秦昱暄机械地点了点头,跟在银星熠身边,傻傻地问:“云姑娘也会道法?”
银星熠直勾勾地盯着礁石上黑色的身影,用梦幻般的声音回答说:“师母说她的功力很深厚,但却不太用得出来。”接着竟然低声的唱起歌来,那是一首秦昱暄从来也没有听过的,哀怨的歌。
秦昱暄一愣,神志恢复了不少,终于察觉到银星熠的异样。再看礁石上的表情越来越清晰的黑衣女郎,忍不住要问:她暴露在细雨中窈窕身影是为什么瑟瑟发抖?她脸上肆意横流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她那会说话的眼睛中为什么透露出痛楚迷茫?又迷惑的看了看显然已经忘记自己存在的银星熠,秦昱暄冒出满肚子的问题。但他知道此刻不宜多说,下决心回去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定要找白俊问个清楚明白。
银星熠终于走上了礁石,停在乔娜久违了的身影前,久久凝视着这的熟悉容貌,好半天才发现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来称呼眼前这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又迟疑了片刻,银星熠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说:“烟儿,在下雨呢。你的伤还没有好,这么淋雨再要生病了可怎么办?”顺手拿过秦昱暄始终也没有撑开的红色雨伞,撑开罩在云淡烟的头上。
辛苦建立的心灵堤防在这一刻轰然溃决,一直没有出声的云淡烟在不明所以的秦昱暄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倏地扑在银星熠的肩头,失声抽噎,委屈地说:“小星星,你真要忘了我么?”
银星熠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温柔地淡淡说:“烟儿,你不是也要忘了我么?”
云淡烟仰起涕泪斑斑的脸,哽咽着说:“可是人家没有一刻能忘了你,小星星。”
银星熠叹息着低声说:“烟儿,难道我可以忘了你么?”
忽然银星熠的一切决心也在这一刻瓦解,任何掩饰亦在这一刻消融,银星熠的双眼也涌出一片水汽,变得模糊了,心中却升起一阵喜悦。他再无力握住手中的红色雨伞,蓦然伸开双臂将云淡烟拥在怀里,他低下头,在云淡烟的耳边低声呢喃:“烟儿,娜娜,你终于不再逃避你的小星星了么?”
红色的雨伞在礁石上弹了一下后,掉下礁石,又被浪花卷起,起起伏伏地飘远了。礁石上的三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它,银星熠醉了,云淡烟痴了,秦昱暄呆了。
润物无声飘飘洒洒的春雨下得更密了,温柔的将大海、沙滩、海浪、礁石还有礁石上的人儿都拥进自己的怀抱,将天、地、人融合成一个整体,连时间也停止了她匆匆的脚步,停顿在这美好动人的一刻。
卓宁和回澜刚刚跨进房门,坐在圆桌旁的杜雅贞起身福了一福,急急地道:“把门关上,别让思远进来!”
卓宁回手带上房门,把一脸关切之情的宋思远隔绝在门外,也来到圆桌前坐下,看了看神情疲惫,精神却很亢奋,并无异样的杜雅贞,皱眉道:“贞姐,宋老板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夫妻之间有什么是不能摊开来说的呢?”
杜雅贞欲言又止,犹豫道:“妾身……”
回澜看了看一点也不像是有病的杜雅贞,也很诧异宋思远甫一见面之时的“救救雅贞”之语,奇怪的道:“贞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连宋老板也要瞒着?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有事发生,你这样瞒着他,不怕伤他的心么?”
杜雅贞叹了一口气,犹豫片刻道:“唉!妾身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不过回澜说得对,妾身不应该瞒着思远。”接着扬声道,“思远,你也进来吧。”
宋思远进来后,迟疑了片刻,在杜雅贞的身边坐下,伸手握住杜雅贞的手,道:“雅贞,请你要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变的。”
卓宁欣然道:“贞姐,你看这样不是很好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现在该说了吧?”
杜雅贞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咬牙道:“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昨天黄昏的时候开始,妾身就突然间变得很烦躁,很想大开杀戒。幸好妾身知道这很不对,还能克制住自己。但今天早上,妾身却发现越来越无法克制自己了,竟然连思远也想伤害,且愿望非常强烈。妾身很怕控制不住自己,失手伤害思远,所以把自己给关了起来。卓宁、回澜,妾身知道你们都是道法高深的人,只有求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救救妾身,妾身真不想失去思远。”
回澜愕然道:“有这样的事情?贞姐,你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么?”
杜雅贞彷徨地道:“现在妾身还可以勉强控制自己,但今天的感觉比昨天还要糟糕。妾身很怕过些日子以后,就真的不能控制自己,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所以要趁着自己尚算清醒的时候,求你们救救妾身。”
卓宁沉吟道:“贞姐,你自己便是一个医生,有没有觉得自己是生病了?”
杜雅贞摇了摇头,道:“妾身昨天黄昏的时候和恒儿在外面玩,莫名其妙的咳嗽了几声,曾以为自己是病了,给自己把了脉。妾身没有病。不瞒你们,妾身自幼开始修道,从来没有起过杀念,活了几百年,连兔子也没有伤害过。这没多年来,妾身一直生活在和平宁静的洪瀚镇,生活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不同,现在竟然想杀人,所以觉得自己很不正常,真像是中了邪。妾身虽然是足不出户,却听一个同族的朋友说起过你们的事迹,知道只有你们才能救妾身,也肯救妾身,加上回澜又说过我们是朋友,才冒昧地让思远请你们过来。”
卓宁和回澜听得你眼望我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能控制别人行动的诡异的葡萄子,难道还有一颗剩了下来?回澜伸出手来,道:“贞姐,冒犯了。”
杜雅贞不明白回澜何来冒犯之语,还是坦然伸出手去让回澜切脉。却见回澜根本不是在切脉,而是姿势古怪的握住了她的脉门,精纯的真气汹涌而至,立时压得她动弹不得。
杜雅贞大吃一惊下,凶性大发,历鸣一声,竭力运功反抗。奈何她本来就不是回澜的对手,现在要害被制,如何挣扎也是徒劳,神色却是凄厉之极。
宋思远虽然早知道妻子不是一般人,毕竟还是没有见过,此刻听妻子发出一声嘹亮的鸟鸣,早吓得心中打鼓,再看妻子惨厉凶恶的表情,觉得再不认识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妻子,却又忍不住关心妻子,又担忧又害怕,六神无主。
忽然听见卓宁平静地问:“宋老板,贞姐说的同族朋友是谁?”
不知道怎的,听见卓宁平静的声音,宋思远心中大定,竟然不再为妻子担心烦恼,道:“是一个叫云志高的人。他是天山派的大弟子,可算是雅贞唯一的亲人,每年都要来我们家住一段时间。我在外面贩售货物,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危险,就是因为有天山派的人撑腰。”
卓宁原意只是分散分散彷徨不安的宋思远的注意力,岂知会听见这么一件不是秘密的秘密,打破了心中的一个哑谜,终于明白了一直对自己身份极力遮掩的云志高何以会突然暴露身份。云志高早从杜雅贞处知道了回澜有金睛术在身,早晚会看穿他的本相。既然如此,还不如大方一点,早点自己坦白算了。卓宁一边继续和宋思远闲聊,一边感叹世界真是一个奇妙的整体,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和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联系在一起。
细雨飘飞的海边礁石上,停滞的时间终于又开始流动,心情激动的银星熠拉着云淡烟飞上半空,完全忘了秦昱暄的存在,振臂高呼:“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云淡烟显然也是心情畅美,竟然也跟着大叫:“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发呆的秦昱暄首先清醒过来,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幸好此刻海边没有一个人,连忙仰头大叫:“你们疯了!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银星熠和云淡烟相视一笑,这才注意到秦昱暄的存在,降落在礁石上,银星熠拉着云淡烟的手说:“忘了给你介绍。这是秦昱暄,我的师兄。”
残酷的现实又回到人间,云淡烟打了一个哆嗦,再次想起自己的处境,苦笑说:“自从舞沉跟着我来到尘世,我时刻都在注意秦先生的起居,怎会不认识秦先生呢?对了,你说你见过舞沉,他还要杀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银星熠误会云淡烟的哆嗦是因为寒冷,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云淡烟披上,但作用却不大,因为他的外套也早湿透了。银星熠抬头看了看天,说:“这事说来话长,我们找一个地方慢慢说,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要在这里淋雨了。”
云淡烟点了点头,缓缓地步下礁石,幽幽地说:“其实你早上刚来尘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本来不用上街也可以看见你,但那让我觉得你离我很远。我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跑到楼下去看你,正好听见你在念自己做的那首歌的歌词。我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去见你,却还是无法离开。你在窗口看着我,我何尝不是在窗外看着你?一直到白俊作完曲子,我听见你一遍又一遍的唱,知道再不离开就离不开你了,才狠心离开。一时没有地方去,就来到卓宁和回澜初次相遇的海滩,岂料你竟然还能追过来,难道真是天意?”
银星熠紧跟在云淡烟的身边,微笑说:“这不是天意,叫做心有灵犀。我眼看着你决绝的离开,只好一个人去喝苦咖啡,心中莫名其妙地就想来师傅遇见师母的地方看看。正好昱暄被白大哥遣来开解我,我就让他带我来了,也没想到还会遇见你。你说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坐坐?”
云淡烟扭头仔细审视银星熠,欣喜地说:“小星星,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看来我费尽心机安排你去洗剑园真是做对了。卓宁和回澜第一次约会是在这个城市一个叫‘风影’的咖啡店,我们就去那里坐坐吧。”
银星熠见云淡烟没有拒绝自己,心情大佳,拉着云淡烟的手,喜滋滋地说:“既然是你的精心安排,能有错么?师傅和师母,还有白大哥和雷大哥、爷爷他们都对我很好,就是你送过来的小叶子也对我很好。我现在真的是好快乐。烟儿,和我一起回洗剑园吧。所有人都会欢迎你的。”
正听得有味道秦昱暄一惊,抢着说:“银总,你要回去总要告诉白大哥一声,还有云小姐的衣服也该换一下。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城吧。可惜刚才的出租被你打发了,不然现在坐出租回去比公共汽车快多了。”
云淡烟隐身飞起,传音给银星熠说:“我在风影咖啡店等你,你送秦先生回去以后,自己一个人过来。”
秦昱暄还是诧异云淡烟何以忽然就不见了的时候,银星熠伸手握住他的手说:“我们飞着回去不是比乘坐出租还快?”
秦昱暄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被银星熠带着在飞,且飞的速度一点也不比白俊带着他飞的时候慢,耳畔寒风呼呼。顾不得探究云淡烟的去向,非常担心地说:“我们这样做,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妙了。”
银星熠微笑说:“用不着担心,只要一个隐身的简单咒语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很快回到卓宁家,白俊正坐立不安的和夏琴在客厅中说话,见到他们回来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问:“银星熠,你们在海滩遇见了什么?”
秦昱暄兴奋地抢着说:“今天真是精彩极了,我们遇见了银总的女朋友云小姐。原来她也是仙界的人,美得像一个精灵。你们知不知道?银总遇见卓宁和回澜不是偶然的,是云小姐安排的!”
他还要接着说下去,暗暗心惊的白俊给夏琴递了一个眼色。夏琴知道白俊有事情要和银星熠谈,站起来拉着秦昱暄说:“看你一身湿漉漉的,还不去把衣服换了,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推着秦昱暄进房间了。
秦昱暄始终都很听夏琴的话,边走边回头对银星熠说:“银总,你是不是还要去风影咖啡店?记得要等我一起去。”
夏琴白了他一眼,说:“你去做什么,超级亮的大灯泡吗?”随手关上了房门。
在回来的路上,银星熠就运功弄干了自己的衣服,这时候自然不用去换衣服,见秦昱暄终于被夏琴弄进了房间,很怕他真的出来缠着自己,连对初次见面,正在拉上房门出来的夏琴也没来得及寒暄,急急地对白俊苦笑说:“白大哥,烟儿约了我在风影咖啡店,有话等我回来在说。你帮我拖着昱暄,别让他跟着我。”说完就要离开。
白俊跳起来一把把他拉着,叮嘱说:“你这次不要用隐身术了,让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我不会偷听你和云姑娘的私语的。”
银星熠知道白俊关心自己,一直在看着自己,才知道自己去了海滩,可在海滩却失去了自己的踪影,所以才那么担心,说明云淡烟有躲着他的能力,这次是真的无意躲着他,心情无比畅美,笑了笑说:“白大哥,我没有用隐身术,你无法发现我们在海滩的情况,多半是由于烟儿的原因。但请放心,烟儿是不会对我不利的,详情你问昱暄就明白了。我要走了,一会儿让烟儿告诉你们我和她说了什么吧。”
白俊忍不住惊讶地说:“云姑娘竟然肯跟你来见我们?”
银星熠有些兴奋地说:“我让她跟我回洗剑园,她没有反对呢。”很怕白俊再次阻拦,在隐身术的保护下,展开身法溜了。
回澜终于替杜雅贞检查完了,在卓宁关切的目光下微微摇了摇头,肯定的告诉卓宁不是葡萄子在作怪,含笑对已经慢慢平静下来的杜雅贞道:“贞姐,你知道我在洗剑园中很孤单的,现在也用不着瞒着宋老板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去洗剑园盘桓几天,我们姐妹聚聚,可好?”
杜雅贞还记得自己发狂的情景,喘息良久,眼露凶光,又难以置信地茫然道:“回澜,你在我身上弄了什么手脚?我恨不得撕了你!”
回澜叹息道:“真要是我弄的手脚就简单了,贞姐。”
杜雅贞看了看一旁脸色苍白的宋思远,眼光终于变得柔和了,低头涩声道:“请你们相信妾身,那不是妾身的本意。难道连你们也不能救妾身?”
回澜笑了笑道:“贞姐放心吧,我们还有很多朋友的。”
杜雅贞一震抬头,那就是说回澜并没有治好自己的把握,慌乱的心更是慌乱,双目再露凶光,厉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们的朋友会不会害我?”
卓宁知道杜雅贞被刚才回澜刚才的那一下激发了凶性,目下方寸大乱,难做正常判断,掉头对宋思远笑道:“宋老板舍不舍得我们把贞姐带走几天。”
宋思远眼看妻子一点也不正常,舍不得也只有舍得了,忙不迭地道:“雅贞,你和卓公子他们一起去散散心也好。”
卓宁站起来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回澜你陪贞姐收拾东西,我去看看小叶子。”边说边察看天赐的情况,一看之下,又惊又怒,旋风般地出去了。
片刻后,卓宁已带回天赐。他将天赐留在地中间站着,自己归坐。一起回来的还有宋思远和杜雅贞的儿子宋贵恒,他浑身伤痕,鼻青脸肿。看见父母后裂嘴大哭,扑进母亲的怀抱。
杜雅贞一把把宋贵恒搂在怀里,瞪着天赐寒声问:“是不是你干的?”
回澜和卓宁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以后,也把目光投向天赐,要看天赐如何回答。在卓宁离开屋子的时候,她也利用天眼通的功夫看见了天赐在对宋贵恒拳打脚踢,一起被天赐打的还有宋思远的朋友,不然宋贵恒远不会像目前般轻松。宋贵恒外表虽然看起来比天赐大着三四岁,自己也跟着父母练过一些功夫,但怎么会是人参娃娃天赐的对手?令回澜想不通的是,天赐虽然顽皮任性,但却不是好勇斗狠惹是生非的人,就在来的路上还说不会和宋贵恒计较,现在为什么要打宋贵恒?
天赐见卓宁和回澜都不给自己撑腰,心中气苦,脖子一梗,冷笑道:“谁叫他要说我是妖精?打死了也没什么。小爷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能把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