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天命的注定·朱元璋帝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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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经营应天 —— 奠定王霸事业基础(1)

在元末乱世之际,穷小子出身的朱元璋之所以能够从众多起义军将领中脱颖而出,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乃在于他善于从战略层面为自己的前途谋划。渡江南下占据应天之后,朱元璋根据自身处境,审时度势,在幕僚们的支持下,拟定了以应天为根据地,继而向四周蚕食拓展,直至平定天下的战略目标。

目标既定,朱元璋巧妙利用自己北有小明王、东有张士诚、西有陈友谅这一屏障优势,兀自闷声不响地悉心经营固应天。为此,他广纳贤才,采取多种措施去实施老儒朱升所提出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一战略方针,同时进军浙东,攻下浙江、福建两省的许多州县,由此打开了应天政权的南向门户,为日后平定天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一节 攻占应天前后的天下形势

朱元璋以一介穷和尚投军,仅仅四年时间便打拼成为拥有滁州、和州、太平、应天、镇江、广德等大片地区和十余万精壮兵马的一方军阀,并被部下尊奉为“吴国公”。江淮地区闹出这那么大的动作,那么,这个期间元朝统治者在忙些什么呢?

说起来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在即将国破家亡的天下大乱之际,元惠宗妥欢帖木儿所牵肠挂肚的竟然只有两件事情:其一,沉溺于“大喜乐”;其二,醉心于木工设计和制造。

关于“大喜乐”,在前面章节有过介绍,它是奸臣哈麻引进几位藏僧而捣鼓出的所谓“多修佛法”,即怂恿皇帝、大臣与众多美女赤身裸体行淫秽之事,借用现在的说法,即“聚众淫乱”。

这个所谓“大喜乐”,其噱头无非就是新鲜刺激,然而,对于嫔妃如云的皇帝来说,这类游戏玩上一阵子也就寡淡无味了。好在惠宗天生聪慧,善于创新:先是选取一百个美艳宫女手执乐器,唱着“金字经”,跳着“雁儿舞”,为自己行淫时营造欢乐气氛;接着,又筛选十六位绝色美女分别扮演“三圣奴”、“妙乐奴”及“文殊奴”,称之为“十六天魔”,让她们穿着华服住进地道,然后逐一细致地体验与这些“天魔女奴”交媾的滋味;最后,干脆又令百多位后宫嫔妃也加入到“大喜乐”的队伍中来……当所有的花样都玩厌之后,惠宗这才蓦然明白:真正能够深刻慰藉人之心灵的乃是艺术!于是,他便捡起久违的爱好——木工设计与制作。

读者一般都听说过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木匠皇帝——明熹宗朱由校,却很少有人知道元惠宗妥欢帖木儿的木工造诣竟然远在朱由校之上。两者的差别在于:尽管朱由校皇帝的木工手艺颇为高超,可他毕竟只局限于操斧运锯的工匠层面;妥欢帖木儿则不然,他不仅手艺精湛,而且在工程设计方面也足以堪称业界翘楚。

据《元史·惠宗纪》记载:“帝于内苑造龙船,委内官供奉少监塔思不花监工。帝自制其样,船首尾长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前瓦帘棚、穿廊、两暖阁,后吾殿楼子,龙身并殿宇用五彩金妆,前有两爪。上用水手二十四人,身衣紫衫,金荔枝带,四带头巾,于船两旁下各执篙一。自后宫至前宫山下海子内,往来游戏。行时,其龙首眼口爪尾皆动。又自制宫漏,约高六七尺,广半之,造木为匮,阴藏诸壶其中,运水上下。匮上设西方三圣殿,匮腰立玉女捧时刻筹,时至,辄浮水而上。左右列二金甲神,一悬钟,一悬钲,夜则神人自能按更而击,无分毫差。当钟钲之鸣,狮凤在侧者皆翔舞。匮之西东有日月宫,飞仙六人立宫前,遇子午时,飞仙自能耦进,度仙桥,达三圣殿,已而复退立如前。其精巧绝出,人谓前代所鲜有。”如此高超的技艺,恐怕也只有传说中的鲁班能与之比肩!

妥欢帖木儿高超的技艺不仅服务于自身的享受,也时常惠及左右臣属。他亲近的官宦凡有在宫外修建宅院者,妥欢帖木儿皆亲自按比例为其设计制造模型,然后将模型交付匠人,嘱咐他们按照模型构建……京师民众为此戏称妥欢帖木儿为“鲁班天子”。

妥欢帖木儿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元首,其职业显然不是什么工艺设计制作。如此一来就悲剧了:皇帝把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耗费在旁门左道及淫乐嬉戏上,政事难免不被荒废,大臣们则趁机各使手段,争权夺利,相互倾轧,这种情况在脱脱丞相死后显得尤为突出。

前文讲过,中书省右丞哈麻在设计害死脱脱之后,元惠宗提拔哈麻担任中书省左丞相,代行右丞相之职,其弟雪雪也被提拔为御史大夫。兄弟二人得势之后便与皇后奇洛(惠宗的第二皇后)密谋,准备废掉惠宗而立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为帝。没想到哈麻的妹夫秃鲁帖木儿向惠宗告密,惠宗大怒,将哈麻、雪雪兄弟二人杖杀,改而任命搠思监为中书右丞相,另提拔辽阳行省左丞相贺惟一(汉人,蒙古名为太平)为中书左丞相。搠思监上台伊始,便因贪腐问题被贬,其右相之位由湖广行省左丞相太不花接任。可是不久,太不花因设计谋害左丞相贺惟一而被罢官,贺惟一全面主持中书省工作。奇洛皇后与爱猷识理达腊皇太子见贺惟一受惠宗信任,便欲将其拉拢,一道逼惠宗退位。贺惟一不为所动,就此和奇洛皇后母子结下仇怨,于是,皇太子私下联络蒙古大臣排挤汉官,贺惟一被迫辞去相位。因为朝中无宰相之才,搠思监再度被惠宗起用,担任中书右丞相之职,他趁机弹劾贺惟一,将其流放吐蕃,贺惟一悲愤自杀。

元朝皇帝不务正业,朝廷大臣相互倾轧,这种内耗加速了元朝帝国大厦的腐朽,加之全国各地此起彼伏的汉人起义,灾荒频仍,大元帝国的整个国民经济已经呈现出完全崩溃的势态。

读者请看,占据国家赋税半数以上的江淮、江南地区,被小明王、张士诚等起义军所掌控,其他的几个主要赋税来源地区,如河南、湖广、辽阳、陕西等地,均有起义军大肆活动的身影,加之水旱等天灾接连不断,国家财政严重危机,全国各地粮食告急!举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例子:因为京师大都缺粮,而惠宗又耽于淫乐,为了使后宫佳丽们不致于饿得没力气和他玩“大喜乐”,他竟然令人将太仓的存粮都搬到这些女宠们的住处。连皇帝的女人们都要以这种方式来保障粮食供应,情况的糟糕程度可想而知——史料记载,这段时期,元惠宗的大臣百官,他们的俸禄只能以纸、茶以及其他杂物充抵!

皇帝、大臣尚且如此,逞论普通百姓?以至正十四年(1354年)京师大都的大饥荒为例——百姓乏食竟至到了“民有父子相食者”的地步!至正十八年(1358年),河南、山东等地民众因兵灾而避聚京师,由于“饥疫”,死者竟达二十余万人,以至“死者相枕籍”!至正十九年(1359年),河南、山东、关中等地发生特大蝗灾,据《元史·惠宗纪》记载,当时的情景是“蝗飞蔽天,人马不能行,所落沟堑习平,人大饥”,死者无数!

如此惨景,活生生乃一幅末日气象!不过,在军事方面,元廷最初的境况倒不是特别糟糕。元朝的官兵,由于将领多为蒙古贵族子弟,他们长期欺男霸女,养尊处优,这样的军队本不值得一提。尤其是自打脱脱丞相率领的百万大军在高邮一哄而散之后,政府的官兵几乎成了摆设,在以后镇压汉人起义的过程中已少有建树。值得说道的乃是元廷所开辟和利用的另一种武装形式——即以地主武装来镇压汉人起义。

早在至正十一年(1351年)天下大乱之初,各地地主大户便私自成立武装,名曰“义兵”,用以抵抗蜂拥而起的红巾军,保护自家的私有财产。面对即将亡国的严峻形势,元朝政府不得不承认这些“义兵”头目的合法地位。到了至正十五年(1355年),元惠宗还特地下诏,规定“富民愿出丁壮‘义兵’五千名者为万户,五百名者为千户,一百名者为百户”,进一步明确了封赏标准。有了政府的封赏,各地的官吏豪强和地主大户出于各种目的,开始大肆发展私人武装势力。一时间,全国各地地主武装林立,连同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军,整个元帝国的版图处处都成了武装斗争的海洋。在众多的地主武装队伍中,答失八都鲁、李思齐、察罕帖木儿及其孙王保保(扩廓帖木儿)等人,乃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们的武装力量,为延续垂死的大元帝国作出了重大贡献。相关情况,以后详说。

大元帝国的腐朽与厄运,在为各地地主武装的崛起创造机遇的同时,同样也利好了各地的反元武装力量,这些起义军趁势发展,势头迅猛。下面来说说起义军中的翘楚巨擘——宋政权的实际当家人刘福通。

刘福通于至正十一年(1351年)五月率先举起反元大旗,经过近四年的鏖战,又于至正十五年(1355年)二月在亳州建立宋政权,拥立韩山童之子韩林儿为皇帝。刘福通最初任宋政权的平章政事,不久,他暗杀了右丞相杜遵道,自任太保,独揽军政大权,继续与元朝政府为敌。

所谓树大招风,刘福通这一系列的大动作引起了元廷的极端仇视,朝廷多次派兵征剿,双方互有胜负。至正十五年(1355年)夏天,刘福通派大将赵明达攻取黄河以北的洛阳、汝州等地,然后北渡孟津,大破怀庆(今河南泌阳),兵锋直指京师。正当赵明达大展宏图之际,却遭到察罕帖木儿的顽强抵抗,刘福通关于北上灭亡元朝的战略意图就此受阻。

这位察罕帖木儿堪称继脱脱之后元朝的又一擎天之柱,故需细说一下。察罕帖木儿是畏兀儿人(即色目人),其曾祖父阔阔台追随蒙古军进入河南,战争结束之后以探马赤军户的身份定居于颍州沈丘,取了汉姓李氏,故察罕帖木儿又被称作“李察罕”。此人自幼攻读儒书,曾参加过进士考试,名闻乡里,《元史·察罕帖木儿传》说他“居常慨然有当世之志”。至正十二年(1352年),他纠集数百“义兵”,与罗山县典吏李思齐的“义兵”合兵一处,设计袭破罗山的红巾军,被元廷授予中顺大夫之职,并在元朝政府的支持下很快发展成为一支万余人的队伍。此番大败红巾军赵明达明,他因功又被朝廷提升为中书刑部侍郎。接下来,他越战越强,逐步成为元帝国所倚凭的一根台柱。相关情况,以后再说。

赵明达所部失败之后不久,元朝四川行省平章政事答失八都鲁在太康大败刘福通,接着乘胜围攻宋政权的都城亳州,小明王韩林儿率大臣撤退到安丰(今安徽寿县)暂避。

至正十六年(1356年)三月,刘福通经过精心准备,与元军激战于亳州,答失八都鲁意外坠马,元军大败,退驻陈留,亳州转危为安。这年秋天,永义王赵均用在淮安接受小明王韩林儿的号令,开始奉宋政权的龙凤正朔,这标志着宋政权又重新恢复了元气。

为了拓展势力范围,至正十七年(龙凤三年,1357年)六月,刘福通接连派出数支军队东征西伐。一路由毛贵(赵均用部将)率领,自海州(今江苏连云港)出发,渡海攻打胶州半岛;一路由李武、崔德等将率领,进攻陕西。次年六月,刘福通再度兵分三路,一路由白不信、李喜喜等将率领,向西挺进,支援李武、崔德的西路军;一路由关铎、潘诚、冯长舅等将率领,攻略山西;刘福通自己则亲率一路大军,出中原地区进行北伐。

先说刘福通所率领的中路军,这支部队连下归德、卫辉等地,兵锋直指京师大都。元廷震恐,于至正十八年(1358年)春天,令已升任为河南行省左丞相的答失八都鲁全力抵挡,同时,又命令河南行省知枢密院事答里麻失理前往增援。达理麻失理在曹州为刘福通所杀,其军溃败。答失八都鲁力不能支,退驻石村。元廷疑其战不尽力,接连派使者催促作战,刘福通则趁机使用反间计,答失八都鲁百口莫辩,忧愤而死。

至正十八年(1358年)五月,刘福通乘汴梁灾荒之际发动进攻,元朝守将竹贞弃城而逃,汴梁落入红巾军之手。刘福通派人到安丰迎取小明王韩林儿,将这座古城定为宋政权新的都城。与此同时,其他几路军队也斩获甚丰:

西路军在李武、崔德的率领下,进逼陕西,随后又得到白不信、李喜喜等人的增援,到至正十七年十月,已占据举元、巩昌(今甘肃陇西)等地。

东路军在毛贵的率领下,经过一年半的血战拼搏,截止至十八年(1358年)三月,已攻占莱州、济南等山东的大部分州县,并且还拿下了河北境内的清州、沧州及京畿的蓟州、柳林等地。这些地方距大都均只有一百余里,京师门户洞开,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以致“廷议迁都以避之”。在这节骨眼上,河南行省平章刘哈喇不花率军击破这支红巾军,毛贵等人退驻济南,大都才转危为安。

由关铎、潘诚、冯长舅等人率领的红巾军,于至正十七年(1357年)九月攻入山西境内,次年三月占据晋宁(今山西临汾)。然后再兵分两路:一路攻打绛州(今山西新绛);一路攻打大同、冀宁(今山西太原)。元廷急忙将刚刚在甘陕地区取得大捷的察罕帖木儿调往山西,让其“守把太行关隘”。这路红巾军为了突破元军的阻挡,迂回千里,转战于保定、完州(今河北顺平),再西北而上,袭破大同,攻下兴和(今河北张北)。于当年十二月攻破蒙元王朝的陪都——上都开平,大军烧杀抢掠七天,再东向进军,攻占全宁(今内蒙古翁牛特旗)、辽阳(今辽宁沈阳),最后直至打到高丽(今朝鲜)境内。

就这样,宋政权韩林儿名下的红巾军如激风暴雨,扫荡中原和北方地区。元朝统治者为保卫其国本大都,以主力军队疲于应战,这就便宜了其他各派系的农民起义军。

盘踞高邮的张士诚自高邮之战捡得便宜之后,势力发展十分迅猛。面对这个百万大军尚未给予剿灭的私盐贩子,已经深陷战争泥潭的元朝政府显得颇为无奈,于是便改剿为抚。至正十五年(1355年)四月,朝廷派遣集贤待制孙捴等人,前往高邮进行招抚。

张士诚审时度势,不仅对元廷许诺的优厚条件置之惘闻,而且还将孙捴关押起来,肆意凌辱。同时,令其弟张士德率师南渡,于至正十六年(1356年)正月打下常熟,二月又攻占了平江路(今江苏苏州)。随后,张士诚率百官群僚迁居平江,改平江路为隆平府,作为大周政权的都城。张士诚也由诚王改称为周王,任命阴阳先生李行素为丞相,其弟张士德为平章,史文炳为知枢密院事,周仁为隆平府知府。

孙捴不甘心就此失败,他暗中拉拢张士诚的部将张茂先,谋划颠覆张士诚。计议已定,张茂先派人密赴扬州的元朝镇南王孛罗不花处,相约择日攻打高邮。没想到阴谋暴露,孙捴、张茂先等人被张士诚所杀。接下来,张士诚大举进攻周边城池,用以扩大势力范围。到至正十六年(1356年)七月为止,嘉定、昆山、松江、崇明、无锡、常州、杭州等大片土地,相继被张士诚收入囊中,大周政权在中国最富庶的地区牢牢站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