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检查一下鞋底,然后将自己弄成衣衫不整的形象。瞧瞧兀自发呆的小丫头,他焦急地喊道:“你还愣着干啥?赶紧把头发弄乱!”
“啊?干嘛弄乱?”
“一会要是来人检查,咱们也可以推脱正在亲热啊?要不深更半夜的,我跑你房间里还能干什么?”
“呃……亲热……”
“亲热”这两个字很让人脸红,若不是停电,许忠义一定会认为小丫头喝酒了。或许“亲热”这两个字对男人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但女人则不同,那表明她一旦接受,就会一生一世和这个男人厮守了。
过去的女孩都很有操守,不管国统区还是共产党的根据地,即便是“五.四”以后喝过墨水的洋学生,她们也不敢在男女之防上轻易造次,因为这里是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的中国。当然,像张爱玲之流出了这家房,上了那家床的女人毕竟是少数,在中华民国,也就只有青楼女子才敢这么做,而且做的时候还得是偷偷摸摸,和某些自诩为“知识女性”的前卫者们,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过后,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于秀凝的声音突然响起,“白絮,你睡了么?”
“嘭嘭!”许忠义迅速弄倒了桌椅板凳,经过短暂地沉默后,他扯乱衣服,“惊慌失措”地喊了声:“稍等,马上就来!”
于秀凝紧贴在门板上,她举着手电用力听取着里面的动静,一双秀眉几乎皱成了八字形。“哎?我怎么好象听见忠义的声音了?”
“哎?怎么停电了?”不用于秀凝追问,许忠义便证实了她的揣测。一个大姑娘的闺房中,深更半夜出现个男人,这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可以用党纪国法来严办了。
于秀凝变了脸色,她身后呆若木鸡的顾雨菲,眼泪也开始打起了圈圈。要不怎么说,还是人家于大姐处事老练?当即喝退身后的特务,命令陈明迅速赶往楼口去把风。
“忠义啊忠义!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陈明一边走一边心痛,他替这个老弟感到有些不值,“想找女人你也不能在大家眼皮底下啊?只要跟哥哥我说一声,就凭你这身价,这才华,北市场那么多娘们,哪张床你睡不得啊?唉!干嘛非要落人口实呢?”这是陈老大的真实想法,但换了另一个角色,那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顾雨菲强忍内心的酸楚,轻轻一拉于秀凝的衣袖,凄苦地说了句:“姐,我想你们是误会了,忠义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但愿!”话音未落,于大姐飞起一脚,“哐”地一声把门踹开了。她心说:“我还‘稍等’?惯你这脾气干嘛?”瞧瞧人家于秀凝这火气,在男女关系的问题上,她眼睛里就是揉不得沙子。
在电筒直直地照射下,这对男女现形了,许忠义衣衫不整,小丫头鬓发蓬松。还好,不是赤裸裸和光秃秃。
“姐!你得赔我门板,下个月从你薪水里扣。”老许很尴尬,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于秀凝没说话,她反复观察着老许和小丫头,临了又皱起鼻子嗅了嗅。
“姐!你干嘛呀?怎么跟捉奸似的?”
说对了,于秀凝这是捉奸捉出经验了,只要睡过“湿床”的人,就肯定逃不过她那“狐狸精”的鼻子。
“姐,我早就说过,他们没什么嘛?您看看,忠义还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顾美人这立场真成了个大问题,于秀凝此举是为了谁呀?你怎就不好好想一想?
既然没干什么,那接下来就好办了,不然让负责督查党纪国法的老姐姐,该怎么处理你呢?骂你?心疼,打你?心和手都疼。“从明天开始,你和白絮不能晚上单独相处,尤其是不能单独在一间房。”老姐姐发了狠话,“记住!这是命令!只要你们没结婚,个人操守方面那就是我说了算!”
“不是……姐啊!你这也太霸道了吧?”许忠义急了,“我跟女朋友来往,这犯国法吗?你怎么还给定时了呢?”
“姐,这么逼忠义,是不是有点……”顾雨菲也在一旁替老许开脱,“.…..要不您再想想?”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许忠义瞧瞧顾雨菲,又看看于秀凝,感觉自己已被这两个女人给玩弄于股掌之中了。小丫头拽拽他衣襟,暗示他不要再跟大姐顶牛。在当过老师的人眼里,听话的学生那才是好孩子。
但许忠义不甘心,心说咱都是平级,我凭什么听你摆布?你不就是督查么?可我还是总务呢?你敢用政权压我,那我就使用财权反击,看咱谁怕谁?
不过于秀凝稍后的一句话,便将许忠义那勃勃的反抗精神,给彻底击得粉碎了。“我会把今天的一切上报李先生,他要能赞同你这行为,那我就向你认错。”
许忠义可不敢顶撞李维恭,不敬师长的后果,连齐公子都担待不起,更何况是他这小总务?算了,忍了吧,就当图个海空天空,就当享受一下风平浪静。
“小菲啊!往后叫白絮跟你一起住,这没问题吧?”于秀凝也是个战略高手,她知道该如何对“敌人”进行穷追不舍,“白絮还小,需要人照顾,你这个做姐姐的先辛苦一下吧。另外忠义也可以省省心了,免得他总惦记着白絮的衣食住行。”
老许快疯了,好端端的一对小情人,中间插上个奶妈子,这搁谁受得了啊?和小丫头对视一眼后,两个人都快哭了。心说在共产党那儿要偷偷摸摸,怎么到了国民党这里,也得东躲西藏呢?
对此,顾雨菲倒没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巴不得!
处理停电这是老许的差事,也是于秀凝为何要夤夜来访的主要原因。结果一闹腾,正当的工作交流差点没变成“捉奸在床”了。干活吧?弟兄们还等着呢!
不情不愿地下了楼,可经过楼梯拐角的时候,魂不守舍的许忠义突然放慢了脚步,结果毫无准备的顾美人,一下子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舒服……
那软绵绵的接触,令老许好似跌进了棉絮中。他愣住了,愣得很彻底,呆呆的表情犹如三魂丢了七魄。“对不起……”顾雨菲颤抖的声音,在他耳畔盘旋着,“是我不小心……”
“哦!没关系,没关系……”嘴里应承,可心中却已是百味从生了。今天真的很怪,以往和顾雨菲相处,怎就没有这么大反应呢?为什么自己的肾上腺素,会在这一时刻高度分泌呢?
激动……紧张……迷茫……渴望……
“怎么还有渴望地感觉呢?”老许六神无主了,这种感觉在他和小丫头相处过程中,曾经多次出现过。不料这一天,这一时刻,居然也能在顾雨菲身上体会到,而且效果还是那么地强烈。
“我这是怎么啦?”冒汗了,口干了,整个人也慌乱得不行不行了,“她可是女特务啊!我跟她不会有好结果的。算了,还是别想了,就当是做了个梦,对!就是个梦……”能管住自己的思维,却管不住自己的鼻子,顾雨菲粘在自己身上的幽香,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了。这种幽香不同于往日,如梦似幻,令人心驰神往……
借着手电的光芒,齐公子仔细检查着尸体上的刀口。行凶者是从喉管声带部起刀,然后就势一拖割断了颈动脉。
刀口平直,深可入骨,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迹象。很明显,这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所为。不过,想迅速致人于死地还有个办法,那就是从左肋2、3间隙入刀,这样可以直接刺破心脏,造成被害人因心脏骤停和失血性休克而猝死。但凶手为什么不使用这种方法呢?
“小齐啊!查得怎么样了?”于秀凝推门走进,看看一旁的特务,她挥挥手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是!”
调查内部人员这是于秀凝的差事,就连齐公子也不可以越俎代庖。之前他私自调查许忠义的事情败露后,李维恭也没客气,将他从里到外一通数落,说这叫“不知进退”,也没想想人家于秀凝心里高不高兴?
所以凶案发生后,学聪明了的齐公子,就赶紧去请于大姐了,免得再落下口实,再把人给得罪了。
“姐,这凶手挺专业。我看过血喷的痕迹,全都是呈扇面均匀展开的,中间没有缺失,说明凶手下刀后便立即闪身,没有被死者的血溅到。”没有溅到血,那就是说不可能在这栋楼里找到血衣,想在短时间内锁定行凶目标,这恐怕会有一定的难度。
“下刀处伤口光滑,深度、走行均与颈椎大体垂直,说明凶手肩高应与死者颈部高度相差不多。对了,这两个死者的身高是多少?”于秀凝问道。
“都在一米八左右。”
“那行凶者的身高,怎么也该在一米六八以上。而且,他跟死者应该是比较熟悉。”搬起面色安详的尸体头部,于秀凝看了看,很肯定地说道,“这应该是先死的人,因为他没有提防就被干掉了,所以面色如常。另外一个,显然是在发觉同伴被杀后,大脑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便遭到了毒手。因此在临死前,他脸上还透露着惊愕。”
“如果是普通公职人员贸然进入,按照规矩,就算是熟人,他们也肯定会加强警觉。除非……”
“除非是长官一级的人干的。”撂下尸体后,于秀凝掏出手帕擦擦手,“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防备。”
在招待所中,如果算上小组长,长官一级的人物总共有十九个,而这些人的身高全都在一米六八以上。血案发生是在午夜,那时长官们都在房间里睡觉,没有人能证明他们是否在场——谁叫腐败分子都愿意享受与众不同的待遇?你要不住高级单间,不就省去这麻烦了么?
“肯定不是忠义(老许)干的!”二人异口同声先排除了一个嫌疑。不过说完这句话后,齐公子瞧瞧老姐姐,心里有着说不出地嫉妒。他暗道:“姓于的你偏不偏心?怎么事事都护着你这弟弟?就连排除嫌疑,也没忘先把他给掘出去?”生气归生气,可他也认同于秀凝说得有理。就凭许忠义的战术素养,能干出这等大手笔,呵呵!那他也用不着跟中邪似的挨班留级了。
既然不是许忠义,接下来就好办多了。瞥瞥齐公子,于大姐心想:“要不怎说我这弟弟招人稀罕呢?他只会雪中送炭,从不给你找麻烦。喏!现在就连嫌疑都给你省了。像这样的好青年,中华民国你还能不能找出第二个?”