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审批手续已经到手,肖春兰格外高兴。为了对肖曼凤和郑其扬表示感谢,肖春兰当晚就到肖曼凤家里摆酒庆贺。
肖春兰先打电话给郑其扬,叫他晚上务必到场,并说明这酒是答谢酒。郑其扬说答谢酒不必,但有酒喝他还是会到场。不过,当郑其扬问到场的还有谁时,肖春兰说都是他的老朋友。郑其扬又问具体是哪几位?肖春兰就说,是罗冬勤和凸眼辉。肖春兰并不知郑其扬不喜欢凸眼辉。郑其扬听后就说:“你操办吧,到时候我去就是。”其实,郑其扬一听说到场的还有凸眼辉,心里已不打算去了。郑其扬想,在酒桌上与凸眼辉见面,凸眼辉肯定还会提矿石造假逃税的事。这会让他很为难,甚至是难堪。从朋友的场面来说,郑其扬没能在此事相帮,有些说不过去,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作为镇党政办公室主任,郑其扬确实做不出为矿主逃税而造假账。还有,郑其扬也不愿在肖曼凤家里与凸眼辉碰面。让自己和肖曼凤的关系彻底暴露在凸眼辉面前。如此张扬,这也会在今后给自己找来麻烦。自己是国家干部,身份毕竟与罗冬勤,特别是凸眼辉不同。
肖春兰不知就里,还以为郑其扬会到场。肖春兰就买了一些酒菜,用摩托车送到肖曼凤家里。
时间是入夜八点钟,正是喝酒的好时刻。
肖春兰进门后,看见罗冬勤和肖曼美正在肖曼凤家中。罗冬勤她是在吃晚饭前打电话约好的;肖曼美则是约好了罗冬勤之后,她才打电话通知肖曼美的。肖曼美并没有拒绝,是肖春兰开口约的,肖曼美当然不好拒绝。因为两人以前那不同寻常的关系,她们就像系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谁也不会忤逆对方把关系搞僵。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抛开让自己落入烟花柳巷,成为坠落的风尘女不说,肖春兰还是有恩于她的。她也已经习惯对肖春兰的言听计从。虽然现在已回到山村的家里,但那种言听计从的惯性,并不会因此而改变。最少是现在一时不会就改变。肖春兰趁今晚自己因土地审批手续已到手的喜悦,就约肖曼美来和罗冬勤相会。这也算是她完成了对罗冬勤的许诺。至于罗冬勤和肖曼美破镜重圆以后,关系会发展到什么程度,那已经不是她肖春兰所考虑的了。她本着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还是厅头那张简陋的四方木桌子。罗冬勤和肖曼美对面而坐。肖曼凤坐在左旁为他们泡着茶。两个小孩已回到房里睡觉。罗冬勤和肖曼美对视着,说些不咸不淡的闲话。有其姐肖曼凤插在中间,想说些属于俩人的私情话也不可能,也不是时候。
他们正闲聊着,看见提着酒菜的肖春兰走了进来 ,都站了起来,肖曼凤手快,上去帮助肖春兰把那几瓶啤酒接了过来,肖曼美也过去把肖春兰另一只手的菜蔬和肉卸到手中。菜蔬和肉都是末下锅的,是要到肖曼凤家中让她下厨做的。罗冬勤见状,就说:“春兰姐,你还挺费心的,上门还送礼——”
“不送行吗?姐今天高兴!我那座先辈人留下的老平屋很快就能鸟抢换炮了。”肖春兰风趣地说着。
“我下午就听凸眼辉打电话说,批了——你翻建房屋的地皮批了!”罗冬勤说,“这庆功酒我喝定了!今晚你要让我喝个够,一醉方休!”
“何止是你?大家都喝个痛快,不醉不归。”肖春兰说着,拿眼看着屋内,说:“郑其扬呢?他人在哪?他还没来?……”
“等下会来吧?”肖曼凤接口说。肖春兰看了自己腕上的坤表亮着眼说:“他说会来的,现在都过了八点了,还不见人影,罗冬勤你打个电话给他。”
“说不定已在路上了。”罗冬勤说着,拿起手机就拨号。
肖曼凤和肖曼美姐妹俩提着那些东西,就进了后院的厨房去了。肖春兰就坐了下来。
罗冬勤打郑其扬的电话。罗冬勤在手机里“喂喂喂”地叫了几声,手机里传出郑其扬的语音:“是我啊,冬勤,对不起了,今晚政府刚好要开会,走不动了,你们在一起喝吧,喝个痛快!你就转告肖春兰一声,向她说声对不起了。”说完,那边电话就挂了。罗冬勤关上手机,把手机放在裤头的手机盒里。——1998年刚刚开始流行手机,有手机的人都会把手机别在裤头,一是方便,二是一种炫耀。罗冬勤转对肖春兰说:“人家要开会,来不了,那没办法。”肖春兰有些遗憾地说:“开会就没话说,我今晚是特意为答谢郑其扬才设这个酒局的。”
“他来不了,没关系,有我!”罗冬勤说,“答谢他和答谢我都一样。没有我,你也搭不上和他的关系,你答谢我比答谢他还更重要。”
“说的也是。但有些不同。”肖春兰指着罗冬勤的脑额,说:“你我是有裤头连在一起的关系。”罗冬勤一时就有些脸红了,他想到俩人那一夜情,又因一夜情之后的交易,才有今天肖曼美的光临。
这时,门外传来东风卡车的声音。车“嗄”地一声,停在了肖曼凤家的门口。车头是向着桃阳镇方向的,车上是满满一车的铁矿石。
凸眼辉“嘣”地一声从驾驶室跳了下来,走进肖曼凤家中。凸眼辉进来后向肖春兰眨了一个眼神以示招呼,再向罗冬勤说:“你打电话给我,我还在矿区。他们原只给我们装八吨,我唬着脸对那些王八蛋说,不装满十吨你们今晚一个也别想从我这里脱身,他们才给装满这一车。”
“今天走几趟了”罗冬勤问:“上午两趟——二十吨,中午原可以再走一趟,”凸眼辉指着肖春兰说,“刚好她打电话给我,说土地所那群吃白米烧干柴的龟孙们正好在她家,我就上她家,把那些等着要酒喝的龟孙们赶跑了,后又在她家喝了半个下午的酒,就耽搁一趟了,到响午才又上路,装了这一车,今天是三趟,三十吨满。你账本上要做个记号,不然,以后以为是四趟,要我四十吨的矿石,那我可要割肉给你呢!”
“好的,我记三十吨,再加个记号。”罗冬勤答着,肖春兰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人说的是矿石合伙人的行内话,她不便插嘴。不过,在他们谈话的当儿,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并且也感到奇异,自己为什么会和他们都有染?这两个人都是好朋友,又是长期合作的生意伙伴。凸眼辉这个凸眼鬼要是知道她先和罗冬勤有染,罗冬勤又在她身上做了交换肖曼美的交易,凸眼辉又会是怎么样呢?老天保佑:凸眼辉不会知道!罗冬勤一定不能把这种私秘的交易告诉凸眼辉!
这晚,在肖曼凤家里的这场酒一直喝到深夜。开席前,肖曼凤左顾右盼郑其扬的到来,肖春兰告诉肖曼凤说郑其扬今晚镇政府开会不能来,肖曼凤听了心里惴惴的。凸眼辉和罗冬勤二个对饮,把六瓶啤酒喝个精光。凸眼辉满眼挂着血丝,有点醉醺醺的。他是个酒鬼,一天喝几趟酒那是经常的事,不过,他这个酒鬼是罗冬勤培养和训练出来的。在凸眼辉这个酒鬼的思想里,是没有“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的这种安全观念的。多年来他就是这样子喝,这样酒后驾驶着他的东风卡车过来的。他颠着酒步要上东风卡车之前,肖春兰把他送到驾驶室前,问:“你没事吧,不会醉吧?”
“没事,你看我醉了?我不醉,我心里清白的很,六瓶啤酒我和冬勤一人才三瓶,早着呢!”凸眼辉开着车门,悄声问:“要不要跟我也上驾驶室,我们在上边再来一水?”
“等下个晚上吧!”肖春兰也悄声说:“时间和地点我再打电话给你。”凸眼辉瞅她一眼,在她肩头拧了一把,然后说:“那我等你的消息。”就登上驾驶室,踩了一下油门,东风卡就开走了。
肖春兰走了回来。
这时,罗冬勤和肖曼曼美也牵着摩托车,一前一后骑着摩托走了。肖春兰心领神会,他们这一前一后走是何用意。
看他们都走了,肖春兰才对着正收拾着残羹剩菜的肖曼凤说:“曼凤从明天起,我家就请人来拆屋了,我就会住到你的闲屋来了。”
“就你一个?”肖曼凤问。
“当然就我一个。”肖春兰说。
“你公婆不过来?”肖曼凤又问。
“我们下午说好了。他们住到我大伯陶飞荣家里去。陶飞荣家还有闲屋,可以分一半屋子给他们住,还要在那儿做饭吃。我告诉他们我不能住在那里。因为以后房子开建,有许多钢筋、水泥、石料的建筑材料,工地要有一人看守。陶飞荣家隔着一座山仑,根本看不到工地。在那里做饭倒是可以,我有摩托,一日三餐到那里吃饭也可以。而你这里在我家对面,看得见工地,守得住。他们就同意了。”
“那你就搬过来住吧。”肖曼凤说。
“其实也没啥可搬。这里床、被都有,我顶多也就拿几件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过来就可以了。不过,我来这里住,你不要觉得太为难,你和郑其扬,以前怎样约会还怎样约会,我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活。而我呢?如果凸眼辉这个死鬼会来找我,你就当做没看见不知道,不向外人吐露一个字。这事,你要做到。”
“我们俩,谁跟谁呀,一个村嫁到这里做姐妹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乱嚼舌头,无事生非过?我们俩都有责任保守我们各自的秘密。郑其扬也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上我这儿来。”
“我知道了,这事就这样定下了。”见肖曼凤已经同意了,肖春兰看了看表,说:“都快十一点了,我该回去了。”说完,和肖曼凤道别,抬腿走了。
与此同时,一前一后离开肖曼凤家的罗冬勤和肖曼美,两辆摩托车,驶出双阳村头,就朝肖山村的那道陡坡爬了上去,陡坡的尽头就是肖山村的村头。临到肖山村村头那簇红榧树风水林,罗冬勤的摩托车就停了下来,向肖曼美问了一句:“我们是进村,还是走岔道?”
肖曼美听出罗冬勤所指的走岔道,就是六年前他们经常在那儿相会的那条废弃的机耕路。虽然过去满满六年,实际上是七个年头,但她并没有忘记机耕路下那片丛林所给她留下的难忘的记忆。虽然事过境迁,她已不是那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女,自己已是个在外饱经风霜和风月场,云烟熏染的成熟女性,但她好像还能那么默契地知道罗冬勤此话的意向所指。似乎不必多询问,到那儿干什么,她就说:“那就走岔道吧!”
于是,两辆摩托车又上路了,还是一前一后。罗冬勤在前,肖曼美在后。两柱摩托车光亮照射着小岔道的山路。路旁两边的芒萁草似乎比六年前更加的茂密,树木也比过去更高更密了。路面毁损也更严重,还有一些被牛畜踩得变得坑坑洼洼。不住颠簸难行的摩托车最终还是到达了那片久违了六年的林丛中的平坦草地。
罗冬勤把摩托车刹住,肖曼美也跟着刹住。
罗冬勤口里喷着啤酒味,借着夜色微弱的星光,罗冬勤巡视了眼前这片平坦的草地,一切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仿佛是在昨天刚刚来过。他上前拉住肖曼美的手,她的手也许是刚才在酒桌上喝了一杯啤酒,有些酒气的热度。肖曼美没有缩回手,让他拉着,感觉他的手比她还烫还热。她在夜色中对他说,“你不会醉酒吧?”
“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到三瓶的啤酒,对像我这样一个天天喝,夜夜醉的人算得了什么。”
“你还那么逞能?”她说,语音里含着稍许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