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黑了下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片刻后,雨水便如天河倒悬,倾泻而下。
暴风雨中,两个男人,愣了半晌,终于张开怀抱,那是一个结实的熊抱。
如果不是这样恶劣的天气,如果有人看见这样一幕,会毫不犹豫的认定这是一对感情好的不得了的玻璃。
牛仔身材高大,却是像个孩子在黄仁怀中呜呜哭泣,凄风苦雨他早已忘却。
黄仁笑着拍着他的后背,说:“疤面,你好歹也是堂堂黑手党,你也好意思。”
“老大,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如果再见不到你,我就打算到中国去。”疤面停止了抽泣,黄仁拉着他躲在机场大楼的雨棚下。
“中菁会的那些兄弟呢?”黄仁看到疤面孤身一人,其实早已隐隐猜到了,但是他不愿相信,那些鲜活的生命如果不是被他带到日本,应该还都活得好好的吧。
果然,疤面一脸痛色说:“他们都死了,就仔那一晚,三口组,我和它不共戴天。”
黄仁摇摇头,有很多事疤面还不知道,只好以后慢慢再说,他眼下感兴趣的是,疤面是怎么来到台湾的。
疤面似乎知道黄仁的心思,他说:“老大,那一晚,要不是兄弟们拼死救我,估计我也见不到你了,他们忍者真他妈邪乎,根本就不是人。后来逃了出来,碰到一个在美国见过的黑熊,是他告诉我,你来了台湾,于是我就跟着来了。”
黑熊,那个先杀自己,后来却又成了救自己的人,这笔账还真是没法算。
这次见面,黄仁发现疤面对于汉语言的掌握早已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跟他的沟通再没有难度,更难得是,人家还精通英语,这样一个免费翻译兼打手,简直是……
“老大,你在想什么?”疤面看见黄仁在暗笑,马上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浑身上下,这才问道。
黄仁正色道:“没什么,现在好了,从今以后,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好,老大,那你到台湾有什么事。”疤面这才想起问道。
“走,我们边走边说!”黄仁率先向机场咨询处走去,疤面则跟在身后。
经过一番询问,黄仁了解到,从高雄到台北,飞机只要半个小时,火车需要一个半小时,自己开车则需要四到五个小时。
于是二人再次来到机场大厅门口,黄仁打了一个电话,是给的哥孙超打的,让他送人到台北,他满口答应,说十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黄仁甩给疤面一支中南海,说:“你的吉他弹得不错,跟谁学得?”
“西瓦德,唉!”疤面想起自己的境遇,不免一声慨叹。
“别唉声叹气,哪里像个男人,一切都会好的,你看天上!”
疤面抬头看天,不知何时,暴风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天空,碧清如洗,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跨天际。疤面顿时惊喜万分,一扫颓色,匆匆许下一个心愿。
十分钟后,孙超如约而至。
黄仁和疤面都坐到了后座,疤面又想问黄仁的来意,黄仁只说到了地方再说。
一路上,从的哥的口中,黄仁了解到了台湾的三大黑帮,也让他知道了所谓的黑金政治。
台湾三大帮,竹联帮、四海帮、天道盟,这三大帮派在台湾的政治、经济、文化方面都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
渭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
秦韵坐在办公桌前,一如既往的烦躁,黄仁还是没有消息,难道他又去执行什么特殊任务了?
“闺女,我是来报案的!”
秦韵抬头看去,是个矮胖的中年人,穿着过时的西装和丈青色布鞋,一副农村大叔的打扮。
“坐,你说,我记录。”秦韵翻开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文档,进入了工作状态。
农村大叔说:“我叫耿金山,我弟弟叫耿金水,我弟媳叫何菊花。昨天晚上,有几个自称是镇计生办的人到我弟弟家,说他媳妇超生,要罚款四万,如果不交钱,就要强行引产。警察同志,您说,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哪有那么多钱,还有,我弟媳已经怀胎七月,这个月份引产是要出人命的。”
秦韵皱着眉头没好声气的说:“你弟弟家在哪里?”
“北边,清平镇马王村。”
“啪”的一声,秦韵合上了电脑,估计刚才的记录也没有保存,她说:“老乡,您这是越级报案,而且一下子越了好几级,既然是镇上的事,镇里不是有派出所,县里还有公安局,你却一下子跑得了市局。再说,我们只接既成事实的案子,所以你请回吧,我这帮不了您。”
耿金山嘴唇动了动,搓着粗短的手,最终还忍住了没有说什么。
走到外面墙檐下,蹲下来掏出一支五块钱一包的红河,刚点着,手机就响了。
“哥,咋样了?”是弟弟金水打来的。
“金水不急,哥哥再想想办法!”耿金山安慰道,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急,自己四十好几的人,一直没有娶妻,更何谈子女。弟弟弟媳也是好意,他们第一个孩子都十六了,是个女娃,现在生第二胎,不管男女,都打算将来户口上到耿金山的名下,让他将来有人给养老送终。
如今计划生育抓得不紧,看到村里有不少人家生了二胎都没啥事,他们才怀上的,没想到还真让人订上了。
“估计是村上妇女主任王美霞干得好事,一个四十岁的单身寡妇,不就是老子没答应她吗?******!”耿金山嘴里骂骂咧咧就回镇上了,他要再去活动活动。
耿金山想看看手机上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没电自动关机了。他估摸着也就是下午三点,还能赶上一趟回镇上的车,一个小时的路程,五点到镇政府,在那里再找找人。
耿金山想着也就是碎碎的事,舍了血本买了一条芙蓉王香烟和两瓶六年西凤酒,这才上了一辆回到乡里的车。
马王村,耿家。
耿金水正将干牛粪打碎,然后背到屋后三亩玉米地里均匀撒下,最后在浇上一遍水,就成了顶好的肥料。这一点他非常有经验,看着绿油油的玉米苗,还有两头奶牛,耿金水心中很满足,起码大妞明年上高中的学费不用愁了。
看着大腹便便的媳妇坐在巷口缝制小孩的衣服,耿金水心头不由产生一丝愧疚,老婆年龄大了,但是为了感谢大哥多年的救济之情,他们毅然决定生一个孩子过继给大哥,大龄产妇非常幸苦,也非常危险,但是妻子没有一丝怨言。
等二娃生出来,让大哥也回来,一家人呆在一起,其乐融融。耿金水哪怕是在梦中想想都会忍不住笑了起来。
突然,一声急促的刹车声,耿金水就看到一辆满身泥巴的昌河面包打开门,跳下四个年年轻力壮小伙子,个个胳膊上戴着一个袖标,上书“联防”二字,最后一个妇女抹着浓妆,扭着肥臀走了出来。
耿金水认识这个女人,是他们村妇女主任,专管计划生育,年轻时被他大哥抛弃过,后来嫁人没几年就守了寡,听说自家生二胎的事就是她不依不饶捅到镇上的。
几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前面两个他也认识,就是本村的联防队员张二洪和魏三强,这两个哈怂仗着自己的身份可没少干坏事。后面两个不认识,哪里来的不好说。
看到这样的阵仗,耿金水马上心虚起来,赶紧跑回家中用座机给哥哥打电话,可是电话里一直说对方已关机。等耿金水再到屋外,看到两个不认识的青年已经将他老婆菊花驾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耿金水拿起一把头横在手上吼道。
“哎吆喂,耿金水,平日里一脚都踹不出一个屁的怂货今天出息了,还要打人,来,我王美霞就立到这,是个男人就往这砸,反正镇里的人看着呢!”
“你!”耿金水一下扔了头,抱头蹲在了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怂了吧,耿金水,我告诉你,你连你哥半点血性都没有,你就是会哭的娘们,不跟你废话了,钱准备怎么样了,四五块,不交钱,马上就拉人,镇医院已经准备好了,到那就进手术室,镇长说了,计生工作还很严峻,一定要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看到蹲在地上的丈夫,何菊花一脸痛心,她看着妇女主任冷笑着说:“王美霞,你就一个变态,自己没有孩子,就不让人家有孩子,我大叔不要你,你就公报私仇,你不怕遭报应吗!”
“你,你放屁!还愣着干什么,带走!”王美霞跳起来叫嚣着,对着周围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群众,大喊道:“看,看什么,再看,回头生过二胎的统统补交罚款!”
老实巴交的群民看到这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的疯子女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媳妇何菊花最终被面包拉走了,耿金水跟着车跑了两里地,最后实在跑不动才停下呜呜咽咽的哭了半天,这才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照顾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