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触不到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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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个世界容不下这样的两个人,如我和你(2)

然而仔细想想,方佳敏的话倒未必是假,辰杉的成绩始终不行,好像她的脑子完全不是通在学习上头。这并不是平时不努力造成的结果,因为你每每问她哪里不会,她都能将每个知识点说得头头是道,尤其错题集做得工工整整,在桌上堆了一本又一本,只是一遇见新题就束手无策,偶遇旧题又不一定都能做对。

辰君说她是“榆木脑袋”,不管如何敲打都不能开窍,辰杉一度也觉得灰心,埋怨地说:“都怪你老是喊我‘莫库什勒’,硬生生把我的智商拉低了,不然我一定早就顿悟了!”

辰君只能安慰她,“虽然成绩是不大好,但幸亏很稳定。”辰杉的情绪更加低落,“稳定在班级后几名——你确定你这是夸我给我动力的话?”

辰君每晚都给她整理试卷和知识点,不厌其烦地为她讲解难题,辰杉总拿一种敬佩的眼光看向他,“辰君,为什么你这么聪明,好像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可我这么笨,怎么努力也努力不起来。你说说看,我到底是不是你妹妹啊?”

她傻傻的样子最是可爱,他心内一动,原本倾身要去吻她,却在听见那两个字的时候猛然犹豫,身子一歪,他的吻落在她的侧脸上。

房门突然被打了开来。

一道火红的身影站在门外。

房内的两个人弹开来,紧张地望向门口。

辰杉头皮一阵发麻,猫叫似的呜咽,“妈妈?”

[暮色里消失的眸光]

谈悦刚从东欧旅游归来,原本只是想回来放两件衣服,急赶着要和朋友去邻市逛新开的一家大型奢侈品门店。只是没料到家里冷清得厉害,继子的踪影她是不在意的,但女儿的房门紧闭就让人觉得奇怪,只是走得很急也就来不及去看个究竟。

直到坐在车上还有些疑惑,她问司机:“平时都是你带小姐上学吧?”司机点点头,她又问:“她现在高三,功课一定很紧吧,刚刚回去也没看到她人影,关在房间里做作业么,都这个点了还不睡。”

司机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高三功课是很辛苦的,不过我听大家说,有少爷帮她补习,应该还应付得过来。”

“嗯?”她蹙起眉,“她和辰君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以前小时候两个人总闹不愉快,我烦都烦死了。”

司机说:“人大了成熟了,少爷又是很懂事的一个人,他们俩处得好也不奇怪。就是……”他欲言又止,心想言多必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说:“没什么,没什么。”

谈悦当然不信,她双手环在前胸,一脸的严肃,连同声音也降了调,冷冷说:“先折回去再说。”

她心里本没什么七上八下,只是想看看辰君这小子到底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却没想到刚一开女儿房门,就见到辰君俯下身子——她简直怒不可遏,跺着高跟鞋进去,将辰杉使劲拉起来,甩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辰杉从小没吃过打,一瞬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耳内嗡嗡作响。身体的痛楚与精神上的打击让她沮丧,一时间眼泪涌出来,冰冷地落了一脸。模糊的视线里,辰君已经站了起来,谈悦一步抢过来,指着他的鼻子一通乱骂。辰杉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死死抓着胳膊拽了出去。

辰杉被丢进客房的床上,头正好磕上坚硬的木板,她捂着头,在床上蜷成一团。谈悦气愤难平地坐在床沿,手指着她的眉心叫唤,“你们俩到底在干些什么好事,说着说着都亲到一起去了!”她急红了眼睛,越想越是跳脚,“他是你哥哥,虽然妈妈不同,可你们都流着相同的血!我和你爸爸平时不管你,是因为相信你,你看看你自己都自甘堕落到什么田地了!”

辰杉缩成最小,在白色的床单上将自己陷到最深。她脊背抵着坚硬的木板,冷汗涔涔落湿毛衣,空调的出风口还在呼呼吐着暖气,时间已近温润的四月,她却觉得一阵阵的冷。谈悦挡在她的眼前,空间瞬间狭窄,压得她透不过气,这时唯一想的只是辰君,若是他在身边,该多好?

辰杉很压抑地痛哭,谈悦心头也是百般滋味。人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事实已经摆在她的面前不容许再逃避一步,丑当然不可外扬,更不能让她爸爸知道,尽管不想承认,但他多少是对这个女儿有些疏远的。在他的心里,儿子始终是儿子,是一个可以承载他所有希望与期待的未来,他那么不遗余力地培养他爱护他,甚至不惜要这个女儿做出一次次的让步。

他怎么会喜欢这个女儿呢?她当年就是用这个孩子逼他离婚的呀。孩子就是她最重要最有用的棋子,而出于一个母亲对血肉与生俱来的爱,她也要好好维护起这个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难道还看不懂吗,爱情这种东西不过是一种奢侈的幻象,总有一天将会过去。可钱不同,女儿不同,这是能够永远倚靠的两样东西,谁也不能带走。

谈悦想了半晌这才冷静下来,她用手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用一种鲜有的和颜悦色说:“你老实告诉妈妈,你们之间有没有……”她清咳几声,有些难以启齿,“你们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辰杉用力摇了摇头。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就知道我女儿不会让我失望,都是他那浑小子做出的好事,看我不告诉你爸爸扒了他的皮!”她又怒起来,整个脑壳都紧缩起来,像是被针密密刺着发疼。

辰杉忽然坐起来,猛地一直起腰,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捂着脖子,胃里一阵阵地反胃,几乎要让她吐出来。她支着床沿,尖声说:“不关他的事,求求你不要告诉爸爸。”

“你——”谈悦心里梗着一口气,多想问问这女儿的心思,却又怕她说出更多让人脸上无光的话来。她踌躇半天,才咬牙说:“辰杉,你忘了你小时候,他和妈妈吵架的那一次了?他说的话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你再想啊,他妈妈和你爸爸离婚那会儿,他简直恨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了,他这么恨我,一心想要给我点颜色看看,怎么还能对你好好的,把你当成妹妹看待,简直讨厌你还来不及。他就是对你好一点,也是他久藏的城府,用一种假象来蒙蔽你,你可千万不要受他的骗了。他这种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妈妈见多了,血气方刚,一身的力气没处使,谈场恋爱都带着目的不纯,你可别——”

“你别说了。”辰杉堵着耳朵,拼命地摇头,“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是那样克制自己的感情,也曾因为顾虑而辛苦地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可那些话还是如同冰冷刺骨的液体,被一针针注入到她翻滚的热血里……毕竟他从没有说过喜欢她的话啊,他在她那样想念他的日子里一走便是四年,而如今回来了,在搅乱她沉寂许久的心之后,会不会又……转身离开呢?

谈悦心尖一跳,扯着她的衣服,直视她的眼睛,“你给我清醒一点,你现在是昏了头,等你再大一点就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幼稚。且不论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你自己先把自己的这种糊涂念头给打消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捧着辰杉的脸,浑身颤抖,声音放得极轻,“别人会说你们什么?”

辰杉愣愣的没有反应,谈悦将手一松,她便侧身倒下去,将脸埋进那片雪白里,遮挡住一张破碎的脸。

谈悦起身出去,说:“你在这里反省一晚上,明天起,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开门的时候,辰君就笔直地站在门外,互为死敌的两个人都不曾看一眼对方,谈悦迅速地将房门锁好,拔了钥匙,自他身边穿过时,用冷冷的语气说:“刚刚的事我就当没看见,无论如何,以后还请你务必好好照顾妹妹。”

她很刻意地强调“妹妹”这两个字,辰君只觉得好笑,只是脸上的肌肉早就僵硬,根本牵动不开一点表情。他怔怔地看着那锁眼,耳边隐隐约约是她细小的哭声,走廊的灯在头顶一盏盏地熄灭,“啪嗒啪嗒”,按动开关的声响,叩开黑暗的门,他被环绕在夜的暮色里。

这一回,谈悦的责任心上升到一个空前的高度,为了不让辰杉爸爸察觉出不对劲,她依旧选择和孩子住在家里。只是她没收了辰杉的手机和所有零花钱,并保证辰杉的一切行动都在监视下进行,先是提前和老师打好招呼,再是对她随时进行抽查,搞得她成天胆战心惊。

卢小曼从她消瘦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便偷偷地问她,“你妈妈是不是发现你早恋啦,管得这么死,简直令人发指、惨绝人寰了。”

辰杉面无表情,也不知作何解释,有几次好容易鼓起勇气,可话一到嗓子眼儿,又怎么都吐不出来。辰君是她哥哥这种事,她怎么才能说得出口,她连爱他都可以做到,却连承认都不敢。

卢小曼去和叶希做工作,两个人在早读前打扫卫生的时候,拿着扫把一阵交流,“我准备去隔壁翰大找辰君,你没看到辰杉都瘦得不成人形了吗?”

叶希咬着牙,拿手里的扫把出气,将地上的灰尘扫得扬起来,自己被呛了好几口,咳得面红耳赤。

卢小曼捂着嘴说:“其实早恋这东西吧,也不能一棍子打死,马克思主义哲学不是告诉我们要一分为二辩证地看待问题吗,我觉得辰杉和辰君好了之后,也没有这么影响自己的学习,虽然这可能是因为她本来成绩就不行,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你能不能说重点?”叶希白她一眼。

“我不是说了吗,去隔壁翰大找辰君,可我的力量终是有限的,不如你先和方佳敏通个气,我们约定好时间和地点,将辰杉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过去!”卢小曼说:“现在只有这种办法能救辰杉了。虽然这对你可能有些残忍,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无私奉献,看到她高兴就会很快乐了吗?”

叶希冲她,“你又没喜欢过人,你怎么会知道!”

“我喜欢过,”卢小曼垂着眼睛,狠狠咽一口口水,“我当然喜欢过,而且只要看到他幸福,我自己就会觉得很幸福,尽管他的眼里从来看不到我。”

叶希不屑地切了一声,将笤帚扛在肩膀上,一边走一边说:“让我考虑考虑。”

周五那一天的早操,就是这群孩子策划的最佳时间。卢小曼拽着辰杉的手迟迟不肯入队,长相略微粗犷的班长将她们俩请到一边,声音雄厚地说:“你们俩怎么回事,老凸在外头。”

卢小曼捂着肚子,一脸挣扎后的痛意,哎哟哎哟地喊着,“班长大人,我肚子不舒服,要去医务室开点药。”

班长说:“什么毛病,你肚子疼上厕所就是了,还拖家带口去医务室干吗,娇里娇气的。”

卢小曼也不恼,凑近他耳边说:“我痛经,痛经能是上厕所就好了的吗,你不让辰杉陪着我,倒在路上,血流如注的,你负责啊?”

班长略微将脸一红,心里责怪卢小曼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只好冲两人招招手,“快去快回,不然待会儿班主任看见了,我可不帮你们圆!”

卢小曼答应了一声,拖着辰杉一瘸一拐地走开。路上,卢小曼对辰杉吩咐道:“就二十分钟,姑奶奶,你可快去快回,能见一面就是恩惠了,别你侬我侬地拖拉时间了!”

辰杉心里感激的不得了,一路谢了千遍万遍。在医务室后面的小树林外,叶希正叉着手东张西望,看到辰杉过来,他立刻站得笔直,两只手搓着裤缝,却不说话。

辰杉不好意思,很低地说:“谢谢你。”卢小曼已经在她后背推了一把,辰杉踉踉跄跄在小树林里跨了几步,忽然有人将她紧紧揽进怀里,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是我。”

辰杉只有力气回抱过去,头紧紧贴在他胸口的位置,却连说话都已忘记。只是这样的拥抱太过炽热,她猛地缩回手来,像是被烫了一般。

辰君发现了她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空落落的使不上力气。他慢慢松了她,去碰她的脸,说:“还疼吗?”她摇摇头,一侧脸,将他的手掌心躲过了。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样别别扭扭,置他于千里的人,到底还是不是自己。

辰君抓着她的肩膀,弯下腰,努力与她保持平视。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严肃,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记住你说过的话,好吗,辰杉,无论有多困难,都记住你说过的话,我和你是一样的。”

辰杉点点头。“用嘴说,”辰君离她更近,彼此间呼吸濡染,“我要你用嘴说。”辰杉抿抿唇,“我记得了,辰君。”顷刻间,他很想去吻她,卢小曼的声音却响起来,“辰杉,好走了,那边跑操要结束了!”

辰杉去理鬓角的头发,和他轻声说了再见,只是几步路,她又回转过身来,小声地说:“辰君,我,我……”她仿佛做了很大的准备,用尽所有的力气,“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他淡淡地笑了起来,冲她挥一挥手。

辰杉刚一出来,卢小曼就扯着她的手腕往前跑,叶希则跟在后头,往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里看了又看,却只能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隐匿在暗处,阳光的碎影洒在他的身上,隐约分辨出他白色的衬衣和菱形花纹的灰底开衫。

那就是打败他的人,叶希想,他到底有何德何能,让辰杉这样念念不忘呢?没跑多远,三个人居然与章卉打了个照面,卢小曼很是心虚地打招呼,“怎么是你啊,章卉,你从哪儿来的?”章卉面无表情,手指了指后头,“去医务室取了点药。”

卢小曼哈哈笑起来,“好巧,我们也是打那儿来的。”辰杉直掐她的胳膊,叶希在后头骂她蠢猪,她本人还是一副虚伪的笑,强撑着说:“你没看见什么吧?”

章卉问:“难道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吗?”卢小曼被噎了一口,忙不迭地挥手,拉着辰杉就跑开了。只是当天中午,午休的铃声刚刚打响,班主任就黑着一张脸将辰杉请了出来。在走廊的最顶头,班主任面对辰杉指手画脚,情绪激动地说些什么。卢小曼和叶希蹑手蹑脚跑到门边,将这一幕全程目睹下来,两个人面面相觑,靠肢体和表情激烈地交流。辰杉回来的时候,几乎浑身都在颤抖,她背靠着叶希的桌子,双手搁在膝盖上,止不住地冒冷汗。

卢小曼也被吓了一跳,班主任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在本子上沙沙写起来,可一句话没写完,辰杉突然趴到桌子上,无论怎么摇,也不肯和人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卢小曼抓着辰杉的胳膊问,“到底找你去干吗啦,是死是活你也吭一声吧,我这颗心都跳到一百八每分钟了!”叶希也凑过来,眉头蹙得紧紧,不说话,只拿眼睛紧紧盯着她。辰杉这才说:“有人向老师打了小报告,他已经把这件事告诉我爸爸了。”

卢小曼最不愿面对的事发生了,她一手捂着心口,一边唉声叹气,“明明做得够仔细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她看辰杉满脸煞白,两只眼睛却是通红,只好过来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的,大不了我和你爸爸说去,你们就是普通同学,只是偶尔说说话,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再说了,他再暴君也不能手刃亲生女儿吧,也许他一看到辰君立马就喜笑颜开了呢,辰君这样前无来者后无古人的好女婿,简直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辰杉急得直跺脚,说:“你根本不了解情况!”只听后面一通凳子倒地的响声,去看时,叶希已经脱了外套,气势汹汹地往教室另一边走去。

卢小曼也一拍桌子,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也去帮你好好教训教训那个浑蛋!”她挽起袖子,很有大干一场的阵势,不落人后地疾步跑开。

辰杉几乎从位子上跳起来,只是拦不住,刚刚走到一半就听叶希吼道:“是你告诉老师的吧!”

章卉正在奋笔疾书呢,猝不及防地被人吼一声,吓得差点没抓稳笔,笔尖在纸面画了一道。她连头也不抬,没好脾气地说:“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现在没空理你这种无事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