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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春最初始的闪亮炽焰(5)

辰杉点了点头,果真当作一件大事来办,甚至在看着辰君深一脚浅一脚离开的时候,还冲他乖巧地挥了挥手。只可惜那一日的下半天,辰君被方佳敏喊出去溜冰,等玩得兴高采烈地回家时,这才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觉察出些许不对劲来。

专职保洁的大婶很随意地问,“一整天都没看见小姐,连最喜欢的下午茶都错过了,是和少爷出去玩了吗?”

辰君这才记起上午的事来,等他将那个遗忘多时的姑娘找到时,她已经坐在燥热难熬的沙滩里超过十二个小时。明明脱水让她一度昏厥,可在他背上缓缓醒来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天凉快了,辰君。”

辰君心里立刻堵得慌,一时间,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那一次的事故,让辰杉一连躺了好多天,而随着身体的一天天康复,她和辰君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一步步的好转。他尽管时常拉着一张脸,但却始终很小心地用沾湿的棉球润湿她的嘴。

高兴的时候,辰君甚至会想出一堆花样来让辰杉惊喜,只是效果并不十分理想。他总在床上塞几只塑料蟑螂,或是用魔术盒变出几条细细长长的小蛇,可每每他乐得前仰后合时,辰杉的脸上明显是惊大过喜。

他觉得挫败起来,头一次发现男生和女生间有如此多的差异。他便在网上搜索,挑谷歌搜索下排名第一的好点子逗辰杉。他选在午饭后的消食点上念王尔德的《不可儿戏》给她听,一个人分饰所有角色,既要扮演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又要扮演两面派的华任真和亚吉能,含情脉脉的各位小姐自然也在挑战范围之内。

只是这样的努力并没有起到多少效果,辰杉总是歪着头,两只眼睛要闭不闭,最终在重力的牵引下慢慢合上。辰君又一次失望,小小的一本书足足读到她活蹦乱跳,依旧还剩下了小半本。

辰君索性自己拿来读完,在午饭时,她作好奇宝宝地询问:“为什么华任真和亚吉能要做两面派来骗人?为什么大家都被这两个人轻易骗到了?为什么最终他们还能收获爱情,在经历了种种鸡飞狗跳的事情之后?”

辰君听得烦闷,将筷子一丢,很不耐烦地说:“我没读到最后!”还不是你害的,他冲辰杉直翻白眼。

辰杉仍旧笑着说:“幸好王尔德给了大团圆的结局,告诉我们尽管一个人是两面派,但他依旧能收获爱情和幸福。”她话里有话,拿眼睛偷偷瞄着辰君。辰君原本只是以为她在发表一篇毫无营养的读后感,谁知一瞥她极具揶揄的眼神,这才忽然恍然大悟起来。

辰君将碗里所有的白米饭一齐倒去辰杉碗里,压着她纤细的脖子说:“敢骂我两面派,今天你不把这些饭一并吃了,我就让你好看!”

辰杉后来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都还是美好的,唯独没有料到的是那一日妈妈的突然回家。在目睹辰君看似暴力的行径之后,原本就对继子不满的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大发雷霆,当着所有佣人的面大骂辰君是没教养的小畜生,更是恼怒地要拨号码给他的父亲。

辰君不等她骂完,冲过去抄起她的手机就往地上砸。十几岁的男孩子最容易冲动,他们有着后青春期的成熟身体和尚属幼稚的心理年龄,一旦被触发心底躁狂的那个按钮,事情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辰君几乎是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爸爸耍过的那些手段和心机,否则你怎么可能这么轻轻松松就取代我妈爬到了辰太太的位置!你这个恶心不要脸的第三者,是你破坏了这个家庭和幸福,我哪怕毁不了你,也要让你的女儿好看!没错,我就是要让她好看!”

她去堵辰杉耳朵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辰杉咬着下唇,很用力地推开她,一个人往楼上走。路过辰君的时候,连看也没再看他。也不是愤怒的,更多的是失望,对妈妈的,对自己的,自然也有对他的。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是格格不入的外来者,她想用力地藏起自己,也想用力地讨哥哥欢心。只可惜努力了这么久,被短短的几分钟、几句话,顷刻间摧毁得干干净净。而当面对赤裸现实的那一刻,她被更早一步地击溃了。

那一晚,辰杉被劝说去念全封闭的寄宿制学校,妈妈跷着二郎腿,拿靠枕垫着后背,坐在床边烦闷地抽烟。她始终是摇头,摇头,再不停解释着刚刚的一幕,她拿哽咽的声音说:“我不想走,我喜欢哥哥,我想和哥哥住在一起。”

辰君就站在门外,将这一句带着少女时期所有懵懂和幼稚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一个家,很多时候,都是孤独的。没有父母陪伴的家庭,就像是缺了一只脚的两足板凳,连勉强站立都成为问题。可偏偏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心口留下的那条久治不愈的伤痕,是他们之间共同享有的秘密。

那以后,辰杉和辰君之间很久都没再说过话,也分不清到底是谁有意冷落谁,只是成为彼此间另一个共享的秘密,很守默契地形同陌路。

直到几个月后,另一场初夏的悄然降临,辰君在书包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餐盒,打开的时候,有煎得微微发焦的鸡蛋糕,被人故意切成圆形,又用千岛酱画出简单的纹路,却是很明显地看出这是一个足球。

祝福的话贴在餐盒的背面,是小孩子特有的稚嫩笔迹,瘦弱的字体写着:祝辰君,生辰快乐。旁边还画了一只小小的蛋糕,上面插着几支燃烧的小蜡烛。

辰杉为此不知道忙碌了多久,她个子不高,不知道怎么才够到了厨房的燃气灶,又是怎么在不让人知晓的时候将礼物准备好。眼前仿佛是她搬着小板凳,站上去开火的神情,或许一不小心就会烧到头发,她总是一个粗心大意的孩子。

那日傍晚,父亲的礼物如期到来,一张祝福贺卡,一张银行信用卡,以及一个偌大的蛋糕。最值得讽刺的是,贺卡上祝福的话语全用电脑打印,只在最终落款处签上大名,潇洒飘逸得如同批复了一份文件。

多奇怪的事,辰君都已经习惯了。他将鸡蛋糕锁进水晶盒子里,放在冰箱的最顶一层,又端着燃起所有蜡烛的蛋糕叩开了辰杉的大门。

“一起吹吧。”他得以在烛火跳跃的环境里,仔仔细细地看辰杉的脸,只是一时间,居然生出几分陌生的距离感。渐渐长开的五官,让她比曾经的那个小女孩清丽许多,而蹿高的身体因为发育开始变得丰满起来。

这不再是脑海中那个脏兮兮的家养小精灵,倒像是被一阵风刮来的新鲜人,让辰君因为她外在的每一处而惊奇。

起初,吃蛋糕的时候,两个人还算是彬彬有礼,紧接着,不知道是谁下的第一手,房间里出现一幕激烈的蛋糕大战。最终两人都是狼藉一片,窝在洗手间里整理着自己。

辰杉是真的贪吃,刚刚还饱得揉肚子,一转眼,自洗手间出来,又扭着脑袋去舔那盒边甜蜜蜜的白色奶油。沾了一嘴巴奶油的她,毫不知情地朝着辰君笑,他却蓦地走近了,视线深深嵌入她的眼睛,又温柔地弯下腰来。

直至很久之后,辰杉都依旧记得这个片段,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他清秀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他眼中存着璀璨的银河,他有这世界上最好看的鼻子,他喊她名字的时候像是有甘醇的巧克力在舌尖滚了一滚,“辰杉,”他浅笑,“你嘴边沾到了奶油。”又用修长的手指,自然而然地帮忙擦去了。

她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被卡在了狭窄的石头缝里,风呼啸而过,她如同被瞬间抽去氧气,呼吸不畅。

[迷失在悬悬欲落的尽头]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天,都有很多东西在改变,在发生的时候总是再自然不过,没有人理会过它前进的轨迹。直到遭遇岔路口,你站在悬悬欲落的尽头看来路,这才发现现实与预期早已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