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六点红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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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经过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罗冬勤的思绪又回到了喜宴上来。

这时,上桌的是一盆红烧肉,一盆薯子炖排骨,也不知筵席已上多少道菜了。按照本地筵席上菜风俗,只要红烧肉和薯子炖排骨这两道菜同时上桌,筵席就临近尾声了。山乡的筵席在菜谱里是找不到的。就像桌上这道红烧肉,桃阳本地是不用酱油来烧成酱红色的,而烧成鲜红的大红色,红烧的佐料是选用本地农家自产的红酒糟来干烧。这里,每到冬末,家家都会自酿红酒,酿完红酒就会剩下红酒槽。村人会把红酒糟留下,长年来烧煮食物。席上的红烧肉就是用这种红酒糟红烧而成,其颜色就跟红酒糟一样的鲜红色。大块大块的前腿猪肉,看来油腻,但因是红酒糟烧制,那兼有红酒醇香的味道,吃起来就肥而不腻,美味非凡。而那道薯子是桃阳的土话,薯子就是淮山,不过是一种本地才有的小淮山。其薯长如竹根,细小,但骨质特硬,下锅不易烧烂,用来炖排骨,薯子肉质烂了,排骨也烂了,其汤色却变成纯白色的。

郑其扬在桃阳镇十多年,出席过不少的农家喜宴,每吃到红烧肉和炖排骨清汤同时上席,都会眼前一亮,你想,夹一块红得耀目的红烧肉在口里一嚼,再舀一勺的薯子清汤喝进口去,那个美味啊,是酒香、肉香,薯子香相融一起冲抵味蕾,满口留香,确实是一种美的享受。

让郑其扬同时感到另一种美的享受的是:上菜的另一位女子。每当这女子来新上一道菜,郑其扬的眼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该女子穿一件乳黄色的女式西服,但很短。虽在春初,林村还略显寒冷,但她那很短的女式西服只盖到小肚部分,能看见她小肚部分只穿一件很薄的丝制羊毛衫。这样,她本就窈窕的身材就显得更加的苗条、束腰了。那束腰束得令人会联想到飞翔中的春燕和采蜜的蜜蜂。她的眼睛很亮,是丹凤眼,眸白珠黑,眉清目秀,鼻孔隆直,鼻尖微微翘起,有些俏皮,双唇樱红,脸型椭圆,头发乌亮,有种玉琢天成的美。尤其是每逢她来上菜,郑其扬被她这种美色所吸引看着他时,她都会用眉角往他的目光轻轻一扫,像秋波扫过水面,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在她那盈盈秋水轻波掠过时还夹带着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恬羞,还兼有一丝的忧怨。但正是这种恬羞和忧怨,愈发显示出她那与众不同的美,因而也就格外的迷人了。

有几次,郑其扬的目光与她的目光对接时,她急骤地触了一下便躲开了,继续上她的菜,继续下她的空菜碟。连续几次这样的上菜下菜,郑其扬已被她那轻巧、灵动、凄艳的美和天然的美所吸引了。一直到她上汤圆这道喜宴辞客的食肴,郑其扬忍不住就向坐在身旁的罗冬勤问道:“上我们这桌菜的司仪女人,你认识她吗?”罗冬勤随口答道:“哦,她是今晚新娘的姐姐,她叫肖曼凤。”

“哟,原来是这样啊!”郑其扬感到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意外。虽然对面桌上不时在招呼客人,身穿红上衣的新娘也很漂亮,凤姿绰约,但比起新娘这个姐姐却略显逊色,只是新娘更显年轻一些而已罢了。

罗冬勤根本没注意到同伴是被新娘姐姐肖曼凤所吸引,又对着在他对面下桌一席全是如花似玉的少女专席的宴客,指着一位背对着他们的少女对郑其扬介绍说:“那个穿着亮闪闪衣服的女孩是新娘的妹妹,她叫肖曼宁——”

郑其扬转眼看了过去,那个叫肖曼宁的脸背着,郑其扬只能看到她的背面,天啊!那腰也是蜂腰,细得像是一条春柳,仿佛要断掉一般,在那群如花似玉,唧唧喳喳的少女堆里,她是最鲜艳夺目的。郑其扬不禁赞叹:肖家三姐妹那修长苗条的腰真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都说肖山是美人窝,果然名不虚传!而她们三姐妹又是美人窝孵出来最靓丽的三只青鸟。

不过,这美女素有“红颜薄命”之说,在肖曼凤这个大美女身上,似乎也难逃此宿命。

肖曼凤这年二十九岁,读书读到初中毕业。山村历来重男轻女,跟她同一年龄段的女孩,很多都没上学。那时还没推行义务教育法,上不上学都没人过问,父母也不违法。她能上学,是由于肖家生下的三个小孩都是女娃,换作家里有个男娃,她连上学的门都没有。

初中毕业时,俩个妹妹都在学龄期,这时政府已开始推行义务教育法。肖火电怕违法或被罚款,俩女就都让她们去读书。肖家要让三个女娃都读书有些困难。肖曼凤读到初中就回村了。这时,她虽只有十七岁,但发育得早,已长成一个大闺女了。她在家里帮忙父母捡红菇、挖竹笋,干点田里活。十八岁那年,隔壁双阳村有个在天口铁矿当矿工的青年叫陶邦亮,因经常要从去铁矿必经之路的肖山村头出入,一次偶然在村口见到亭亭玉立的肖曼凤,人当时就犯傻了。犯傻后的陶邦亮回过神来,倒是变得很精明,那天他班不上了,就尾随肖曼凤身后看如此美貌的少女是出自哪户人家。一直到看见肖曼凤走进肖家的平瓦房。那时的肖家是住祖上留下来的旧屋,不像现在是二层钢筋水泥新楼。之后,陶邦亮就带着媒人来肖家提亲。媒人当然说尽好话,肖火电见陶邦亮人长得不错,个头也高,虽是在铁矿挖矿石,皮肉却不黑,一身白净,女儿肖曼凤听说他是见到她而尾随找她才来提亲,先就很感动。这男女一感动婚事就容易成。于是就定亲,不久也就结婚了。乡村的婚事大抵就这么简单,不像城里的人有那么多的恋啊、爱啊,你来我往,你追我赶,拉锯式的缠缠绵绵,像杀不死的鸭子飞来跳去。乡村婚姻不要这些,婚配讲究的是实际,能过日子。

嫁到双阳村的肖曼凤第二年便给矿工生了一个女儿,第三年又生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孩。然而,就在她生下男孩那年秋天,陶邦亮采矿的铁矿井突然发生塌方,与他同时下矿的八位矿工都被塌方的矿石掩埋,无一生还。这年她才二十二岁。丈夫罹难后,因为她人长得好,来提亲的人不少,但都是二婚头。在乡村有了一男一女的女人,要再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最重要的是,乡村传宗接代的观念很强,她生有男孩,陶家的公婆是不会把男孩让她随嫁带走的。陶家公婆旗帜鲜明,她再嫁可以,但俩小孩不能带走。意思就是她要嫁就净身出门。母子连心啊!她怎么舍得已故丈夫的骨肉而独自嫁走?于是一时只能在陶家守寡。这一守又是三年。去年,邻村个阳有个也是在天口铁矿当矿工的男人叫张炳,时年三十三岁,也是个二婚头。妻子前年患病死亡,身下留有两个男孩。肖曼凤的丈夫在世时,她曾去过矿上,张炳曾在矿上见过肖曼凤,曾被她的美貌惊讶得目瞪口呆。张妻死后,他就叫人上陶家说媒。那时陶家公婆口气已不像儿子刚死时那般强硬。几年来,陶家的主要经济来源靠的是那几亩薄田过日子,陶家公婆已有些不堪重负,再说让肖曼凤一直守寡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同时他们也发现作为寡妇的肖曼凤人长得太迷人了,家又在县际公路旁, 不时有许多司机和不明身份的男人,上陶家来找肖曼凤,来干啥?一个孤寡年轻女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还能干啥?而这种事,公婆是很难去管的。一个没有男人的年轻媳妇,总有生理需要,公婆总不能去媳妇床上捉奸吧!谁叫自己的儿子短命,不能陪她终生。与其让她在陶家和那些色胆包天来路不明的男人偷偷摸摸,败坏陶家门风,还不如让她公公开开找一个有个归宿。陶家公婆便对来求婚的张炳说道:

“我们可以答应,但条件是你上陶家给肖曼凤招郎。”张炳说,“我招郎没意见,可我身边还有两个小孩怎么办?是不是也随我到你家来?”陶家公婆一听要张氏两个小孩也到陶家来,他们怎能同意?这一来,陶家一下子就是四个小孩。况且两个男孩是姓张又不是姓陶,将来不知会有多少后遗症。经过几番的商议,最后取了个折衷的办法:就是张炳给肖曼凤招郎,而张家两个小孩仍然留在张家。因为张家两小孩比陶家的要大许多,大儿十二、小儿十岁,他们生活已经可以自理。张炳在铁矿上班,不也把小孩留在家中?而且,真把两小孩带来,张家的父母也不会同意。他们重婚后,张炳可以采取边来边去的方式。总之,张炳就像个推磨,主要任务是来解决陶家儿媳底下石磨不能转动的“困难问题”。协定之后,在去年冬天,肖曼凤和张炳就在陶家举办一个再婚的仪式。因为都是二婚,再婚仪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两家因为都没宰猪,也就没办宴席。只买几斤猪肉,杀几只鸡鸭,炒几样菜,双方的亲戚也都没有请来,门上连红联都没有贴,只象征性地放了一挂小鞭炮给近邻们知道,肖曼凤招郎再婚的婚事就算过去了。陶家公婆见她招了郎,也就从她这儿搬到小儿子那边去住。小儿子的住房离这儿有半里多地,在公路右脚弯的山坡下。肖曼凤实际上就是独居了。不过,她在陶家原来干么婚后也还干么。再婚生活根本没改变她什么。张炳仍到矿上上班,遇休息日,就回陶家和肖曼凤在一起。

再婚后的肖曼凤和张炳在一起的生活,并不快乐。原因是张炳并没解决陶家公婆所希望的能让肖曼凤的石盘磨顺利转动的困难问题。肖曼凤和张炳在行男女房事时,总感到不适。肖曼凤和前夫陶邦亮那个死鬼做夫妻时,陶邦亮人机智灵活,又很会体贴女人,懂得怎么用男人的玩兴来挑逗她,常挑逗得她花容动色,旌旗高展,千姿百态,大呼小叫,尽情尽兴,把她的底盘转得像安上了电动的推磨,转得像飞速的陀螺。张炳呢?没有!估计也不懂。张炳在床上的表现不要说平平,简直就像一根木头。对她不仅没有抚慰,而且也不懂得挑逗。因此也就没有房事的前奏。张炳自己只要来了兴致,就直接往她身上爬,像只猪猡!

夫妻房事的不和谐,她哪能快乐?她逐渐对张炳感到厌恶。由于厌恶今天来参加妹妹曼美的婚礼,她都没有招呼张炳一起来。本来肖家招郎这么重大的仪式,作为新姐夫的张炳不要说来到现场帮忙,最起码也该让他在亲朋好友、族里乡亲露上面,让大家认识认识。然而,肖曼凤不要他到场。由此可见,她对张炳这个二婚头的厌恶有多深?!在妹妹曼美的婚宴上,肖曼凤是负责厅堂六桌上下菜的司仪,这里乡村婚俗上下菜都得由亲属来担任,如果让客人来端盆端碟,是有失礼节的。当她在上第三道菜时看见罗冬勤和郑其扬时,不知怎地,心里显示出几分的兴奋。以前罗冬勤向她示好过,可那时她的前夫陶邦亮刚刚去世,她还深陷于哀痛之中。她哪能在那时去接纳另一个男人呢?尽管她很明白罗冬勤在追逐着自己。也知道罗冬勤这个人很有男人味。而有男人味的男人就很有女人缘。在认识罗冬勤时,看他对自己一副笑咪咪的样子,那副被人称为色迷迷、情绵绵的笑相,其实都在她心里泛起过涟猗。当然只是暗地里的心绪。后来她发现罗冬勤对自己的示好无果,却和自己的妹妹好上了,她在心里也就熄灭了对罗冬勤那份曾有过的好感,或者说是异念。她再想男人,总不能和自己的亲妹搞到一起,争同一个男人吧,那不乱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