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顾雨菲所料,赵致“爽快”地答应了小丫头。结果整整一上午,这两位女中的好姐妹,就窝在监房里“叽叽咯咯”说个不停。至于说了些什么,齐公子事后得知,原来小丫头是在给赵致补习功课。
“三角函数搞明白了吗?”瞧瞧深陷求知欲中无法自拔的赵致,齐公子有点哭笑不得,“立体几何呢?你头脑中的空间概念,建立起来了吗?”
“哎?你还别说,小丫头这学习方法是挺特别的。以前我搞不懂的问题,让她一下子给解决了。嗯!再跟她多学几次,明年报考东北大学,我估计自己是差不多了。”
拍拍脑门,齐公子都快疯了。心说共党就是共党,你这忽悠人的本事真可谓是一绝。喏!再让你给赵致上几堂课,没准她连自己姓啥都不知道了。“那你跟她说什么没有?”
“没有啊?一直是她在讲,我在听。不知不觉的,一上午就过去了……”
“哦……这还差不多。”
小丫头讲课是很有水平的,不然根据地那些文盲,听课哪还有个不打瞌睡?当然,许忠义是个例外,他这文盲纯属于冒牌货。
“哎呀…...”齐公子犯愁了,在他看来,赵致哪方面都不错,唯独这脑子,总好像比人家少了根弦,“你就不能学聪明点吗?总让小丫头这么忽悠,那也不是个办法啊?”这番话在心里转了一下,齐公子忍了忍,又把它咽了回去。谁都有个自尊心,尤其女孩子,伤了她一次,没准能在心里嫉恨你一辈子。
齐公子是打算把赵致往未来老婆方向上培养的,所以明知她不中用,也只能好言相劝得罪不得。“算了,你去安排一下,把我表妹和小丫头关在一起吧!”
“嗯?为什么呀?你不怕她俩串供?”
深吸一口气后,齐公子被她气得都快不行了,暗道昨晚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必须让共产党坚信我表妹是叛徒,是杀害小丫头的凶手,不把她俩关在一起,你让我表妹怎么杀?难道她是剑仙附体么?
“哦……那我听你的……”赵致不敢再多说,乖乖出去办事了。她就这点好,肯听话。不管齐公子说什么,也不管齐公子说得对不对,只要是对方吩咐的,她就会百分之百照做。像这样的女孩子,说好听的叫性格温顺善解人意,说不好听的……那就是典型的不长脑子。
但齐公子就喜欢赵致的温顺,至于她聪明与否,这都是次要的。谁叫他自己是聪明过头呢?要娶个和他一般高智商的配偶,这得多累啊?如果两口子之间还得勾心斗角,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傻就傻点吧……”齐公子不停地安慰自己,“这总比白痴要强上许多吧?”
督察大队军医老丁,这几天是真够忙的。他在班上基本就没干过别的,专门伺候许忠义了。
许科长病倒了,拖着吊瓶歪歪斜斜倒在沙发上,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管谁来看,都觉得这个人差不多是要不行了。
“忠义啊!你还能认出我吗?”陈明趴在他耳边,陪着小心呼唤道,“听姐夫的话,吃点饭吧,啊?万一小丫头回来再看不到你,你说这揪不揪心?”
“小丫头……”老许两眼向上翻翻着,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了。
“老丁啊!你这糖水管不管用?怎么把他打成这样了?”
“装的,”眨眨眼,老丁向门外一努嘴,低声说道,“不信你喊一声‘小丫头’回来了,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忠义啊!咱别听他瞎白话,”揪揪老许耳朵,陈明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小丫头是真的回来了!”
“啊?哪呢?人在哪?”“腾”地一下坐起身,老许的头,还随着惯性摆了摆。
“别找了,我懵你呢!”
“哎呦……”一头杵在沙发上,许忠义又继续半死不活了。
“不是……我说老许啊!你还有没有点正经事?都多大了,还玩这种小孩子把戏?愁不愁人哪?”
“谁叫你们不许我插手来着,要让我插手……”
“要让你插手,沈阳城肯定得遭殃。就说你现在这心态,那得造多大杀孽呀?要不是我和你姐拦着,督察大队那些家属,还指不定被你祸害成啥样呢!”
督察处人人都知道,许科长是个难得的好脾气。可自从小丫头失踪后,这家伙的性格就完全走样了,揪住一些重点嫌犯的家属,反复拷问,把人家给折磨得……跟他现在这样子也差不多。
“你姐说了,这就是小齐给你下的套。他要想存心折磨你,你拷问那些家属有用吗?小齐能让他们知道个啥?”
“我不管……反正小丫头受苦,他们也得跟着受苦,这叫礼尚往来,呵呵!无毒不丈夫。”
“可你怎就知道,小丫头一定会受苦?”
“感应……”点点胸口,老许悲痛欲绝地说道,“我的心很痛……他们一定是在折磨小丫头……”
陈明无语了,他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许忠义非得疯了不可。正如于秀凝所说,齐公子这一招,算是打在许忠义的软肋上。让一个极度精明的老军统,彻底变成了秋后待死的可怜虫。
“哎……忠义啊!你现在这样子,有些事情我还怎敢对你说?”犹豫了一下,陈明尴尬地说道,“你姐怀孕了……医生说,她应该避免劳心劳神,所以她的活,由我全权代理了……”
“扑棱”一下坐起身,老许眉开眼笑地问道:“真的?”
“有拿这事开玩笑的吗?”
“哎呦……我可要有大侄子啦!呵呵!喜事啊!喜事!”一扭头,对军医吩咐道,“老丁,你帮个忙,赶紧把采购组的小马给我叫来!”
“哎哎哎!你啥意思?”老丁有点“不高兴”,“被你这么呼来唤去的,我啥时候成你下属了?”
“帮个忙不行么?”一摞票子拍在他手中,老许埋怨道,“哪回求你办事,我让你白忙活了?去吧!赶快去!”
掂掂票子,老丁摇摇头,又把它塞还给了许忠义:“老许啊!咱哥们之间就别整这个了,平时我也帮不上啥,现在你有麻烦了,哥哥我虽不能替你冲锋陷阵,但跑个腿还是可以的。呵呵!刚才啊,我是跟你开玩笑。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叫人去。”
一旁的陈明心说,老丁这叫会做人。一般人想巴结许忠义,那都排不上队。可人家老丁呢?没有机会咱可以创造机会嘛!对不对?许忠义这钱你能收么?收了,那就叫人货两清,从此谁也不欠。可要不收……许忠义这“哥们”,你就算是交下来了。钱和亲哥们,这能划等号么?
工夫不大,小马连喘带颠跑来了。勾勾手指把他叫到近前后,许忠义吩咐道:“一会啊!你去给于大姐买点上好的滋补品,记住了,要精挑细选。咱不怕花钱,有多贵的买多贵,最好是旁人都没见过的。”
“是!”
陈明感动了,暗道:“忠义啊!你都倒霉成这样了,还在惦记老姐姐?唉!秀凝啊秀凝!你可真是慧眼识人。”
“顺便帮个忙,把我送家去。这班啊!我是不能再上了,没精力,没心情啦……”一扭头,又可怜兮兮地看看陈明,“姐夫,我的亲姐夫!能不能找回小丫头,现在可全靠你啦!”
“嗨!咱哥俩还有啥说的?”
“我要是不在了呀……”点点小马的胸口,许忠义有气无力说道,“总务这些人,姐夫你可以随便用,有谁敢不听话,放心,我回来就收拾他……”
老陈两眼烁烁放光了。许忠义这话意味着什么?那就是说总务的好东西,他陈明可以随便搬了。在某些时候,人情是用不着明说的,一件事,一个交代,就能不留痕迹地让对方获得实惠。
汽车拐出督察处的大门,许忠义摘下针头,从小马手里接过了香肠面包。
“老许啊!瞧你这几天折腾的,呵呵!可太有水准了。要不死心塌地为你办事,估计他陈明都良心会不安。”
“求人不如求己,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这帮贪官身上。再说有些事情,我还不想让他们参与。”许忠义很清楚,倘若于秀凝夫妇介入此事,没准会弄个节外生枝,说不定还会给组织,造成一定不可挽回的损失。
“东北局已向各地党团员传达了此事,所以你就放心吧,组织会全力以赴营救白絮同志的。”
“对了,我记得顾雨菲在临走前,曾经留下过一句话。说齐公子要把她送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如果这个地方真的很隐秘,那么我怀疑,小丫头是不是也被关在里面了?”
“嗯!”小马点点头,“你的分析我会向上级转达,现在最关键的是,这个地方究竟在哪里?是在沈阳市内,还是在沈阳市外?是在敌占区,还是在我们的解放区?”
“我怀疑……他不可能离开沈阳。”
“根据,说说你的根据。”
“他带领这么多人玩消失,不可能离开钱,而且这笔钱的数量,肯定不是个小数字。于是我就追查沈阳近期内,所有邮局、银行的汇兑情况。结果发现一张刚从香港寄来的支票,收款人是赵国璋。然后我又追查支票的来源,你猜怎么着?原来这笔钱,是广东齐家变卖家财凑出来的。”
“可这能代表什么?”
“令人奇怪的是,赵国璋用这笔钱,居然买下了奉天女子中学的股权。你想想,他现在欠了满身外债,不急着去筹钱,怎么还突然对教育感兴趣了?兴办教育能赚几个钱?够他还债吗?”
小马有点佩服这老许了,沈阳所有银行的账目,那数量得多么庞大?没有几十万也有上百万份。可人家老许硬是在最短时间内,把线索给找到了。
“这奉天女中很可疑,我查阅过日伪时期档案,发现在它教舍下,有一座地下防空洞。具体用途和规模均不详,但塞进督察大队,这还是很容易的。”在讲这番话时,许忠义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假如齐公子真是把秘密基地放在这里,那说明什么?说明他已不看好党国的前景,要为将来做打算了。这就意味着自己的敌人,都不再怀疑中共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老许只猜对了一半。事实上,齐公子是既没看好国民党,也没看好中共。没看好国民党的原因,那是因为国民党日趋严重的腐败。齐公子认为一个腐败的政权,是绝不会长久的,所以他对党国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至于中共嘛……他认为中共一旦取得政权,是肯定不会轻饶自己的。与其到时被动,还不如趁早打算。因此,他就在沈阳给自己安排个落脚点,以至于江山易主的那一天,还可以继续与中共周旋一番。
不过,为了他那“绝症”的想定,齐公子把落脚点的性质,又给巧妙地改变了。“它就是一个诱饵,如果许忠义敢咬上它,我打赌,他一定会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