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陇原艺术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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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传统藏剧《朗萨雯蚌》探微(1)

周琪

《朗萨雯蚌》(亦译《囊萨雯波》、《朗萨雯波》等)是传统藏剧的杰出代表作之一,历来备受藏族人民的喜爱和专家学者的重视。该剧多次被整理改编后推上舞台,其中较为著名的有西藏藏剧团1960年、1978年和甘肃甘南藏剧团1999年等几个版本。正因为如此,对其从各方面所进行的分析研究也比较集中。但由于地域、民族、文化差异等诸多因素,其成果难与汉地戏剧相比,且主要集中在文学史的介绍、评价和舞台演出两个层面上。特别是《朗萨雯蚌》一剧的形成过程非常复杂,相关资料极度缺乏,尤其是还有语言关等特殊困难的阻碍都制约了对于该剧乃至整个藏剧研究的深入。尽管前辈做过较为精细的考辩论析,但有关该剧的源流、创作、思想、人物、评价等问题,仍有许多具体环节未能得到满意的解答,要么含含糊糊,要么因袭前人,人云亦云。有鉴于此,笔者以赤烈曲扎、蔡贤盛二先生之汉译藏剧原本的解读为突破口,将自己的研读体会写出,供有关研究者参考。

《朗萨雯蚌》剧名之意来源于剧中女主人公朗萨雯蚌刚一降生后即开口言讲的神异祈祷:“受生三世佛贤母,向佛母致礼心一片。为了众生的利益,将我神显于人间,愿能在大地得恩赐,功业光芒普照四方,使亿万众生心向佛仙。”剧本进而写道:“正由于初生女婴唱了此四句[1],所以父母便干脆用朗萨雯蚌作为此女的名字。”在藏文中“朗”有“神现”的意思,“萨”指“大地”,“雯”被释为“光芒”,“蚌”意为“亿”[2]。该剧向人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古代后藏江孜地区有一户叫降丕归朗巴的农家,丈夫贡桑德青与老妻娘察赛珍年事已高,但膝下无有一男半女。后来由于老两口一心虔诚拜佛,日夜不停地念诵“竭地洛加林度母颂经”,因而得到度母的恩德,将密宗金刚度母的化身降生于他家。父母以其神异之语意,为之取名郎萨雯蚌。郎萨出生后以不同凡人的生长速度迅速成长,转眼间已长大成人。郎萨姑娘像仙女一般美丽俊秀,性情温和善良。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她暂且放下出家的念头,终日辛勤劳动,使降丕归朗巴一家很快富裕起来。芳年十五之时,郎萨姑娘的美名传遍了前藏、后藏。在一次庙会中,当地部落首领查钦巴相中了郎萨姑娘,强迫她作自己的儿媳。郎萨的父母也基于多种考虑劝说女儿答应,于是郎萨雯蚌同意嫁给头人的儿子查巴桑珠。郎萨成婚后,一点都没有沾上妇女的五种邪恶,还足具贤德之才:对上礼貌尊敬,对下一视同仁,仁慈救助。同时她还勤于家务,从事各种农牧劳动。两年后,郎萨姑娘生下一子,全家视若珍宝。这一切为朗萨雯蚌赢得了日朗山寨上上下下的爱戴和称颂,却招来了大姑阿纳尼姆的嫉恨。阿纳尼姆将朗萨雯蚌对云游僧人和耍猴乞丐的施舍善行污蔑为男女私情,唆使不明真相的山官父子多次殴打郎萨,并导致其屈死。朗萨雯蚌死后魂游地府,阎王因她生前基有善业,所以放其还阳。朗萨复生后深感世事无常,遂看破红尘,不顾亲子哀哀求告,借回乡探望双亲之机出家修行。山官父子闻讯大怒,亲率家丁围攻寺院,杀戮僧众。郎萨雯蚌与大师释迦降村一起变法降邪,使死去僧人复活。面对飞翔云天的郎萨,山官等愚众感悟到佛法广大,放下屠刀,全部领受教化。以上比较详尽地介绍该剧原作剧情的目的在于澄清长年来对这一作品内容的非客观描述,从而有利于研讨和理解。

一、《郎萨雯蚌》考述

一般文学史著作谈及《郎萨雯蚌》的作者、完成时间、过程等问题时说法颇多,经梳理大致粗略分早期形成说和晚期形成说。持早期形成说者认为该剧是11世纪的作品,理论依据有两条:其一,西藏文联1966年编印的《西藏文学》中根据传说认为11世纪定甲永巴是此剧作者;其二,洛桑多吉在《谈西藏藏戏艺术》一文中从该剧主人公原形取材江孜地区一个真实事件为出发点,认为郎萨出家所侍之师——释迦降村既为11世纪人,那么郎萨也应是儿世纪之人。持晚期形成说者认为该剧是17世纪的作品,但关于作者又都有不同的见解。一说是17世纪末、18世纪初的定钦次仁旺堆,一说是次仁旺堆的乡邻咒师桑阿林。此外,成书于80年代的《藏族文学史略》虽未明确断定该剧是17世纪的作品,但在目录编排上也把它纳入“第三编——清代民国时期的藏族文学”中,其倾向显然为晚期形成说。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无论早期形成说还是晚期形成说皆有颇多可议之处。早期说者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了故事素材与戏剧作品形成时间上的前后时间差;后期说者则未能详细阐明成说根据。造成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在于资料匮乏。首先,西藏历史文献里有关藏剧的史料记载凤毛麟角,对艺术作品进行研究、断代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民间传说,真实性、准确性都存在较大误差。其次,藏族文学艺术以口头传唱形式流传的历史渊源,见于文本者大多集中在明清,且藏剧多是手抄本,至今尚未进行过系统的版本研究。《郎萨雯蚌》一剧即有数种抄本,其最早传本出现的时间仍无法确定。仅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抄本之间存在一定的内容出入和文字差别,尚需日后进一步加以辨析。除了以上两方面外,更为关键的是研究法,研究者没有立足于现有文本,从艺术作品本身去探讨。

二、《郎萨雯蚌》考辩

“藏族文学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是戏剧。其中的《文成公主》、《郎莎雯波》、《芷昧滚登》,我们在谈古代文学时,作过介绍,认为三部戏剧的成书可能是在13世纪以前。最初不过是传记性故事,作为戏剧来扮演,我推测恐怕要在17世纪藏族剧团成立以后。”[3]

三、唐两位先生的这一论述引导笔者在思考《郎萨雯蚌》一剧的完成定型时间上采取先将故事与戏剧作品分别研究,然后进行综合分析。经反复研读剧本,得出如下观点:

1.《郎萨雯蚌》的故事题材成型于12世纪左右。

①王沂暖、唐景福先生称17世纪的《藏巴王传记》里曾提到郎萨雯蚌成道的地方[4]。今天西藏江孜成堡东北,即剧本中的日郎地方尚有郎萨家“江丕归朗巴”故事的遗迹。江孜东的乃尼寺是传说中郎萨赴庙会的场所。据此可以断定,17世纪以前,郎萨姑娘的故事已在藏区得到相当广泛的流传,拥有非常深厚的群众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